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族之献给伊莱温》赐翼

2、献1

　　这里没有光亮，也没有黑暗，有的，只是一片雾蒙蒙的灰。

　　居住在此的人早已习惯，仰头看去，天空是灰云的天空。他们不曾见过别样的天空，自然也就以为，天空从来如此。

　　直到这一天，在固定的时间里醒来的人们，忽然听到由远及近的，爆破声似的破空声音。他们抬头，于是看见流星穿过云层，带着长长的尾迹，坠落到了大地。

　　那一时半会合不拢的口子，一片闪烁萤光的黑。人们由此而生恐惧。

　　那是什么？珍贵的书籍上的插画里那样的——真正的天空？

　　第玛尔咬着干硬涩口的黑面包怔忪，他的视线跟随灰色尾迹滑落，停在远方溅起的尘埃上。

　　去看看吧！有声音在跟他说，已经受够这样一成不变的生活，已经看腻了那永远灰色的云层，已经快要找不到存在的意义——去看看吧！去找寻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被内心的渴望蛊惑，第玛尔转身钻进老房子，收拾了水、面包和一把绷带，他就这样出发了。

　　瘦高的青年脱去所有衣物，小心翼翼的放进小背包里，身形扭曲着膨胀，变作巨大、毛绒的蜘蛛。

　　四对步足活动了一下，离弦之箭般飞了出去，余留呛人的尘埃。

　　一路上没有遇见任何身影，这不奇怪。这颗连名字都没有的荒星，生存的人也很少很少。尤其是前几年的时候，有个叫布鲁达的家伙号召大家都前往星球的中心建设城市，第玛尔本就生活在边缘，邻居们都咬咬牙陆陆续续地离开了，只余留一个犹豫不决的第玛尔。

　　或许也会有人像他一样前往那个地方，但没有人会比他更快。

　　以第玛尔的速度，他在走了一个多星时后——说起来这还是布鲁达带来的计算方法——终于看到了荒寂以外的事物。

　　微微凹进来的沙地里，铁疙瘩有些倾斜地插到地里。

　　这看起来，有些像是……治疗仓？

　　第玛尔犹疑着没敢过去，须肢烦躁地动着，来回走个不停。

　　“来都来了……”第玛尔低喃，头躯变回人形，最前端的一对步足也变作手臂，留下三对走动。

　　他慢慢挪到铁疙瘩面前，伸长脑袋试图找到可以看到里面的地方。看了半天，无奈的发现这铁疙瘩实在封得严实，倒是发现了个红色按钮。

　　第玛尔想了想，食指移到上面，一个狠心按了下去！

　　铁疙瘩缓缓打开了，第玛尔警惕地后退几米远，等到彻底打开时，才发愣看着铁疙瘩内部。

　　【警告！编号E100逃生舱已损坏，舱门已外部打开，请乘客注意！】

　　【重复：警告！编号E100逃生舱已损坏，舱门已外部打开，请乘客注意！】

　　【……】

　　伊莱温缓缓睁开眼，戴着的头盔接连不断的严肃声音实在太吵，他就是死了也要被烦得活过来。

　　眼前的光线实在算不得明亮，四肢和身躯还被拘着没有多少活动余地，伊莱温道：“解除逃生模式。”

　　可惜，除了头盔还在不断重复那一段警告，什么动静都没有。

　　伊莱温迷惑了一下，反应过来恐怕是逃生舱坏了的缘故，语音操控系统也用不了。那问题来了，他要怎么解开身上的束缚？

　　他脸色微变，奋力挣扎了几下，无果。

　　本就阴暗的光线更暗了几分，伊莱温似有所觉地努力抬眼，一眼看见泛着幽紫光芒的两颗珠子。定睛一看，才发现那是人的眼睛。

　　猝然对视上，两人都是一惊！

　　“你是谁？！”伊莱温有些害怕地问，他知道自己的逃生舱偏离了路线，如今不知道掉到哪里，又被束缚着无法动弹，着实难以不生恐惧。

　　第玛尔原本还有些不知所措，看清了眼前人面容上的慌张，他立即镇定下来，低声道：“我叫第玛尔，这里是荒星。你呢？你叫什么？从哪里来？”

　　荒星？宇宙之中的荒星何其多，伊莱温无法从中得出更多信息。瞧着第玛尔不像坏人，他咬着唇，仍旧有些胆怯，“我、我叫伊莱温，是遇到了、遇到了空间乱流，乘坐逃生舱到这里的。”

　　第玛尔讷讷的应了声，“空间乱流？逃生舱？”

　　这触及了他的知识盲区，恰好此时舱内灯光莫名亮起，他吓了一跳，绷紧身体好歹没后退，适应了下，终于看清略微倾斜躺着的人模样。

　　伊莱温也被突然亮起的灯光刺得双目紧闭，薄泪浸湿他的眼睫，一张柔和无害、年轻稚气的脸白白净净，细眉蹙着，额上沾着几缕鸦黑的发。

　　他眼皮颤颤，慢慢睁开眼。一双灯下恍若有流光闪过的黑绿金眼眸，纯澈、瑰丽，就算是传说中的妖精，也不会有这样动人心魄的稀世珍宝吧！？

　　第玛尔失声几秒，感觉半虫体的状态下，还位于腹部的心脏在从头到尾的鼓胀，血液的流通速度好似也加快了无数倍，让他头脑发热晕眩。

　　他突然意识到，眼前的人，是一只雄虫。

　　只有雄虫才会让雌虫产生强烈的，混着爱欲的繁衍本能。

　　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第玛尔低头不敢再看伊莱温。

　　伊莱温还不知道第玛尔怎么了，他现在的姿势看人实在辛苦，尤其他注意到第玛尔还是裸着上半身，他就更不好意思看过去了。他垂着眼，尝试着拜托道：“你好，第玛尔，可以帮我找一下开关吗？它大概就在我手边附近……”

　　“好。”第玛尔估摸了一下空间，选择变回人形，翻出衣服窸窸窣窣的穿了起来。

　　他动作快，只大概一分钟的样子就走了进来，整个人瘦高瘦高一条，奈何逃生舱实在狭窄，他只能卑微地缩着身子凑到伊莱温手边，什么都没有找到。转到另一边后，才看到下边有个不甚明显的凹陷。

　　他问伊莱温是不是这个，可惜伊莱温也不确定，犹犹豫豫道：“你按下试试看？”

　　第玛尔闻言，试探性按下去，发出轻微“咔哒”声。随之而来的就是伊莱温身上束缚带缓缓回收。

　　重新得到自由，伊莱温第一时间就是摘下还在警告个不停的头盔，整个人如释重负，顺口抱怨了一句：“我耳朵都要被吵聋了！”

　　然后看着第玛尔，感激道：“谢谢你，第玛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