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思量》温辞君

4、不算重逢的重逢

　　篮球一直是s大的王牌项目，这次跟邻省w大的高校联赛更是全校瞩目的赛事。
　　叶知渝跟着江心悦在观众席找了个位置，一眼就看到了场上首发队员中的苏云卿和沈逸尘，两人正低声交谈着，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目光，苏云卿抬起头，遥遥望向她。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一个了然的微笑在他们之间无声绽放，都明白彼此是从未来归来的人。
　　一旁的沈逸尘顺着苏云卿的目光望过来，只见观众席上坐着一个笑靥如花的姑娘，那姑娘正跟苏云卿相视一笑，刚想揶揄一下苏云卿，只见那姑娘明媚的眼眸望向了他，眼里盛着他读不懂的复杂情绪。随后，那姑娘展开一抹灿烂的笑容，明媚地让他没有看到她眼里转瞬即逝的泪光。他怔了怔，也回以温和的微笑。
　　比赛开始后，叶知渝看着在场上挥汗如雨的少年们，听着身边青春洋溢的热情的加油呐喊声，久违的校园生活气息仿佛让她回到了记忆里的这一天。
　　那天，s大获得了最终胜利，她前去祝贺苏云卿，一眼就注意到了他身边的沈逸尘，眉眼弯弯，有些兴奋地说：“帅哥，你最后一球实在太帅了。”
　　沈逸尘眼眸微睁，耳尖泛红，谦虚道：“都是团队的功劳。”
　　他望向一边的苏云卿，眼神带着询问。
　　苏云卿连忙介绍：“这是我高中同学，叶知渝，美术系二年级的。”他指了指沈逸尘，对着叶知渝介绍：“这是我们校篮球队的同学，沈逸尘，软件工程二年级。”
　　叶知渝恍然大悟：“哦！原来你就是那个院草！”
　　沈逸尘的脸更红了。
　　叶知渝从回忆中抽离，脸上带着轻笑。
　　那时的自己，好像真的自来熟的过分。
　　晃神的片刻，比赛已接近尾声。
　　随着沈逸尘最后那精彩的三分投篮，比赛结束。
　　她像记忆中那样站起身，朝着苏云卿走去。
　　苏云卿停下手里的动作，看着她一步一步靠近，不同于之前含笑的眼神，这一次，他眼里的情绪难辨，仿佛在郑重地等待命运的降临。
　　是啊，毕竟都是重来一次了，又这么能保证分毫不差呢？
　　命运的轨迹早已经发生了偏差。
　　她收回思绪，由衷地祝贺道：“云卿，恭喜。”
　　余光察觉到沈逸尘投来的视线，她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随即恢复如常，视线自如地移到他身上。
　　一旁的苏云卿见状适时为他们二人介绍。
　　叶知渝微微颔首：“原来你就是信息工程学院的那个院草呀。”
　　沈逸尘微微红了脸：“那都是瞎传的，”他轻笑，“刚刚赛前就注意到你了，是云卿的女朋友吧？”
　　苏云卿和叶知渝皆是一怔，苏云卿连忙否认：“不是，你别多想。”
　　沈逸尘觉得好笑：“什么叫我别多想？云卿你紧张什么？”
　　他一副看穿了苏云卿的模样，噙着笑，眼里闪着揶揄的光。
　　弄得两个当事人好不尴尬。
　　苏云卿适时转移了话题：“看你都没来训练过几回，还是投的这么准，果然天赋异禀。”
　　沈逸尘嘴角轻扬，只是笑容里有些苦涩：“没办法，因为……某些原因，不能经常训练，但是我对篮球还是很热爱的，哈哈。”
　　闻言，叶知渝一怔，不禁想起他们在一起之后不久，沈逸尘就没怎么碰过篮球了。
　　她原以为是学业繁忙，自然也就忽略了他每次望向篮球时眼里闪着的光。
　　明明一开始就是被他在场上的风姿所吸引，怎么时光流转中竟忘了他热爱的活动和事业呢？
　　篮球，数据代码……如果她可以好好观察的话，是不是……可以让他的人生没有这些遗憾了呢？
　　但是无妨，他们还有重来的机会，她可以守护他的梦想。
　　略微寒暄了几句，教练喊他们校队去聚餐了。
　　叶知渝跟他们告别之后，和江心悦一起走回寝室。
　　路上，江心悦抱着手机满脸的粉红泡泡，叶知渝挽着她，帮着这个沉迷手机的网瘾少女避开来往的人群。
　　“哎呀，怎么办怎么办？”江心悦突然哀嚎。
　　“怎么了？玥玥。”叶知渝好笑地看着突然抓耳挠腮的闺蜜。
　　“他约我见面了！”江心悦求救的眼神看向叶知渝，“怎么办小渝！”
　　“嗯？”叶知渝一愣，突然反应过来，“你说你那个网友啊？”
　　“是啊，突然要面基，我还没做好准备啊啊啊！”她突然抓住叶知渝的手，语气激动，眼神恳切，“小渝，你替我先去把把关好不好？”
　　这么一说，叶知渝想起来了，大二那年，江心悦跟同校的一个男生网聊上了，那人还恰好是沈逸尘的室友。两人越聊越投缘，直至今天，对面那个男生终于鼓起勇气约了见面。可是江心悦又怕是那种“见光死”的网友，于是，软磨硬泡地求叶知渝帮她去见上一面，要是长得奇丑无比，她直接删掉。
　　当时的叶知渝抵不过江心悦包十天伙食费的诱惑，就答应了这略显荒唐的请求。
　　第二天，她前往约定地点赴约的时候，就见到了沈逸尘。
　　要不说他们能网恋到一起去呢，连找室友先来探探口风的行为都如出一辙。
　　当时她有些紧张的站在发令台边上张望，瞧见有一个白色的身影正朝着自己走过来，她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背包的带子。
　　那个身影渐渐走近，穿着简单的白T和牛仔裤，身材修长，可就是这样简单的穿着，却足以让周围的一圈人都失了色。
　　微风拂过，少年额前的碎发轻轻飘动，深邃的眼眸越过人群落在她身上，他走近，声音低沉好听：“哎？怎么是你？你是爱吃星辰的三明治？”
　　她一愣：“你是爱吃三明治的星辰？”
　　他笑道：“我不是，我是替是室友来的，就跟你聊天的那个……”
　　她连忙否认：“不是我不是我，我也是替我室友来的！我跟你室友没关系！”
　　这便是他们的第二次见面。
　　叶知渝从纷乱的回忆中抽身，看见江心悦还眨巴着那双大大的杏眼等待她的回答呢。
　　她眨了眨眼，笑道：“玥玥，人生自古谁无死，早死晚死都得死！不要怕！我在边上守护你！”
　　说完比了一个加油的手势。
　　江心悦果断加注：“十天伙食费！姐包了！”
　　叶知渝噗呲一声，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不过她还是坚决拒绝：“不行！逃避可耻啊江心悦！”
　　江心悦无奈：“好吧，我去。那你请我十天伙食费好不好？”
　　叶知渝：“？？”
　　最后江心悦还是勇敢地自己上阵了。
　　她和沈逸尘室友陈志安的约会，依旧是定在了晚上六点的操场发令台边。
　　傍晚的操场人影绰绰，夕阳给跑道渡上了一层暖金色，空气中弥漫着青春的气息。跑步的学生、散步的情侣、闲聊的好友……久违的校园生活气息让叶知渝异常怀念。
　　于是，被江心悦拉来守护的叶知渝，就饶有兴致地坐在看台上眺望着来来往往的少男少女。
　　快六点的时候，她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正朝着发令台边上的江心悦走去。
　　两人交谈了一会，随后沈逸尘好像是低下头发了个消息，他的室友陈志安没过一会就匆匆赶来。
　　最后，功成身退的沈逸尘悄然离去，留下两小情侣你侬我侬。
　　叶知渝托着下巴，眉眼弯弯，像看一出精彩的话剧。
　　“怎么没下去？”身后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紧接着，一道修长的身影闯入了她的视线，顺势坐在了她身边。
　　是苏云卿。
　　她笑了笑，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问道：“你怎么在这儿？之前的时间线你也在这边吗？”
　　苏云卿沉默着，也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微微偏过头，望向她。
　　少女精致的侧颜沐浴在夕照中，海藻般栗色的长卷发随意地披在身后，在风中飘扬着，衬得她肌肤愈发白皙，她轻轻开口：“以一个知晓所有结局的人的视角，一步一步引导他走近我，爱上我，剥夺了他爱上其他人的可能，如果……没有我的话，这重新开始的一生，他是否会爱上其他人？跟其他人美满地过上一生？而我……似乎剥夺了这种可能性。”
　　苏云卿默默地听着，良久，他开口：“所以，你就没有下去？”
　　又绕回来了，叶知渝叹息：“我想让他出国，我想让他实现他的梦想。”
　　她见过阿尘对这些数据代码的热爱。
　　“你还是在怪自己？”
　　“我没有怪自己。”叶知渝收回视线，望着身边的少年，岁月的痕迹已然消失，眼前的少年俊朗清秀，她直直望进他眼里，重复道，“我没有怪自己。你可能不理解，嗯……想象一下，如果你爱上了一个女孩，你会不会为了她有更好的生活而选择放手呢？”
　　苏云卿避开了她灼灼的眼神，低声呢喃：“我怎么会不理解呢……”
　　一阵风吹过，吹散了比风还轻的呢喃，眺望远方的少女，并没有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