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限定糖度》南上北淮

5、守住底线

　　公寓门在身后合拢，将那令人窒息的、充斥着雪松木冷香的空气隔绝在内。夏祈安几乎是踉跄着扑向专属电梯，手指颤抖地猛按下行键，仿佛身后有恶鬼追赶。
　　电梯光洁的金属壁映出他此刻的模样：眼眶泛红，头发微乱，嘴唇因为刚才的紧张而被自己咬得嫣红，毛衣领口歪斜，露出一小截锁骨的皮肤，还残留着被Alpha强大气息侵染后的微红。整个人透着一股被狠狠欺负过的狼狈和……一丝难以言说的艳色。
　　他猛地扭开头，不敢再看。
　　“叮——”
　　电梯到达地下车库。冷冽的空气混合着淡淡的汽油味扑面而来，让他打了个寒颤，混沌的脑子稍微清醒了一些。他攥紧了手心里那把冰冷的车钥匙，金属棱角硌得掌心生疼。
　　B017。
　　他找到那辆线条流畅、价格不菲的黑色跑车，用钥匙解锁。拉开车门坐进去的瞬间，一股淡淡的、熟悉的雪松木气息再次萦绕上来——这车里的味道甚至比公寓里更浓，仿佛萧烬刚刚就在这里坐过。
　　夏祈安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手，胃里一阵翻搅。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发动了车子。引擎发出低沉悦耳的轰鸣，与他那辆破旧代步车的噪音天差地别。
　　车子缓缓驶出地库，汇入夜晚的车流。窗外是流光溢彩的都市夜景，繁华喧嚣，却与他隔着一层冰冷的玻璃。车载音响连着萧烬的账号，自动播放起一首节奏舒缓的钢琴曲，优雅，却冰冷得不带一丝人情味。
　　他关掉音乐，车厢内陷入死寂，只剩下他自己有些急促的呼吸声，以及那无处不在的、令他心烦意乱的雪松味。
　　这一晚，夏祈安失眠了。
　　他躺在自己狭小公寓的床上，翻来覆去。身体疲惫到了极点，大脑却异常活跃。后颈的腺体还在隐隐发热，萧烬指尖微凉的触感、那双深邃眼眸里暗涌的情绪、强大到令人腿软的信息素、还有那些冰冷又暧昧的话语……像走马灯一样在他脑海里反复上演。
　　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那冷冽的雪松尾调，挥之不去。他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的嗅觉出现了问题，还是那男人的信息素已经霸道到能在他身上留下持久的印记。
　　他把自己埋进枕头里，烦躁地蹭了蹭，试图驱散那幻觉般的味道，结果却勾出了更多属于自己那甜腻的焦糖气息。两种味道在记忆里交织缠绕，让他更加心浮气躁。
　　第二天一早，他是被李姐的连环call吵醒的。
　　“祈安！我的小祖宗！你真是走了大运了！”李姐的声音兴奋得几乎破音，“张导剧组那边已经把正式合同发过来了！片酬比初步谈的又高了百分之二十！还有还有，‘星轨’杂志那边想邀你拍下个月的封面！还有好几个代言找上门，点名要你！你赶紧收拾一下，今天跟我去公司，把这些都定下来！”
　　夏祈安握着手机，听着那头报菜名一样念出的、曾经他做梦都不敢想的资源，心里却一片麻木，甚至有点发冷。
　　这一切，都是用昨晚的屈辱和恐惧换来的。
　　“知道了，李姐。”他声音沙哑地应道，“我一会儿就到。”
　　挂断电话，他坐在床边发了好一会儿呆，才起身走进浴室。热水冲刷在身上，却洗不掉那种被彻底打上标记的感觉。他看着镜子里自己后颈那枚已经更换好的、阻隔效果最强的抑制贴，手指轻轻碰了碰。
　　萧烬说，在他心甘情愿之前，不会标记他。
　　那男人恶劣、掌控欲极强，但似乎……意外地守诺？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夏祈安掐灭了。守什么诺？不过是对自己猎物的另一种玩弄方式罢了！就像猫捉老鼠，不急着吃掉，先要戏耍个够。
　　他用力擦干头发，换上一身简单的休闲服，刻意忽略了衣柜里那些萧烬让人送来的、价格昂贵的新衣服。
　　来到公司，待遇果然天差地别。从前对他爱答不理的工作人员此刻脸上都堆满了热情的笑容，一口一个“夏老师”叫得亲热。李姐更是围着他团团转，把一叠叠合同和企划案塞到他手里。
　　“祈安，你看看，‘星轨’啊！这可是五大刊之一！多少一线挤破头都上不去！他们主编亲自点名要你，说你的气质很符合他们下期主题！”李姐激动地指着杂志合作意向书，“还有这个，橙汁饮料的代言，国民度超高！还有这个……”
　　夏祈安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条款和惊人的报价，只觉得眼花缭乱，心里堵得慌。
　　“李姐，”他打断经纪人的滔滔不绝，揉了揉眉心，“这些……你看着办吧，我相信你的专业判断。”
　　李姐愣了一下，仔细观察着他的脸色：“祈安，你怎么了？不舒服吗？怎么看起来没什么精神？昨晚没休息好？”她的语气变得暧昧起来，“也是，萧老师那样的人物……精力肯定很旺盛吧？你多适应适应就好了……”
　　“李姐！”夏祈安猛地提高声音，脸色沉了下来，“工作的事情就谈工作！”
　　他很少用这么强硬的语气说话，李姐被唬了一下，随即讪讪地笑了笑：“好好好，谈工作，谈工作。那这些合同……”
　　“你先初步筛选一下，我觉得合适的再细看。”夏祈安压下心里的烦躁，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和下来。
　　一整天，他就像个提线木偶，被李姐拉着见各个合作方的人，拍照，试镜（走个过场），签合同。每一个对他笑脸相迎的人，那笑容背后似乎都藏着对“萧烬的人”这个身份的窥探和了然。
　　他努力维持着表面温和得体的笑容，应对自如，只有他自己知道，面具下的脸已经快要僵硬了。
　　傍晚，终于结束了所有行程。李姐还想拉着他去参加一个饭局，被夏祈安以累了为由坚决推掉了。
　　他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开着那辆扎眼的黑色跑车回到公寓楼下，他却迟迟没有下车。只是呆呆地坐在驾驶室里，看着窗外逐渐亮起的万家灯火。
　　手机屏幕忽然亮起，是一条新信息，来自一个没有存储却已然熟悉的号码。
　　【今晚不过来？】
　　简单的五个字，连标点符号都透着一种居高临下的询问感。
　　夏祈安的心脏猛地一跳，攥紧了手机。指尖悬在屏幕上方，犹豫着该怎么回复。
　　过去？去那个充满雪松味的空间，面对那个心思难测、危险又迷人的男人？去继续昨晚那种令人心跳失控的压迫和暧昧？
　　他还没想好措辞，对方的第二条信息又紧跟着跳了出来。
　　【司机可以去接你。】
　　这不是商量，是通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
　　夏祈安盯着那行字，一股莫名的逆反心理突然涌了上来。凭什么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凭什么自己就要像个等待临幸的妃子一样，巴巴地赶过去？
　　他深吸一口气，手指飞快地打字回复：
　　【不过去。累了，要休息。】
　　点击发送。
　　然后他屏住呼吸，心脏砰砰直跳，有点忐忑，又有点报复性的快感。
　　电话几乎是在下一秒就响了起来。屏幕上跳跃的名字让夏祈安的手抖了一下，差点把手机扔出去。
　　他磨蹭了几秒，才慢吞吞地接起来，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又疲惫：“喂？”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萧烬低沉的声音才传来，听不出情绪：“累了？”
　　“嗯，跑了一天通告，很累。”夏祈安故意加重了疲惫的语调，甚至假装打了个小小的哈欠，“想早点睡。”
　　“是么。”萧烬的声音淡淡的，“在哪儿？”
　　“在家啊，楼下。”夏祈安下意识地回答，说完就后悔了。
　　“车库B017的车里？”萧烬精准地报出了位置。
　　夏祈安头皮一麻，瞬间坐直了身体，惊疑不定地四下张望：“你……你怎么知道？！”这车里有监控？还是他派人跟踪自己？
　　“车子的定位连着我的手机。”萧烬的语气理所当然，仿佛在说今天天气很好，“给你三分钟，上楼。”
　　“……”夏祈安一口气堵在胸口，差点憋死。所以刚才他那点小小的反抗和借口，在对方眼里根本就是无所遁形的小把戏！
　　“萧烬！你……”他气得又想炸毛，“你这是侵犯隐私！”
　　“我的车，我的Omega，”萧烬的声音低沉下去，带上了一丝不容错辨的警告，“需要隐私？”
　　“谁是你的Omega！”夏祈安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起，“我们只是合同关系！”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极轻的嗤笑，带着浓浓的嘲讽，也不知道是在嘲弄他，还是在嘲弄这个自欺欺人的说法。
　　“三分钟。”萧烬重复了一遍，语气不容置疑，“或者，你想让我亲自下去‘请’你？”
　　“请”字被他咬得格外重，充满了危险的暗示。
　　夏祈安想到昨晚被堵在沙发里的情形，后颈又开始隐隐发热。他毫不怀疑这个男人真的会下来“请”他。
　　识时务者为俊杰。好汉不吃眼前亏。
　　他在心里默念了几遍，最终咬牙切齿地对着电话那头吼道：“知道了！雪松怪！催什么催！”
　　说完，也不等对方反应，猛地掐断了电话。他狠狠捶了一下方向盘，喇叭发出短促的一声鸣叫，在安静的地库里显得格外刺耳。
　　泄愤完毕，他最终还是认命地推开车门，朝着电梯走去。
　　脚步沉重得像是要去赴死。
　　然而，当他再次站在那扇厚重的公寓门前时，心里除了抗拒和愤怒之外，竟然还可耻地、隐秘地、滋生出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期待。
　　他深吸一口气，按响了门铃。
　　这一次，他绝不能再那么丢人了！至少，要守住底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