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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查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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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雪花打着圈乱飘,没过半个时辰就变成鹅毛大雪,簌簌落在江府的瓦上,积起一层白,连廊下挂着的红灯笼都裹了层霜,看着都冷极了。
江宁裹着件狐毛斗篷,舒舒服服的窝在房里,正坐在窗边煮茶。
壶里的龙井发出咕噜咕噜的水声,香喷喷的茶香混着水气飘来飘去,飘来飘去……
旁边还摆着上好的糕点——这是她重生后过的第一个冬天,没有东宫没完没了的卷宗,没有深夜改策论的疲惫,太舒服了。
江宁倒完茶,把那点指头也缩回披风里,彻底躺平。
“小姐,景王府的明砚小哥递来的,说给您送了坛新酿的梅花酒。”小桃掀着棉帘溜进来,手里捧着个酒坛,鼻尖冻得通红,“还有……景王殿下也来了,此刻正在前院跟老爷说话呢。”
江宁握着茶盏的手顿了顿,自从秋末那日贺昀留在江府用膳后,两人虽有往来,却多是些寻常应酬——他送点心是为了还那日“共犯”的人情,她回赠些玩意儿是为了礼数周全,却也仅限于此。
因着之前的青州知府贪墨案。贺昀这个懒御史,居然亲自带着人去了趟青州收尾。
……然后五日把证据递回京城。他自己理直气壮地在青州又玩了半月,入冬前才堪堪回京。
中途还给她递来了盒精致极了的泥塑小人,说是青州那边的特色。
把江延乐得一直忽悠她“景王殿下出去玩还能惦记着给宁儿你送东西。”
不过不用江父说,江宁也知道。
和之前那些礼尚往来,或是当面胡纠时送来的糕点不同。这盒泥巴小人送的没有缘由。
还递来江府指名道姓的送给她。没有贵重到过分的程度,又确确实实是给她的礼物。
……
只是今日雪这么大,他怎么会突然上门?
江宁收回思绪“知道了,我去看看。”她放下茶盏,拢了拢斗篷的领口,把自己牢牢裹紧然后往外走。
刚转过回廊,就见前院的月洞门里站着抹熟悉的红色——贺昀穿了件赤狐毛镶边的锦袍,腰间系着墨色玉带,手里凹造型一样捏着把毫无用处的折扇……正低头听江延说话,雪落在他的发间,竟没让他显得狼狈,反倒添了几分清俊。
许是听到了脚步声,贺昀抬眼望过来,目光撞上江宁的,眼底漾开几分笑意,语气加上几分熟稔:“江姑娘倒是会躲懒,这么好的雪天,竟在屋里煮茶。”
“殿下怎么冒雪来了?”江宁走近,见他肩上落了层薄雪,按捺住心底那点莫名的在意,只作寻常问候,“这么大雪,路上没耽搁吧?”
这话一出,江延在旁边接话:“你这丫头,倒先问起行程了。殿下今日来,是为了漕运的事——京郊漕运码头丢了一批冬粮,查来查去,竟牵扯到咱们江家的旧部。”
江宁心里“咯噔”一下。漕运粮款是京畿重地的命脉,寻常人不敢动,一旦出了事,必然牵扯甚广。
而江家的旧部……她脑子里转了转,立刻想起父亲提过的林管事,早年跟着祖父在任上,后来回了京城管过几年库房,前年才请辞,就是去了京郊那边。
“是林叔?”江宁看向江延,语气里多了几分急切——林安对江家忠心耿耿,为人也很是憨实,绝不可能做贪墨粮款的事。
江延点头,脸色沉了些:“正是他。都察院查到,林安去年辞行后去了漕运码头当账房,这次丢的冬粮,账目上的签字正是他的笔迹。殿下怕这事牵连江家,特意来跟我商议。”
贺昀收起笑意,语气郑重了些:“林管事现在下落不明,账本也少了几页关键的。二皇子那边最近总在漕运附近活动,我怀疑这事跟他有关——若是林管事真被人利用,江家怕是要被泼脏水。”
江宁垂眸,指尖无意识地攥紧斗篷的系带。她原想当个彻底的咸鱼,可江家是她的根。只是……她现在无名无分的,想腿一伸跑去查案子自证清白也说不过去。
江宁深吸一口气,先压下直接参与的念头,只拣着自己能做的话说:“林叔跟着祖父多年,他的字迹、习惯我都熟悉。若是殿下不嫌弃,我或许能帮忙辨认账目上的签字真伪,或是整理他当年在江家的旧档,看看有没有遗漏的线索。”
这话刚说完,贺昀就难得皱了眉,语气带着明显的顾虑:“江姑娘的心意我懂,但查案并非只在府中翻账——漕运码头鱼龙混杂,要见船工、查货船,甚至可能要去偏僻地方,小姑娘去这些地方,一来不合规矩……好吧,规矩倒是小事,二来也不安全,三来名声也有损。”
“有殿下在,怎会不安全”事关江府,而且前世她没听过这茬事,难免急了些。说完才意识到这话说的有些……怪。
贺昀明显也被说的愣了愣,忍不住笑了一下“是,有本王在,江姑娘自然是安全的。”
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都察院有专门的文书吏负责整理账目,你只需告知他们林管事的字迹特点即可,不必亲自费心。江家的事,我会尽力查清,不会让江姑娘为难。”
江宁早料到他会拒绝,心里却没打退堂鼓——文书吏再仔细,也不如她了解林安的习惯,比如林安写“安”字时,最后一笔总爱画成个圆弧,假账上的签字若是没有,便能直接证明是伪造的。
她抬眼看向贺昀,语气条理清晰:“殿下放心,我并非要随您外出奔走。只需在江府库房里整理旧档,比对林叔的字迹,找出他当年留下的日常记录——比如他记账时爱用的墨锭牌子、习惯标注的暗记,这些细节文书吏未必能注意到,却能帮您更快分辨假账。”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而且此事关乎江家清白,我若是只站在一旁等着,心里难安。以前母亲让我学账时,林叔也教过我看账辨字,早年江家库房的账,我也帮着整理过,不会出差错。”
江延在旁边听着,也无奈帮腔道:“殿下,宁儿说的是。她只在府中翻账,不抛头露面,既合规矩,也能帮上忙。你就让她试试吧,也好让她安心。”
贺昀看着江宁坚定的眼神,又想起江延的话,心里权衡了片刻——确实,林安的旧档在江府,江宁熟悉情况,能少走不少弯路。
而且她只在府中协助,不参与外出查案,倒也无事。他最终点了点头,却还是强调:“那便依你,但切记,只许在府中整理旧档、核对字迹,不可擅自外出,更不可接触案犯或证人。若是遇到需要帮忙的地方,随时让人来找我。”
“多谢殿□□谅。”江宁松了口气,她知道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既帮了江家,也不会让贺昀为难。
当然。贺昀为难的主要原因。还是怕她跟着没名没分的出去查案。落人口实了。
“那咱们今日便去江家库房看看。”贺昀转向江延,“江尚书,劳烦您让人打开库房,我跟江姑娘先初步整理一下林管事的旧账,看看能不能找到线索。”
江延点头,立刻让人去吩咐库房的老仆。江宁跟着贺昀往库房走,雪还在下,两人并肩走在回廊上,脚步声踩在积雪上,发出“咯吱”的轻响。贺昀刻意走在靠外的一侧,偶尔提醒她“这边台阶滑,慢些”,声音随意又带着些许温柔。
“林管事的字迹,除了你说的那‘安’字带勾,还有其他特点吗?”贺昀忽然问,他想提前了解清楚,也好后续让文书吏核对假账时更有方向。
“……我想想。林叔写‘粮’字时,左边的‘米’字旁总爱少写一点,说是为了快,但正式账目里不会这样。”
江宁回忆着,“还有,他记流水账时,会在每月初一的账目旁画个小圆圈,代表‘本月账目开始’,这是他独有的习惯,很少人知道。”
贺昀点点头,把这些细节记在心里:“这些很重要,若是假账上没有这些特点,便能直接证明是伪造的。”
说话间,两人到了江家库房。库房由两个老仆看管,江延打过招呼,看见他们来就开了门。库房里弥漫着一股樟木的香气,架子上整齐地码着各种账本和文书。
“林管事在任那几年的账本都在西侧架子的最上层。”江宁熟门熟路地走过去,踮脚取下几个木盒,
“这些是他在江家当差时的所有账册,从他刚进府到辞行前的都有。”
贺昀凑过来,帮她把木盒放在旁边的桌案上,打开其中一个——里面的账本泛黄,字迹工整,果然如江宁所说,每月初一的账目旁也画着小圆圈。
他随手翻到去年三月的账目,见上面记着“支五十两,赠乡中母”,眉头皱了皱:“这笔支出,江姑娘知道底细吗?”
江宁凑过来看了一眼,脸色微变:“林叔的母亲早逝,他不可能寄钱给母亲。这笔支出肯定有问题,说不定是他被人威胁后做的假账,用来掩盖其他支出。”
贺昀点头,把这本账册单独放在一边:“这个得重点标注,后续要跟漕运码头的假账比对。你再找找,看看有没有他辞行前后的账册,说不定能找到更多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