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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偶遇(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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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粉相随南浦晚,几含情”……房间一角的乐师古琴声悠然,唱的小曲情意绵绵。雅间里还燃着上好的香,和着这唱词,整个房间透露出些许暧昧的气息。
……江宁低头戳着桂花糕。目光极其隐蔽地瞪了对面坐着的那团红影一眼。
时间回到一刻钟前。
自称很闲的一直贺昀好死不死的戏弄她。
“其实江府厨房的糕点也很好吃,就不劳烦殿下告知我父亲了”江宁试图挣扎一下。
“可是本王很闲”贺昀一脸猫逗老鼠的笑,语气装的一本正经:“江姑娘知道的,本王和江尚书同朝为官,江府的糕点味道差强人意到江姑娘要来这醉仙楼尝了。本王很是热心啊,定然要为同僚分忧。”
“要不还是算了殿下,时候不早了,其实臣女也觉着该回府了”
“客官~您刚刚加的杏仁酥一碟”小二端着托盘走近“哟!见过景王殿下。二位慢慢聊。”
小二行了个礼,放下托盘出去了。
安静。
空气尴尬的凝结成固体了。
贺昀眨眨眼。
“殿下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放过臣女,请殿下明示”江宁无奈抬头。
“左右来都来了,江姑娘可知道,让目击者彻底闭嘴最好的方式是什么?”贺昀笑了笑,做出一副很危险的表情,微微低头,煞有其事地轻声道。
……杀了。就地掩埋,毁尸灭迹。江宁想。江宁不敢说。
“臣女不敢胡说。”
“就是把目击者变成共犯”
贺昀好像看穿她脑子里的大不敬想法,笑着屈起手指敲敲门板,莫名像在敲她的脑门“小姑娘家家想什么呢,再说了这年头就是死人都也能当证人。”
贺昀说完直起腰,很自来熟的往屋里看了看,“点了些什么?江姑娘盛情邀请,本王难以退却,就一道赏会儿曲好了。”
……蛮无助的。
这可是皇亲国戚。
就算满嘴造谣也是皇亲国戚。
江宁压下脑子里一瞬间闪过的想把贺昀从二楼扔下去的遐想,勉强维持着端庄,认命地开口“点了桂花糕,杏仁酥。……殿下您不是刚刚抓了贼人?不用去审么。”
“审什么。”贺昀笑“不归本王审,移交给太子了。”反正江宁也不是真的什么也不懂的闺阁小姐,江家又是板上钉钉的太子一党,他也懒得绕圈子。
他索性收了剑,大摇大摆地往雅间里走,还不忘回头冲暗卫递了个眼色——意思是赶紧把外面五花大绑的两坨玩意儿给太子扔过去。
他贺昀免费了!
“但毕竟是都察院的案子,这样不会不合规矩?”江宁有些疑惑地掩上门,坐回位置上。
“这不还没到都察院就被我抓了。那就不是都察院的事了。”
贺昀理直气壮地端起桌上的凉茶倒了杯,喝了一口,慢悠悠道,“而且本王刚抓了人,累得慌,歇会儿怎么就不合规矩了?再说了,”
他眼神落在江宁沾着糕粉的唇角,忍着笑意道,“江小姐不也‘不合规矩’地溜出府了?咱们这叫……同病相怜,正好做个伴。”
江宁被他说得老脸一红,索性不再挣扎,只拿起小银叉,又叉了块桂花糕递到嘴边,无奈道:“殿下若是想歇,自便便是。左右不耽误都察院办案。”
“耽误不了,”贺昀摆摆手,目光扫过雅间里的陈设——墙上挂着两幅牡丹挂画,桌上摆着青瓷茶具,角落里还燃着好闻的熏香。
比太子府那罪恶的埋葬了他三日青春的书房雅致多了。
贺昀说着,还抬手拍了拍桌面,冲外头喊了声:“店家,上一碟你们这儿的招牌酥点,再来一壶温热的桂花酿!多加一勺蜂蜜!”
……随便吧。江宁戳了块桂花糕,懒得再挣扎,随口问道“看来殿下是常客呀,这里的桂花酿很好喝?”
“那当然。本王每次来都喜欢点壶这个。”贺昀懒懒散散地靠在椅子里,笑眯眯地答到。
然后想起初见那日江宁在廊下是似而非的絮叨,脑子一抽解释道“不过江姑娘别误会,本王只是喜欢来这喝茶消遣时间而已。点心确实不错。”
“臣女不误会。”江宁抽了抽嘴角。一脸正经的回答。这……跟她有什么关系啊。
两人尬坐了片刻,屋里就听着乐师情绪饱满的弹着古琴,还时不时唱几句暧昧至极的词儿。
直到店小二把桂花酿和糕点端上来气氛才重新回归正常。
贺昀倒也识趣,只跟江宁聊些京城里的趣事——比如哪家的公子哥又在街头斗蛐蛐输了钱,都察院最近查了些什么离谱的案子,说得绘声绘色,逗得江宁时不时露出点笑意。
江宁起初还拘谨,后来见贺昀没什么王爷的架子,也放开了,偶尔接两句话谈谈看法,如同之前每次旁听老太傅授书一样,或是说说自己跟侍女去逛市集的见闻。
聊了不久还是扯到青州贪腐案。贺昀也不用避着她,无奈的玩着茶盏“你应该也听说了,这几日知府刚刚押解入京,就关在都察院。几方势力都盯着呢。”
江宁点点头“前日听父亲说了”
贺昀没往深了说,吃了口糕点伸伸懒腰,“这几日就是忙这个事。皇兄和打了鸡血一样,拉着我加班。
”
贺昀看了一眼江宁,眼神甚至带着幽怨。“你祖父要付一半责任,当初教皇兄的时候是不是忘和皇兄说不是每个人都和他一样热爱公务的,下属也是人啊,皇兄把人当牛用了都。甚至本王还是他亲爱的皇弟。”
江宁想起上辈子她自己的悲催经历有些感慨,前世那刀子戳入身体的痛感和无数个熬夜帮太子干活的日夜还历历在目。
深有同感。深表同情。
若不是阴阳差错重来一世,她真的就终结在那种没有任何乐趣的日子里了。
江宁无意识拿起茶盏喝了口,香甜的桂花酿滚入有些发紧的喉咙间。把她从感慨里拽出来。
然后抬眼看见桌子对面贺昀故意做出满脸幽怨的俊脸。
忍不住笑了。
“江姑娘好生没有同情心”贺昀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嚼了嚼嘴里的糕点。
“怎么没有。殿下为国为民,臣女很敬佩”江宁还在笑“这桂花酿当真好喝”
“这种时候应该同情本王的辛苦遭遇。”
贺昀无奈地嚼嚼嚼“……当然好喝了,这玉露团子也不错,江小姐尝尝。”
“确实好吃呢”
……
不知不觉间,窗外的月色更浓了。贺昀看了眼窗外,慢悠悠地起身:“时候不早了,本王送你和侍女回府吧,总不能让江姑娘在这儿待一整夜。”
江宁也站起身,屈膝行了一礼:“多谢殿下。”
两人出了醉仙楼,贺昀盯着着江宁上了马车,又叮嘱车夫慢些赶车,才自己也坐了上去。
马车里铺着柔软的锦垫,还燃着暖炉,倒不觉得冷。江宁坐在角落,双手放在膝上,眼神落在窗外掠过的街景上,有些出神。
贺昀看了她一眼,忽然开口:“和江姑娘聊天很有趣。刚刚逗姑娘的,本王不会告诉江尚书的,你放心。”
江宁回头看他,眼底闪过笑意:“多谢殿下。也拖殿下的福,今晚臣女尝那桂花酿确实好喝极了。”
“谢就不必了,”贺昀笑了笑,“这两次办案都能偶遇江姑娘,也确实是很巧。”
江宁笑:“殿下说笑了。殿下办案太尽职才会如此。”
“……这话可就没那么有趣了。”贺昀无奈的摇摇头,也跟着笑起来。
马车很快就到了江尚书府外。贺昀先下了车,又扶着江宁下来。江宁站在府门口,抬头看了看贺昀,轻声道:“殿下也早些回府歇息吧,今日……多谢殿下。”
“好,”贺昀点点头,看着江宁带着侍女很偷摸得从侧门走进江府,直到那扇朱漆小门关上,才转身跳上马车,吩咐车夫:“回府!”
这边江宁带着小桃轻手轻脚地从小门进了江府,七拐八拐地回到屋里,进了里屋在榻上坐下。
屋里燃着的还是前段时间去香铺,贺昀给她推荐的那奇楠香,熏的榻上都是淡淡的甜味。
她已经重生了快三个月了。前世这时她早已和太子订了婚约,下月末就完婚。
其实江宁知道,前世的遭遇没有什么惊天阴谋,更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她重生不像话本子里那样有什么大仇未报,什么身负重任,感觉真就是老天爷看她上一世太憋屈然后大发慈悲。
因此更觉得憋闷。她甚至憋的还不能和任何人说,先不提重生这种怪力乱神的事可性度有多少,甚至她自己有时都觉得不真实,她是真的重新活过来了,还是一切都只是一场死前的幻想而已。
……
其实她现在还是没想清楚。弄不明白。
江宁不知道这个状态在千年后叫作内耗。原本就不是所有问题都可以被想清楚的。
只是今晚上的桂花酿真的很好喝。
而贺昀那番“诉苦”也让她有了些许莫名其妙的安慰。甚至有些缺德的让她确认,这辈子她确实不会再像牛马一样给太子干活了。
也不会在某个深夜被太子的仇家做掉。
玉露团子也很好吃。
……
江宁胡乱想着。
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