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思量》温辞君

6、理想今年你几岁

　　两小情侣吃饱喝足后，便打算去思明湖边散步。
　　夜晚的思明湖不少学生，大多是难舍难分的小情侣，他们两个走在一起，虽然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但不可名状的思绪还是像思明湖湖面上的涟漪一样，一圈圈荡漾开来。
　　许是夜色太温柔，望着身旁爱了这么多年的少年，叶知渝眼眶微红。
　　所以这一次，她并没有像记忆中一样提议提前回宿舍。
　　就让她再沉溺一下，就一下。
　　沈逸尘的声音适时响起，像是夜晚的清风吹散了那点旖旎。
　　“对了，叶同学，你的个人画展是在什么时候？”沈逸尘微微偏头，问着身侧的姑娘。
　　叶知渝想到江心悦夸她的那些话，有些赧然，轻声道：“也不是什么大展，在11月的7号。”
　　“好，到时候我去观摩一下。”
　　叶知渝有些惊讶，因为她记得沈逸尘并没有去参加她的这场画展，面上却不露声色，笑道：“好，到时候可以送你一副画。”
　　沈逸尘轻笑：“叶大画家这么大方？”
　　她也眉眼弯弯，带着点小傲娇：“那是自然。”
　　沈逸尘问道：“绘画是你的梦想吗？”
　　她点点头，眼里星光闪闪：“一直都是。”
　　小时候，父母经常带她出去玩，她很想记住那些美丽的景色。可是连小孩子都知道，快乐的时光和美好的感受总是转瞬即逝的。
　　是妈妈告诉她，可以用画笔来记录永恒。
　　自第一次接触画笔后，她就沉浸在绘画的世界里无法自拔。她兴趣浓厚又天赋很高，从小拿奖拿到手软，可后来父母去世了。她一直听妈妈的话要做一个灿烂阳光的人。
　　直到……高二那年，爷爷突然间得了重病，她颓废了一段时间，画风逐渐变得沉闷阴郁，连连自己都找不到，谈何梦想呢？
　　幸好，她遇到了苏云卿，小小年纪的苏云卿总是沉默寡言，是很好的倾听对象，却又能给她一些实质性的建议和支撑，是苏云卿的心灵辅导才让她慢慢走出困境。
　　沈逸尘的视线从她闪着光芒的眼眸中转向漆黑的天，轻声道：“真好。”
　　“那你呢？”她有些好奇，现在的阿尘是否找到了他的人生方向了呢？
　　没等沈逸尘回答，远处传来一声娇呼：“逸尘哥，你在这儿做什么呢？”
　　声音好听的让人酥掉骨头。
　　两人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走过来一个妖娆的女生。
　　她穿着凸显身材的吊带和高腰牛仔喇叭裤，外罩一件轻薄的衬衫，脚踩一双高跟凉鞋，整个人摇曳生姿，正是s大的校花——林晚晚。
　　沈逸尘言简意赅：“散步。”
　　“人家白天约你你说没空，现在又跟别的女人散步。”林晚晚有些不满的看着沈逸尘，而后瞥了一眼叶知渝，“叶知渝，你怎么在这儿？”
　　没错，这个林晚晚还是跟叶知渝同一届同一学院同一专业的同班同学。不仅如此，她也是沈逸尘父亲好友的女儿，是沈母钦定的准儿媳妇，所以之前确实是她“横刀夺爱”，也难怪沈家父母不待见她。
　　只能说，缘分真是妙不可言。
　　沈逸尘没有回答，倒是叶知渝重来几次都跟林晚晚不对付，习惯性地跟她斗嘴：“人家只说白天没空，又不是晚上没空。”
　　林晚晚更生气了，跺了跺脚：“叶知渝！”她用狐疑的眼神打量她，“你是逸尘哥的女朋友？”
　　“不是。”
　　“不是你还……”林晚晚叉着腰，语气不善。
　　“晚晚。”沈逸尘打断了林晚晚的话。
　　“逸尘哥，我找你是真的有重要的事情！”林晚晚不满地嘟嘴。
　　“说吧，什么事情？”
　　“逛街呀”林晚晚一脸天真。
　　沈逸尘：我真没空陪你闹了……
　　叶知渝：……原来逛街是很重要的事情吗？青春女大的脑回路果然不是她这种社畜可以理解的。
　　好不容易打发走了林晚晚，叶知渝也准备回宿舍了，刚想挥手告别，沈逸尘突然开口：“我的梦想是去国外深造，因为……我真的很喜欢数据和代码。”
　　叶知渝一愣，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回答她刚才的问题。
　　原来，这是他一直以来的梦想吗？
　　所以大四的时候，是为了她放弃了梦想？
　　她的心脏持续地钝痛了起来，面前的沈逸尘却还在诉说：“我挺想像你一样的，在自己梦想的道路上熠熠生辉。”
　　过了好一会儿，叶知渝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她有些沙哑地开口：“……你已经很厉害了，你室友不是说你大一就参与设计游戏了吗？”
　　沈逸尘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那只是很小一部分，主要还是团队的功劳，不过，”他话锋一转，“就是因为有那次的经验，才让我更加确定了未来要走的路。”
　　他眼里闪着的光让叶知渝鼻子一酸，慌忙地低下头，眼泪却簌簌往下掉，无声地滴落在地上。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异样，沈逸尘语气带着疑惑：“怎么了？叶同学？”
　　叶知渝慌忙别过身擦去眼泪，一阵风吹过，秋意夹杂着不远处的合欢花缓缓落下：“秋天到了，有些‘摇落深知宋玉悲’呢。”
　　“艺术生总是感性些，”他试图化解气氛。“不像我们理科生，看到花落的第一反应，大概是计算它的坠落轨迹和加速度了。”
　　叶知渝被逗笑了，眉眼弯成好看的弧度：“这就是文理科的区别吗？”
　　沈逸尘望着她的笑颜，点了点头：“是这样的。”
　　风停了，合欢花瓣静静躺在地面，像被时间定格的瞬间。他继续道：“但或许，我也开始想学着去感受那些无法计算的东西了。”叶知渝怔了怔，抬头望向他，目光在暮色中交织。远处教学楼的灯光渐次亮起。
　　“那么，理科生，”叶知渝轻声问道，“如果你的人生重启，你会后悔曾经的选择，去尝试另外一条路吗？”
　　“为什么会这么想呢？”
　　叶知渝望着满地落花，语气怅然：“人生总有些后悔的事情，不是吗？大家大概都想要一颗后悔药吧。如果重来一世，多数人应该想看看不同的风景吧……”
　　沈逸尘也随着她的目光望向落花，语气清朗：“在我们c标准库中，有种函数叫做不可重入函数，就是选定了再更改的话，会造成数据错乱……所以我一直觉得，人生是不可重来的，但是，看到你眼里闪着的光，那种对于梦想的热爱……”他仔细想了想，说道，“我从不后悔自己的选择，但是我的选择一定是我最爱的理想！”
　　他的视线从落花转移到花雨中的她身上，叶知渝也收回视线，与他对望：“会遇到一个人，然后放弃自己的理想吗？”
　　“这个……”他挠了挠头，“等遇见了再说吧，如果我真的为了她放弃的话，那我应该是很爱很爱她了。”
　　一阵微风吹过，合欢花纷纷扬扬地飘落，像是在他们之间下了一场粉色的雨。
　　沈逸尘的话似乎还在空气中回荡，叶知渝却忍不住泪湿了眼眶。
　　少年沈逸尘就这样站在她面前，坦荡而真诚地说出了他的答案，他的选择。
　　她终于落荒而逃。
　　沈逸尘依旧站在原地，看着她转身时的那一滴泪，好像……能感受到了这落花的伤感了呢……
　　这个女孩，为什么眼里总是盛满悲伤呢？
　　他摇了摇头，这是云卿喜欢的姑娘，应该由云卿去守护，而他，一定会在理想的道路上，一直奔跑！
　　回到宿舍的叶知渝一直辗转反侧，内心是极度的复杂。
　　有感动，有怅然，有遗憾，也有欣喜。
　　她想了想，拿出手机，看着刚加的沈逸尘的微信，打下了一串文字。
　　“刚刚听你谈你的理想感觉很动容，希望你能在你认定的道路上闪闪发光。这是我最喜欢的歌，分享给你。”
　　她推了一首五月天的《成名在望》，特别标注了一句歌词——
　　“梦是把热血和汗与泪熬成汤，浇灌在干涸的贫瘠的现实上。”
　　“总有一天，你一定能实现你的理想的。”
　　对面久久没有回复。
　　等叶知渝洗完澡回来，屏幕上已显示沈逸尘发的一长串消息。
　　她仔仔细细地看完，双眼含着泪光，展颜一笑。
　　阿尘，愿你成为更好的人。
　　自那天后，两人时不时在微信上聊几句，一来二去，反倒成为了好朋友，只是对方都知道，这是一种不是爱情，也不是停留在表面友情的关系，而是精神层面的契合。
　　又一次篮球训练结束。
　　苏云卿看着挥汗如雨的沈逸尘，笑道：“你最近来的倒是勤了点。”
　　“之前是身体跟不上，”沈逸尘抬起头，坦然望着苏云卿，“是知渝建议我检查一下身体，医生说我之前太小心翼翼了，反而会把身体养的脆弱，让我多锻炼呢！”
　　苏云卿望着神采奕奕的沈逸尘，有些愣神。
　　总感觉，跟记忆中的阿尘有些不一样。
　　沈逸尘冲他眨了眨眼：“知渝真的是个好女孩！你要……”
　　“阿尘！”教练的声音传来，打断了沈逸尘的话。
　　“来啦！”沈逸尘拍了拍沉默的苏云卿，快步跑向了教练。
　　苏云卿望着他活力满满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这正是他所希望的，希望他们再续前缘，希望他们幸福快乐。
　　可以就够了。
　　他这样想着，转身出了体育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