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女不开后宫很难收场》清上雪

54、第 54 章

　　金凤大殿，鎏金瓦当在初夏的骄阳下熠熠生辉，殿外檐角铁马轻响，一派祥和。然而，这份宁静却被殿内骤然爆发的争吵声撕裂，惊得梁上栖息的玄鸟扑棱棱飞起，盘旋不去。

　　胡清雪气得胸口剧烈起伏，精致的瑶琴案被她拍得“砰砰”作响，上好的紫檀木桌面似要裂开细纹。她本就白皙的脸颊因盛怒而染上一抹不正常的嫣红，连眼角都泛着水光，却不是羞怯，而是气的。她右手食指点着对面那人的鼻尖，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却字字清晰：“凤渊！你言而无信！明明说好今日允我去观敖漪大婚！你怎能出尔反尔！”

　　与她的暴跳如雷形成鲜明对比，凤渊端坐在铺着白虎皮的王座上，神色淡漠得仿佛在看一场与己无关的闹剧。他甚至还慢条斯理地把玩着指间一枚流转着金芒的玉简，嘴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冷笑，眼神里的嘲弄几乎要溢出来。

　　“呵呵，”他发出一声低笑，尾音拖得长长的，带着洞悉一切的讥诮，“胡清雪，你当本君是三岁稚童，任你哄骗？我若今日带你踏出这金凤宫半步，谁知道你会不会半路化作一道流光，直奔你那位心心念念的苍龙族太子，与他双宿双飞了？”

　　一番话如同一记闷拳，狠狠砸在胡清雪心口，让她瞬间语塞。难道……他竟真的看穿了她的心思？若是如此，那她之前的隐忍与伪装，岂不全成了笑话？她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袖，指尖泛白。不行，绝不能让他察觉更深！更何况，敖漪此刻正背负着整个苍龙族的兴衰荣辱，与青丘嫣联姻，步步为营。她怎敢在此时意气用事，搅乱他的棋局？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她和他，再也承受不起另一场悲剧了。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翻涌的情绪，声音拔高了几分，带着一丝孤注一掷的祈求：“凤渊！我早已说过，敖漪与青丘嫣成婚，我胡清雪绝无半分掺和之意！我只是……只是想去看他最后一眼，了却一桩尘缘！难道连这点微不足道的请求，你都要如此冷酷无情地驳回吗？”

　　然而，无论她的声音多么激动，语气多么恳切，凤渊依旧不为所动。他甚至懒洋洋地掀了掀眼皮，那双竖瞳的金色眸子，此刻更像淬了寒冰的利刃，直直刺向她：“无情无义？胡清雪，你若真觉得本君冷血，此刻你早已被打入锁妖塔，而非在此与本君对坐争辩。念你近日烦闷，允你在殿中自由走动，已是格外开恩，你倒得寸进尺了？依着规矩，经历兰清语那档子事后，你本该被囚于静心书房，日夜看管。”

　　字字句句，都像细密的针，扎得胡清雪哑口无言，满腔的委屈与愤怒堵在喉咙口，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呜咽。她死死咬着下唇，尝到了淡淡的血腥味，心中却如坠冰窟。败了，这场对峙，她又输了。明明昨夜还与敖漪通过秘法传讯，约定今日会设法前往，如今凤渊临时变卦，她该如何是好？

　　金凤后山，自兰清语一事后，防卫已是固若金汤，明哨暗岗层层叠叠，寻常鸟兽也难以逾越。凤渊心思缜密如发，更是将她看得死死的，连一丝一毫的机会都不肯给。他甚至以那本她梦寐以求的上古心法秘籍相要挟，放言除非她心甘情愿嫁给他，否则休想得到半字真言。

　　胡清雪脑中飞速转动，试图寻找任何一个可能的突破口，她放缓了语气，努力让自己听起来楚楚可怜：“你今日前往苍龙族观礼，必定会与元老们议事甚久。你走了，这偌大的金凤殿，只留我一人，若你那些下人狗仗人势，欺我……”

　　话未说完，凤渊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那笑声清朗，却带着毫不掩饰的戏谑。他像是看到了一只被逼到绝境、张牙舞爪却毫无威胁的小狐狸。“他们还没这个胆子。”他站起身，金色的衣袍随着动作流淌下华美的弧线，“本君早已下令，你若有半分损伤，他们便要承受‘剔骨焚心’之刑。放心，没人敢动你。若无他事，本君先行一步，待观礼归来，你我……再从长计议。”

　　“再从长计议”？胡清雪看着他转身时那略显得意的背影，气得磨牙。这分明是拖延之计！她在心中暗暗诅咒：得意吧，得意忘形！最好出门就踩一脚狗屎，摔个四脚朝天！然而，诅咒归诅咒，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凤渊带着金凤族的一众元老，前呼后拥，浩浩荡荡地踏出殿门，金色的身影消失在宫道尽头。空旷的大殿内，只余下她一人，伴着满室寂静和午后斜阳投下的寂寥光影。

　　不行，绝不能就此放弃！胡清雪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她警惕地环顾四周，确认殿内无人后，便如一阵风般溜了出去，目标明确——凤渊的卧房。那里或许会有机会！

　　然而，她刚蹑手蹑脚地摸到凤渊卧房门前，还未触及冰凉的木门，那光滑的红木表面竟骤然浮现出一行金色的字迹，龙飞凤舞，带着主人特有的戏谑：【我就知道你会偷偷溜进我房间。】

　　“凤渊！！”胡清雪气得浑身发抖，扬手对着那扇得意洋洋的木门狠狠踹了几脚，“砰！砰！砰！”沉闷的响声在走廊回荡。踹完之后，她却更觉无力。这家伙，连她这点心思都料到了！

　　等等……凤灵儿！她脑中灵光一闪，或许灵儿的房间没有设防！她立刻收敛气息，像只受惊的兔子般，飞快地朝着凤灵儿的寝宫跑去。

　　轻轻推开虚掩的殿门，一股淡淡的药草香扑面而来。胡清雪探头望去，只见凤灵儿正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显然还未从之前兰清语布下的幻境中完全恢复，这几日一直精神萎靡，虚弱不堪。

　　胡清雪心中一紧，放轻了脚步，正想悄悄退出去，不惊动她。

　　“阿雪，我知道是你。”

　　床上的人儿却缓缓开口了，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虽然依旧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却准确地捕捉到了她的气息。

　　胡清雪心中一暖，又有些酸涩，轻步走到床边：“灵儿，你醒着？”

　　凤灵儿没有睁眼，只是微微侧过头，朝着她声音的方向：“在我床底下，有一个用红布包着的木箱。那是……那是我偷偷为你炼化的迷魂蛊，无色无味，能让一阶以下的仙者昏睡三个时辰。你快……快拿去用吧。我太累了，陪不了你了。”

　　“可是……”胡清雪看着她虚弱的模样，心中涌起强烈的犹豫和不忍，“你这样……我怎么能放心离开？”

　　“别废话了……”凤灵儿勉力牵动嘴角，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这是……最后机会了。错过今日，凤渊定会对你看管更严，你就再也……再也逃不出这座牢笼了。我可不想……不想让你跟我一样，成为一只困在金丝笼里的鸟儿。阿雪，你属于广阔的天地，不属于这里。”

　　她的话语像一剂强心针，瞬间注入胡清雪的四肢百骸。

　　看着凤灵儿那双虽紧闭却仿佛燃烧着火焰的眸子，胡清雪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决绝。她重重地点了点头，泪水却不争气地滑落：“灵儿，谢谢你！你放心，我一定会……”

　　“快去吧……”凤灵儿摆了摆手，声音里带着浓浓的疲惫，“他们……快走远了……”

　　胡清雪不再犹豫，迅速弯腰，果然在床底摸索到一个沉甸甸的红布包裹。她紧紧抱在怀里，那粗糙的布料下，是她重获自由的希望。最后看了一眼沉睡亦或是闭目养神的凤灵儿，她咬了咬牙，转身，如一道青烟般，消失在殿外。

　　大殿之外，阳光正好，前路漫漫，而她的逃亡，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