1、美丽季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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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他与他的相遇俗套至极。
春天来了。学校两边路上栽种的樱树开了花。三月末那花瓣随风漫天飞舞，如同绯红的云霞下起了雨。
今天是毕业式。约修亚拽拽自己黑色的立领提着书包走向存车处，不经意看见了一个人。吊在树上，身体随风摇摆着，葱似的绿头发亮得刺眼。
“——久田米康治冤魂附体吗。”有点想笑地走过去，掏出随身携带的小刀，吧嗒一下割断了绳子。摔在地上的那家伙咳了半天爬起来，“又失败了！我说小子你要干什么啊！！”他怒吼着揪起约修亚的领子，两个人都愣在了那里。
“格拉汉姆老师。”
“布莱特同学？”
同时响起的声音，然后男人和少年都跳了起来。“我说，这还真不像是玩笑啊。”葱头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额头，“居然碰上了你……真是，女神，您就这么看不惯我吗？”
“格拉汉姆老师，我也觉得这种行为艺术有些不妥。女神是否会惩罚您先不说，”少年把小刀收起来，对男人的抱怨满不在乎，转而换上标志性的微笑——那是他的“壳”，“亚尔珍特学姐可是会很伤心的哦？”身为老师的格拉汉姆居然在和学生交往，最初约修亚对这些风言风语视而不见，直到名为莉丝·亚尔珍特的高年级女生在他讲授的英文课上直接闯进他们班教室拿着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武器（明明像剑却还能像鞭子一样甩，所以你看有多奇怪）以死相逼（当然是要格拉汉姆死），约修亚才领教到了“发狂的女人有多厉害”。
格拉汉姆的头立刻垂了下去，“啊，其实——”
“莉丝刚把我甩了。就在这里。”
[2]
凯文·格拉汉姆，来自外国，本地的语言出乎意料地说得很溜，因此常常会吓到人，尤其是那些想拿“语言不通”来恶作剧的家伙们。年龄二十多岁。为人轻浮，右耳上扎了几个耳钉，头发也绿得跟葱一样（本人的辩解是“天生如此”），经常穿奇怪的衣服。
可好死不死的，这人是七曜教会所属学校的讲师。教英文，水平还不错。约修亚在开学典礼上看到他在前面自我介绍的时候，能清楚地感觉到背后一股寒意，周围的学生都抱着头，无声的怨念迸发出来，“空之女神爱德丝，您到底在干什么啊啊啊啊啊！！”
不过约修亚对这无所谓。他只是玩着自己的小刀看窗外，把奇怪头发的男人抛在一边。坐在靠窗最后一排的他是整个班里最不好惹的角色，成绩优秀全科万能脾气温和外貌绮丽，乍一看会以为是“白马王子”——实际上，谁知道呢，毕竟惹他翻脸实在是非常——非常类似于“自杀”的一种举动。
“约修亚？”前面的女生回过头，那是他的义姐（虽然实际年龄比他还要小上将近一年），目前和他两个人一起生活着，默认为“同居”的状态却没有自觉。“凯文老师在叫你哎。”
琥珀色的眼睛移向站在讲台上的男人，约修亚很优雅地将腿从课桌底下撤出来，扬起头，“格拉汉姆老师，请问您能复述一遍吗？”
他看见绿头发的男人在笑，非常刺眼的恶心笑容，“布莱特同学，你愿意当这个班的班长吗？”
毫无骚动。“在下觉得如此重要的职位还是交给琳希同学比较好。”以温和善良的微笑回应，众人的目光瞬间转到坐在班级中间的女孩子身上，她紫色的短发微微抖动，紧接着不好意思地垂下头去。名为科洛丝·琳希的超优等生，能力也是出类拔萃的强，“唔——”格拉汉姆有些遗憾地叹口气，“琳希同学，今后就麻烦你了。”
“是、是的，格拉汉姆老师……”
然后约修亚坐了下去，继续朝窗外看。夏季温热的风吹进教室，他眯起眼睛，“夏天了啊。”
这是约修亚·布莱特最讨厌的季节。
讨厌的理由很简单，因为阳光太刺眼了。
[3]
他简直就像只夜行性动物，只在有黑夜的地方出现。如果非要打个比方，约修亚像极了黑猫。
于是他今天也蹲在月光底下，脊背倚靠着墙。小刀在修长的手指间转来转去，刃部反射着银色冷辉，晃在他琥珀般的眸子里，白光流转而逝。
“好了，走吧。”
夏夜的凉风灌到风衣里，鼓起很大一个球。约修亚把小刀插回刀鞘，男人打着招呼迎上来，“嗨～等了我这么长时间，果然约修亚还是喜欢我的嘛～”
白眼×1。“……我觉得它在说‘杀掉你眼前这个人吧没关系的’。”刀柄上雕刻成新月形状的银耀石逼到男人眼前，少年以非常冷酷的腔调回应。“喂喂约修亚你不要这样啊！杀死雇主可是得不到报酬的，”格拉汉姆假装一脸惊慌，到最后还是笑了出来，“或者用【哗——】来做报酬你会比较满意？”
“……”
白眼×2。约修亚突然觉得自己当初为了“校内斗殴可以不记处分”这一条就答应他实在是太蠢了，向前迈出步，把男人甩在身后。忽然他脚步一定，黑暗里寒光乍亮，左手反刃冲向格拉汉姆。对方立刻慌乱地举起双手，“喂，约修亚，你要干嘛！真的要把我——”
“后面。”
刹车，巷子里恢复寂静。凯文回过头，惨白月光之下，飞扬的裙摆以违反物理规则的方式缓缓飘降。接着“嗒”的一声金属与石板相击的脆响，黑暗深处传来了女性的声音，“呵呵，还不错，能发觉我呀。”人影笑着朝这边走近，双手背在身后，“好久不见呢，凯文。”
标志性傻笑。“露菲娜姐姐，的确好久不见哪。找我有什么……”
少年冷冷的金属嗓音打断了凯文的寒暄，“……名字，”他右手插在兜里，“还有目的。”被凯文称作“露菲娜姐姐”的女子只是温柔地笑了，“要有礼貌哟，不然就是坏孩子了。”她点点头，非常温和地教训道。
“我觉得在别人决定应战之前就打算杀死别人的你比较没有礼貌，前辈。”约修亚左手一动，空气中“嘣”的一声响。紧接着像是魔法解除，黑暗与月光的交界处无数条银丝闪亮，构架成一张大网，包裹在三人身旁。凯文四周张望非常急切地大喊，“这是怎么回事！！”他把脸转向女子，声音里透漏出恐惧，“露菲娜姐姐……你是认真的吗？！”
女子轻笑，“很聪明哟。”她轻轻转了个身，灰暗的粉色长辫划出一道弧，旋转起来的白色裙摆被割裂成碎片飞散于夜空下，“那么，你是否应战？”露菲娜说着挑起了温暖的笑容，这与她看起来无比相称——前提不是在这种情况下——头调皮地一偏，飞刀正好擦着耳畔飞过，几根头发缓慢地落到地面。她伸出右臂，手里握着把长刀——半人那么长，极薄，透明的刀刃折射着朦胧的月光。然后手臂轻轻一抖，银丝所架构成的网像遭受了冲击波一样从她所在的位置开始彻底粉碎，爆破之后灰烬散落，银辉互相反射，升腾起白茫茫一片雾。
“开始吧。”
约修亚闭上眼睛，右手从裤兜里伸出来，闪亮的光迸射发散。他张开手随便一甩，用手背扯起兜帽罩在头上，绚烂光芒夹杂着硫磺气味爆炸开来。雾立刻被爆破所带来的强风吹散，露菲娜不快地挑起眉毛，“真可惜。”
长刀逼近，露菲娜的武艺即使在男子之中也少有人能拼过。少年身影飞速闪动，他跳跃于暗影中。“在黑夜里永远不要相信自己的眼睛，”卡西乌斯的脸回忆里一闪而过，约修亚挑起了嘴角。宛若一只黑猫，他脊背前弓，摸出一排镖向前扫去。露菲娜破碎的裙摆飞起来，露出了被黑色紧身裤包裹的线条匀称的大腿。长刀旋转，几枚镖“叮当”与薄刃敲起短暂的火花。约修亚弓下身子闪避过刀风，左手向前，银光飘移，从缝隙往上刺去，露菲娜的袖口“滋啦”一声割裂开来。作为回报，约修亚的长卫衣也多了几道豁口，所幸没有伤及皮肉。
停止了第一轮攻势，巷子里少年与女人对峙。露菲娜盯着约修亚，“你已经让凯文逃了？”
“那家伙起码是我的雇主，”约修亚一抹冷笑，“而且他在太妨碍手脚。”
“是吗？那我们好好地来一场吧？”露菲娜说着撕裂了自己的短袖外套，里面是勾勒出诱人曲线的贴身背心，“很高兴能和你认识。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吗？”
“约修亚。”少年也随之反刃，“前辈呢？”
“呵呵，你不是知道了吗……露菲娜，”她开心地笑了，“还有什么想问的吗？一会儿可就没机会了哟，约修亚君。”
——“前辈和莉丝学姐是什么关系？”
露菲娜挥起长刀，“啊，我是她的姐姐。那么，还有问题吗？”
“前辈希望以怎样的方式死在这里？”
银辉闪动。约修亚窜起来，像黑猫一样灵巧地躲避攻势。他右手同时一张，拳套上的金属尖刺寒冷地在露菲娜的湖绿色中辉耀开来。
但露菲娜只是笑，透明长刀折射的月光亮得让人睁不开眼睛。
“这是秘密。”
[4]
金属互相击打的清脆声响。交相错杂的脚步。女人蹬蹬靴子，金属鞋跟敲上石板地，下一秒就朝着少年腹部踹去。藕臂斜过来将刀刃送出，如果计算无误就能立刻取他小命。
但是少年躲开了。他在地上一滚，疾速地跳起来。女人的脚踩在墙壁上，刀刃差一些就戳进砖缝里。她将柄旋转一圈，长刃向身后刺去，在地上割出一条缝。然后双腿曲起，借着长柄跳跃空中，向少年所在的方向蹬去。月光下她湖绿色的眼睛如同狼所有的，闪烁着危险又美丽的光芒，那发自于人类嗜血的本性。两只胳膊握住刀柄，露菲娜的双手扭了一圈，蒸汽从刀尖蔓延，如同月光凝结。雾色中约修亚残影消散，他扔出爆弹炸在刀身上，那白雾却并未退除，而是缓慢地、妖艳地蔓延着。
“——前辈，您的武器不错呢。”
他开口，同时翻转身体。刀刃在空隙间插过，约修亚几乎能感觉到它发出的冰般的寒气。露菲娜笑了起来，口气中带着赞赏，“谢谢。”
水滴溅的声音。约修亚皱起眉头，那听起来并不像血。他一面躲避一面端详刀刃，月光下它太过眩目无法直接注视。雾气让能见度变差了。卫衣又被撕破了好几个口子，上臂传来瘙痒的刺痛感，他清楚那里添了道伤口。
然后水声开始变大变快。露菲娜呲起牙，更加急切、猛烈地发起进攻。约修亚还在躲，似乎不打算反击。将要被击中的一瞬间，他琥珀色的眼光对上露菲娜的湖绿，挑起了一抹微笑——那是得胜者才有的微笑。紧接着突然亮起了不属于任何一方的光芒，温柔却明亮的浅色火焰，焚烧着他的右拳。
少年干净冷冽的嗓音，“是冰刃吧……前辈。”火焰照亮了他的眼睛，同样温暖明亮，水开始蔓延到脚下。
“比我想像中要聪明得多呢，约修亚。”露菲娜以皱着的眉头的表情笑了，将刀柄一扔而下，空气里血腥味道若隐若现，“不过我就奉陪至此，时间到了。”
女人的身影消失在墙的另一边。约修亚叹了口气，倚靠墙的身躯慢慢滑下，右手的火焰熄灭，黑夜归于黑夜。
——“嘁，以为要撑不过去了。”
撕心裂肺的疼痛。滚烫的金属甲壳下，鲜血“嘶”地蒸腾出烟雾，缓慢地与水混合在一起。烙印在其中的黑影，过了一会儿才被月光照亮。
他简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里的。独栋小楼灯光还亮着，艾丝蒂尔抱着枕头，长发洒在沙发上。均匀平稳的呼吸声轻轻回响，约修亚扭头一看，餐桌上还摆着一份没动的煎蛋卷——才凉了没一会儿。
忍耐着右手的疼痛，他把艾丝蒂尔抱上楼。平时倔强活泼的少女此刻看起来如此柔弱。约修亚犹豫了一会儿推开艾丝蒂尔房间的门，将她平放，顺便用左手盖上被子。
“……应该给她留晚饭的。”
煎蛋卷有点咸，还夹杂着一股苦味。约修亚刚才用毛巾裹住了自己的右手，那上面已经洇开一片浓重的红。他吃得一口不剩，放下叉子，这么轻声说。
[5]
“约修亚同学请假？”
凯文捏着一张假条，翘起二郎腿推了推眼镜，虽然它并没有要滑下来的意思。艾丝蒂尔站在他面前，长长的棕红色头发垂在脸的两边，“嗯，是的，凯文老师。他右手烧伤……虽然我也觉得很奇怪啦，但是——”
“——我明白了。唉，”凯文叹了口气，抓起一根笔开始书写，“你回班吧？对了，麻烦你说一下，明天要把练习题集交上来哟～”抬起头来朝着艾丝蒂尔笑的他一扫之前的无奈模样，纯度当然百分百。少女歪头嘟囔了一句“怎么还得交啊”，就走出了办公室。
午休时间，这地方安静得不得了。凯文拨弄摆在办公桌上的葱盆栽，端详着它竖直的翠绿色叶子，回想到镜子里自己的模样，他不禁哑然失笑。轻轻把盆子搬到窗台上，凯文眯着眼睛伸了个懒腰，“约修亚你还真麻烦……呼。”
两周以前的事，约修亚答应了担任他的“护卫”，报酬是每个月十次无缘由的请假、和校内斗殴可以不被记处分——老实说这比从自己微薄的薪水中抠出一笔钱来当作薪金更让凯文头疼，面对教务处主任，那个以严肃认真而出名的穆拉·范德尔，他总觉得紧张到喘不过气来。“做贼心虚”，某个东方国家的老话，凯文觉得无比适合自己。他揉揉太阳穴拿起钢笔，老旧的蔚蓝色蔓延开，“约修亚·布莱特同学，因右手烧伤请假一周，”叹了口气凯文一只手挥向空中，“……这种真的像假的一样的理由鬼会信啊，尤其那个鬼一样的主任——不过那就是约修亚的事了，嘿嘿嘿嘿。”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动起笔，挑起一抹坏笑，“哈哈哈哈！”
手机震动了几下。凯文连忙掏出机子，面朝窗台把屏幕隐没在阴影里。这所学校不允许带移动联络设施来上班，“为了防止学生老师串通作弊。”范德尔英俊但死板的脸在眼前回荡。凯文啪嗒嗒按下键盘，非常明朗的笑容绽放在他脸上。
看着“信件发出”的标示，他把手机揣回口袋，低声赞扬着，“约修亚你干得不错啊！”
圣歌（这是铃声）从扩音器流泻而出。凯文慌忙塞下摆在桌子上已经凉透了的汉堡，狼吞虎咽得他差点噎着。他缓慢地用纸巾擦拭掉手上沾着的奶油，放回椅子再将教案磕齐。下午的第一节课是外文，十五分钟以后开始。
开始有老师回到了办公室。凯文向他们打了招呼，就向长廊走去。他略带恶趣味地想象着橙色少女惊讶的神情，轻声地重复着决定好了的话。
“哪，艾丝蒂尔同学……我今天能去你们家家访吗？”
那简直有趣透了。约修亚不知道会是怎样的一张脸。凯文用小臂挡住嘴，他快抑制不住自己无限膨胀的笑容。
[6]
“……你怎么会在这儿？”
约修亚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斯巴达了。耳边自己“女朋友”（义姐！）有些抱歉地微笑着，“凯文老师来家访呢，约修亚……”
“约修亚同学，有什么麻烦的吗？”恨不得用小刀剐千万遍的阳光笑容朝他辐射，凯文看上去非常善良地握住他受伤的右臂，力度相当大，“我是来给你补课的。你要知道，这可是最有难度的一个单元，虽然约修亚同学那么聪明……我想，还是需要老师来引导，是吧？”
格拉汉姆你故意的，你绝对是故意的。约修亚保持表面镇静，“不必了，格拉汉姆老师……我不想让您把私人时间浪费在为我补课上，我很好，真的。”他左手把凯文的爪子搬开，以能捏碎铁球的力度回握，对方的额头上立刻渗出了汗珠。约修亚微笑，礼节完美无瑕，“那么再见，格拉汉姆老师——”
“其实……我觉得让凯文老师给你补课比较好哦？约修亚，”艾丝蒂尔发话了。她搓着自己的指头，低下头，“因为我不行……”
“对吧对吧！你看艾丝蒂尔都这么觉得，所以，约修亚？”
闪亮的目光，KIRAKIRA作响。约修亚认为自己一瞬间幻听了。他无奈地看了一眼艾丝蒂尔，对方一副期待的面庞。好吧艾丝蒂尔既然你想这样那就这样吧……约修亚叹了口气，“好的，格拉汉姆老师。”
两个人的英文补习，凯文和约修亚。
约修亚抬起左臂翻开课本，“请问是第四单元吗？”没有回音，他不耐烦地抬头，葱头男人正愣愣地看着他染血的右手。“绷带没开，”约修亚想着，随即开口问他，“怎么了，格拉汉姆老师？”
“没什么……真的伤得很严重。”他傻笑，对上约修亚冷冷的眼光，“啊，对，第四单元没错！所以我们，这个知识点，呃——”
寒光一闪。约修亚把玩着刀柄上雕刻成新月形状的银耀石，“格拉汉姆，有事情就快点说，别浪费你和我的时间。”那双琥珀色眼睛中面对艾丝蒂尔的暖意霎间消失，此刻它像琥耀石一样闪烁着冰冷漠然的光，让凯文起了几个鸡皮疙瘩。男人一脸笑意，“约修亚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要用敬语哦～”
那笑容一下子就退去了。“没错，”凯文看着约修亚，“你好像没干掉露菲娜姐姐呢。”
“她跑了。”
“……幸亏你没干掉她，不然麻烦就大了。”与学校老师判若两人，凯文嘲笑似的轻哼了一声，“那会被‘她’盯上——可不是死一回就能解决的。”
“露菲娜前辈说她是莉丝学姐的姐姐。”
“她是来替莉丝做掉我的，”凯文似乎对窗台上摆着的向日葵产生了浓厚的兴趣，“……那向日葵很漂亮呢。”他伸出手玩弄花瓣，飞镖却“嗖”地一声擦过他的耳朵扎在靶子上，少年的声音飘过来，“别动。”
“嗯哼？艾丝蒂尔摘的？”
又一枚飞镖，凯文立刻闭上了嘴。刀刃摩擦的凄厉声响，少年朝他微笑，“那么，格拉汉姆老师，您还有事吗？”
男人站起身收拾自己的书包，将它背到肩膀上。“不了，约修亚同学，我们明天再继续吧。”效仿少年，将声音提高了一些。凯文在走廊门口回头，扫了一眼约修亚干净整洁到酷似病房的卧室，窗口水瓶里插着的向日葵是唯一具有色彩的东西，正沐浴着夕阳的余晖。
刻意放低，“约修亚。”
“……你知道吗，将花保护在自己的怀里，也不会让它绽放得更长久些。花需要泥土作为养分，需要沐浴阳光与雨露，而不是插在瓶子里就可以的……”
“这是我养盆栽的心得。”露出阳光般的笑容，凯文消失在门框外。不一会儿楼下传来艾丝蒂尔和凯文交谈的声音，然后门打开又关上。
约修亚用枕头捂住自己的耳朵，不满地“嘁”了一声。
[8]
在那次不成功的英文补习之后，凯文又去了布莱特家几次，每次都是无功而返。不过凯文相当开心，随着时间流逝约修亚好转的右手常常给他带来特别的惊喜——比如上一次还是飞镖，这次蒙古刀直接插过去。
想到这里，他仿佛还能感觉到那划破不愉快的空气、贴着左耳直直在墙上裂出一道缝的凉意。少年的手从半空缓慢滑落，跟着这动作刀刃擦出轻响，非常危险地在凯文耳边颤动。那个时候脊背升起些微寒意，但更多的——不是恐惧，而是一种难以言明的狂喜。
“约修亚真是个有趣的男孩子啊……不是吗？”
昏暗的晨光下凯文转过脸，女子坐在离他很近的双人床上。她轻轻拂开柔粉色的秀发，放下圣典对他微笑。
“啊，不只有趣。”
凯文站起身，穿上凌乱地摊在床头柜上的白色衬衣，然后同样以笑容回应。
“还相当富有吸引力。”
或许每个学校都有长长、长长的坂道，又或许它们都会在春天开满绵长的绯色霞光。在凯文还是个学生的时候他就对这点颇有微词，春天飞舞的樱花不仅难以清理，而且被践踏之后的模样难看至极，再加上这样的惨景得铺满整条通往学校的路——或许每个修建坂道的人脑子都进了点水，只考虑到浪漫文艺没考虑过文艺过后人们该怎么活。
幸好夏天到来之后两边就长成漂亮的碧绿叶子，在夏日眩白的阳光下闪烁着灿烂的光泽。凯文打了个哈欠，一边嚼着汉堡一边向上攀登，旁边流过一群群急忙上学的学生。今天赶上每周例行的全校大会，敢在这天迟到就得准备被教导主任送去提早见到空之女神，当然老师也不例外。
距离最后期限还有十五分钟，照这速度看来自己还能留出十分钟的富裕。凯文格拉汉姆把包装纸揉成团，放下带着表的右手腕。他又打了个哈欠，混沌的脑子里飘着馄饨。“啊……露菲娜姐姐在实在是太好了。”想到昨晚发生的令人兴奋的事情，凯文感叹着舔了舔嘴唇，“真好。还给我留那么多速冻馄饨。”
“——啊！凯文老师——”
阳光少女的声音比东方美食还要美味。凯文立刻转过脸带着纯度百分之一百二的灿烂笑容招手，“早啊艾丝蒂尔酱——啊。”
温柔地走在艾丝蒂尔身侧，看见凯文后眸子骤然变冷但微笑不减的，是约修亚。他右手上缠着厚厚的绷带，一圈接一圈，裹得像个，呃，用最准确的表述来说，像个球。
他的右手不是应该好了吗？
凯文继续一脸笑容，“约修亚同学，我记得上次见到你的时候，你的右手应该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呀？”“啊对不起老师……我做菜的时候锅子一不小心翻了，约修亚他帮我用手去接，结果……”
少女一脸愧色，脚尖在地上来回画着弧。少年柔和地拍拍少女的背，“不是艾丝蒂尔的错。”然后回以一个笑容，“格拉汉姆老师，我们在学校再见。”
随后他牵起她的手一路飞奔，留下凯文愣在原地。人流一下子减少了，当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坂道尽头时，钟声在树叶摇曳发出的沙沙声中沉闷模糊地回响。
穆拉·范德尔平时就铁青的脸色大概会因为看见自己而变得向黑发展吧。刚想到这一点，凯文就听见了一个从身后传来的气喘吁吁的声音，“凯文你早～唉呀，人家今天又迟到了呢。”标志性的一头金色马尾，俊美异常却又为人放荡的奥利维尔·朗海姆先生，正站在他身后。
他几乎敢肯定教导主任的脸今天危在旦夕。如果有朗海姆，事情只会冲两种方向发展。一是平安无事，二是狗血淋头。那就赌赌运气吧——空之女神爱德丝哟，请慈悲地怜爱您的子民吧。当然，还有仅次于空之女神的露菲娜姐姐。
凯文无奈地拉着满脸嬉笑的朗海姆向上爬去，坂道上一片空寂。
“我非常希望能再被您照顾，但——那家伙，我可不想见上第二面。”
再向上望去的时候，他惊讶地发现粉色头发的少女就站在教导主任的身边，带着罕见的温柔笑容。那双青绿色的眼睛一划，将心脏彻底撕破。
一身比保守朴素的学生制服更能体现有致线条的办公装，然后。
“哟，格拉汉姆。”
熟悉的语气音调，还有，纯真得让人胆寒的微笑。莉丝·亚尔珍特，这个他最熟悉的人，以他最不熟悉的方式，时隔不久后再次袭来。
-TBC-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美丽季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