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不见的她误闯天家》魏丛良

5、见个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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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柯嘉的生日上离开，柯嘉给林雎打了无数通电话，林雎都没有接。
　　她是那种不触碰到自己的底线时，什么事都好说。但只要对方踩到了那根线，她就特别决绝，一丝一毫都不会退步。
　　她照例没管柯嘉，拿出泳衣，打算换上。
　　白天在酒店里瞎逛的时候，她见那露天泳池看着不错，便存了晚上来夜游的想法。而且这顿饭吃的实在太撑，运动下促进消化。

　　泳衣是去年买的，藕白色吊带连体，后背却是大片镂空。泳衣是S码，林雎这段时间瘦了，穿上后还有些松，她把肩带收紧了些，对着镜子转了圈后，扯了件浴袍披在身上。
　　入夜后，泳池周边开了地灯，池子里没有人，月色幽幽静静淌在水面上，随着林雎潜入水中，一阵接着一阵涟漪荡漾，她像是鱼儿一样，穿梭在水中。

　　冯隆路晚上找了这边度假村项目的负责人一起吃饭，赵行参是后面到的，那项目负责人一见到赵行参就跟看到了财神爷一样，两眼发光。
　　赵行参现在对这些饭局已经是能推就推，这次来，都是给了冯隆路的面子。
　　他刚和林雎吃了饭，也不愿喝酒，便要了一壶茶，倚在椅子上，垂着眼，有些懒散。
　　他大部分时间都是这样子，看着百无聊赖的样子。

　　这顿饭吃到了快九点，赵行参起身说要回去休息。
　　临走时，他也没让冯隆路失望，看向那因为被卡着施工而熬白了头的负责人，“你说的事我知道了，明天就能正常开工。”
　　这对赵行参来说，不过是一通电话的事。
　　但在对方眼里，却是全副家当。
　　对方闻言感激涕零，双手合十，不住向赵行参道谢。

　　赵行参从包厢里出来，他没喝酒，但衬衫衣袖上还是沾上了酒味。
　　他靠在车头抽烟，冯隆路走了过来，见他刚才没动筷子，以为是不合胃口，问他要不要再去吃点别的，就他们两个人。
　　赵行参叼着烟歪头打量他，白天刚和美女吃过饭，此刻看到冯隆路的脸，实在是不合口味。
　　冯榴莲被他看得后背发凉，“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赵行参拉开车后门，拿出一个袋子，递给冯隆路。
　　“这是什么？”
　　“剩菜盲盒。”
　　“什么鬼？”冯隆路莫名其妙看着这一袋子打包盒。

　　冯隆路还有一场酒要赶，出来匆匆和赵行参说了几句话，就提着一大包剩菜回去了。
　　赵行参抽完了这根烟，钻进车内，去酒店的途中，在一家专卖椰奶清补凉的店铺稍作停留，买了一盒店家招牌。
　　他提着装着清补凉的蓝色纸袋，走到酒店前台。
　　这个时候都快十点，前台小姑娘本来都在打瞌睡，一见到赵行参吓得立刻站了起来，“赵先生。”
　　赵行参抬起手，掌心往下压了压，示意她坐下。
　　“白天那位林小姐，房间号是多少？”
　　前台快速翻阅了入住信息，“是住在五楼，5021，不过林小姐现在应该还没回来，我们泳池那边值班的同事说，她还在那游泳。”

　　幽蓝色的水波上晕开层层叠叠莹白月光，林雎摆动着手臂，抬头换气，浮出水面，晶莹的水珠如一颗颗珍珠，在她细白似绸缎的皮肤上滚落。
　　再次下沉的刹那，泳镜上的水花滚落，赵行参靠在泳池边的银白扶手上，月色照亮了他的脸。
　　林雎一顿，潜入水中，透过波光粼粼的水面，轻巧摆动着身体的林雎，像是人鱼来到了她的水手面前。

　　林雎抓住扶手，踩上台阶，半个身体还沉在水中，她摘掉泳帽、泳镜，轻轻抖开长发，湿润的头发披在背后，雪白的皮肤白到发光。
　　走到岸上，在水里泡太久，身体觉得有些沉。林雎没戴助听器，光线又暗，赵行参说了什么，她也看不清。
　　她便指了指楼上，示意自己要先去换件衣服。

　　赵行参摆了摆手，他朝林雎走去，提起蓝色纸袋轻轻摇晃。
　　林雎困惑，凑近看，里面是一碗清补凉。
　　她有些惊喜，睁大眼望着赵行参。
　　赵行参抬手，揩去她眼角边的水珠。

　　那晚，赵行参知道林雎现在不方便，他也不想过多打扰她，把清补凉给到林雎后，便离开了。
　　林雎换好衣服，坐在沙发上，掀开盖子，嗅着甜甜的椰香味，用勺子搅开舀了一勺。
　　甜味在口腔里蔓延，她身体往后靠，仰面躺在沙发上，卷曲的长发散开。林雎抬起手，看着腕子上黑色的发圈。

　　虽是入住在同一家酒店，之后数日，林雎再没碰到过赵行参。
　　林雎也不觉得遗憾，本来他与她也不过萍水相逢。
　　坐同一列车，看同一场雪，吃同一顿饭，那都是缘分。
　　但缘分到了，要不要继续，也要看人。
　　像赵行参那样的人，看谈吐便知不凡。
　　林雎摸了摸耳朵，缓缓落下手臂。她与他从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残缺的人，要有自知之明。

　　这几日，林雎每天差不多要工作十几个小时，常常是熬到夜里，才回去休息。
　　虽然很辛苦，但收获是直观的。
　　壁画初见锥形时，冯隆路过来看过，直夸林雎有天赋，这壁画简直画到了他心坎上。
　　他说这话的时候，林雎没戴助听器。因为冯隆路戴着口罩，她也没法读唇语，便高冷地点了点头，回头继续工作。
　　“有个性。”冯隆路瞧着林雎冷酷的背影，不禁拍手称赞。

　　林雎沉浸在创作中，身后的人从冯隆路换成了赵行参，她都没发觉。
　　赵行参这几天去了一趟法国，办完事回来后，便回到了这里。

　　他见林雎在工作，就倚在一侧的罗马柱上，仰头看着。
　　不知道等了多久，林雎停了下来。
　　赵行参注意到，从那姑娘额头上沁出的一小滴汗像是细细小小的钻石。

　　林雎在壁画上添上最后一笔后，长吁一口气。
　　从早上画到了下午，之前更是一连好几天十几个小时，林雎干起活来，总有种不要命的架势。
　　人是靠一口精神气顶着的，此刻活干完了，身体就松懈下来了。

　　她垂下肩膀，转头就见赵行参站在后头，心里顿时一惊，失了神，往后一脚踩空，差点掉下去。
　　赵行参也被吓到，立刻张开手，看这架势，是想要接住她。
　　好在林雎及时拉住了身旁的架子，勉强站稳，心有余悸喘着气，费解地看着莫名其妙出现在这里的男人。

　　她没戴助听器，连赵行参什么时候站在身后的都不知道。
　　林雎脚有些软，蹲在架子上，看着底下的赵行参。

　　她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也不知道发音如何，不太想开口说话。
　　抽出口袋里的手机，打开备忘录，按了一行字，“赵行参，你什么时候来的？”
　　打完字后，她把手机递给赵行参。

　　林雎工作的时候穿着黑色背心，套了条工装背带裤，看着细瘦的手臂上竟然还有隐隐约约的肌肉线条。
　　赵行参听过她说话，但此刻看她没戴助听器，就猜她是因为听不到自己的声音而不想说。
　　他这个人是非常顺其自然，别人不说，便也不会多问，伸手从林雎手里接过手机，看了眼上面的字，隔了一行，回复，“没来多久，来找你吃饭。”

　　他习惯九宫格，林雎这输入法是全键盘。
　　赵行参的手指慢吞吞找着字母，打完这行字，把手机还给林雎后，突然想到什么，抬起头来，脚微微踮起，开口，“你会看唇语吗？”

　　林雎还是维持着蹲着的动作，赵行参蓦地仰头，让他们之间的距离骤然拉近。
　　近到，林雎都能闻到赵行参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薄荷雪松。
　　是不是换了香水？
　　今天的气味和上次不太一样了。
　　林雎抬眼，目光落在赵行参的嘴唇上。
　　他在说什么？

　　赵行参见林雎的表情茫茫然，便又问了一遍。
　　他刻意放慢了语速，每个吐字都特地加重了嘴唇的张合。

　　林雎见他这般费力讲话，不禁笑出声。
　　赵行参望着她骤然绽开的笑，呆了呆。
　　“怎么了？”
　　林雎笑着在手机上打字，“我会看唇语，你想吃什么？这回我请你。”

　　林雎从架子上爬下来，赵行参站在她身后，估计是怕她摔，手臂一直都是微微张开的状态。
　　林雎爬到一半时直接跳了下来，赵行参下意识去捞住她，林雎就撞在了他怀中。

　　林雎捂着头发出闷哼，赵行参抬起她的头，让林雎看着自己，“撞到哪了？”
　　林雎半眯着眼摇头，从赵行参怀里跳出去，还在原地蹦哒了两下，举起胳膊，比了个耶，像个稚气未脱的孩子。

　　赵行参听冯隆路说林雎是李泰的学生，今年大四。他想着自己读大学的时候，林雎才刚初三，还是个小丫头，
　　人总是喜欢年轻鲜活的生命，赵行参也免不了落了俗。
　　更何况，林雎是这般美，她不属于那种千篇一律的漂亮，与那些会向赵行参投怀送抱的女人不同。
　　他暗自庆幸自己直接回了万宁。

　　“我去换件衣服。”林雎在手机上打字。
　　赵行参说好，我还是在楼下等你。
　　“你去大堂坐着等，我还要洗澡洗头，身上都是颜料味。”
　　赵行参又笑了，不知为何和林雎相处，他总是觉得有趣，想要笑。这是个非常危险的趋势，只是这时的赵行参并不在意，他觉得自己能把控一切。

　　万宁今天天气好，正值午后，没什么风，日头是毒辣的。
　　冯隆路的品味，酒店大堂那百万的水晶灯折射出琥珀色光晕，中央空调送来的冷气裹挟着雪松调香氛。
　　赵行参倚在深棕牛皮沙发上，白衬衫领口微敞，正面便是林雎那刚完成的壁画。
　　赵行参非常能肯定，林雎绝对是把冯隆路的爱好品味给参透了。
　　整面墙都是夸张大胆用色，一派富丽堂皇中，紫蓝色巨大的蝴蝶展翅。
　　正欣赏着，电梯里也跑出了一只翩翩飞舞的紫蝴蝶。

　　林雎换了一条紫色吊带长裙，裙摆是不规则的，随着她的跑动，飘飘扬起。
　　赵行参起身迎上去，林雎像只小蝴蝶飞到他身前，提着自己的裙摆，转了一圈，“好看吗？上面的蝴蝶是我自己缝的。”飘逸的长发下，能看到她耳朵上若隐若现的助听器。

　　赵行参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那裙摆上点缀着几只粉棕色蝴蝶。
　　他夸起人来，从不吝惜词汇。
　　林雎听着，倒是先害羞了起来。

　　烈日炙烤着柏油路，赵行参提前启动车内空调。
　　待林雎拉开副驾门，裹挟着冷气的风扑面而来，将暑气隔绝在外。
　　熬了几个大夜，终于把活都做完。凉风吹在脸上，觉得舒坦。她往后靠，脖颈枕着柔软的头枕，整个人都快陷进那真皮座椅里。
　　“如果觉得累，可以把座椅往后靠些。”
　　“怎么弄？”
　　“侧边有按钮。”
　　林雎摸索了一番，求助地看向赵行参。

　　赵行参指尖轻叩方向盘，另一只手臂漫不经心地舒展在她身后，金属腕表与皮质座椅相触，发出细微的清响。
　　男人的身体朝她靠近，林雎下意识屏住呼吸，鼻尖轻轻擦过那白色衬衫的领口，浅浅淡淡的薄荷混合着草木的气味萦绕着她。
　　她觉得有些晕，心不由自主跳快，一节节手指紧紧攥在一起。

　　座椅缓缓下沉，林雎的身体被一点点放平。
　　赵行参捏住林雎的下巴，让她与自己对视，“这个高度，舒服吗？”
　　赵行参的手指泛着凉意，但林雎却觉得自己被他触碰到的皮肤，如火烧一般滚烫。
　　她发出微弱的声音，“我戴了助听器，能听到你的声音，不用再看唇语。”
　　“哦，我没注意。”赵行参垂眸，松开手，慢条斯理撤了回去。
　　之后，隔了很长一段时间，林雎才知道，那车是可以在驾驶位直接调整车内靠背角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