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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一场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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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雎赶在宿舍关门前赶了回去,寝室的灯暗着,她扭动钥匙进去,四个床铺空了三个,今天她最后一个室友也走了。
      大四基本都没课了,大家都忙着实习,除了一些要考研的还留在学校里,基本都已经搬出了宿舍。
      林雎大后天也要离开,她在郊区租了一个仓库,这段时间把她的作品陆陆续续都从学校搬了过去,以后打算就在那边创作。
      仓库很大,也有厕所,她在里面隔了一小间,作为自己睡觉的地方。

      这想法柯嘉是知道的,对方当时听了就是不容易。
      他觉得柯嘉一姑娘,又听不见,这租的地方是在郊区,一个破仓库,半夜有坏人进来,她都听不见,太危险了。
      柯嘉这话说的也有理,但林雎一直觉得自己很难杀,而且她从小一个人惯了,很多事情都喜欢自己做决定。
      她和柯嘉说这事的时候,她已经把仓库租了下来。
      于是,又是没少一顿争吵。吵架时柯嘉说了很多难听的话,林雎不想听,直接扯掉了助听器,转头就走,留下柯嘉在后面咆哮跳脚。

      她想到柯嘉,心里就黯淡。
      柯嘉家里很有钱,从柯嘉平素的言行举止吃穿用度,就知道大少爷是不识人间愁滋味的。
      高中的时候,穿着校服,每天苦哈哈念书,还没体现出来。上了大学,就格外明显了。

      柯嘉大一时买了辆跑车,于是每天都会开车来学校,还得在校门口等上几分钟,招摇过市。林雎生日,他在宿舍楼下摆了999朵玫瑰。
      他爱招呼朋友一起去唱歌喝酒,每每都到深夜,开始给林雎视讯,和她说自己有多爱她,他们家有钱,可以养林雎一辈子。

      乍一听,是很感动,可只是这些,都不是林雎想要的。
      她觉得,她和柯嘉在朝两个方向行走,他们的世界越来越远。

      赶了一天路,林雎靠在床头,看了一会艺术刊物后,便觉得困乏,合上书,睡下了。
      第二日是被手腕上的电子表震醒的,她从床上慢吞吞爬起来,半眯着眼,看着手表。
      柯嘉发了好几条信息。

      今天是柯嘉的生日,生日会的规格应该是挺隆重的。柯嘉让她腾出一个下午的时间,要带她挑选礼服。
      林雎想了想回复,“柯嘉,我想和你谈谈。”
      “林雎,今天是我生日,有事情我们明天在说好吗?”
      林雎手指轻轻敲打手机侧边,“好。生日快乐,柯嘉。”

      ……

      中午,柯嘉来接林雎。
      林雎穿了一件黑色面包服,里面是灰色高领毛衣,裤子就是很普通的牛仔裤。
      她知道柯嘉还要带她去化妆,就直接素颜走了出来。
      绕是如此,柯嘉在看到她时,还是呆了呆。

      林雎去外地参加比赛,他们大概有一个多月没见面。这一个多月过去,柯嘉感觉林雎又漂亮了些。
      若林雎是普通的健康姑娘,柯嘉肯定会产生危机感。
      但林雎听不见,说难听点是个残疾人,柯嘉有时就在吵架时会暗自想,除了我谁还会要你。

      此刻见到林雎,那张过分漂亮的脸。
      他心里只有一种属于自己的东西在变好变美的洋洋得意得瑟劲。

      柯嘉开着他的黄色超跑,去挑选礼服的地方。
      一路上他都喋喋不休介绍着今天的生日宴会场面会有多隆重,他家里还邀请了很多生意的伙伴,看这个架势,应该是打算让他毕业后,接手公司的业务。
      林雎换上了备用的助听器,那是一个老型号,声音听上去有些杂音,戴久了耳朵还会有些疼。

      林雎悄悄把助听器给取了下来。
      整个世界一下子就安静了,她把座椅往后调整,换了个舒服些的姿势。

      挑选礼服的店面开在闹市区最昂贵的一条街上,柯嘉把车停好后,带她进去。
      林雎在店里换了好几件,她比较喜欢那件浅绿色的长裙,但柯嘉说粉色的更好看。
      店员们则夸她身材好,长得漂亮,穿哪件都好,没有什么参考依据。

      “穿粉色的吧,粉色的好看。”
      林雎摇头,“我喜欢绿色。”她开口说话,语速很慢。声音有些低,像是钝了的刀刃。
      她是后天性听力受损,在学会了说话后听不见,所以她其实是能说话的。
      不过,还是是能听出来,和普通人的差别。
      几个店员互相看了眼,眼神变了。

      柯嘉就是因为这样,不太喜欢让她说话。
      也不和她争辩粉色好看还是绿色好看,结账后就赶紧走了。
      林雎提着购物袋走在后面,看了眼价格后,默默把钱转给了柯嘉。
      上了车,柯嘉才发现林雎的转账,“唉,你转我钱是什么意思?”
      林雎直接发信息,“你生日,我也没有准备礼物,不能让你给我花钱买衣服。”
      “这有什么的,我是你男朋友,养着你是应该的。”
      柯嘉说的理所当然,林雎看向车窗外,呼了口气。

      晚上柯嘉的生日会放在市中心一座五星酒店里举行,宴会厅在三楼,林雎换好礼服,同柯嘉进入大厅。
      如柯嘉所说的,来了许多人。宴会上觥筹交错,巨大明亮的水晶灯落下款款灯光,每个人的脸上洋溢着笑,交错在寒暄客套间。

      林雎被柯嘉带到了他父母面前,她听到柯嘉向自己的父母介绍自己。
      柯嘉的父亲母亲应该是知道她的,因为林雎明显能够感觉到,对方在看到自己时,舒展的眉头紧蹙,多了一丝防备。

      “爸妈,我想毕业了就和林雎结婚。”
      “闭嘴,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犯浑也要有度数,娶一个残疾人,你外公会怎么看?你还想不想让他给你安排进公司里了。”柯母拽住柯嘉,拉到一边,她压着嗓子,声音很轻,可林雎透过口型,还是能隐约知道她在说什么。

      柯父看着眼前的姑娘,叹了口气,走到她身前,还未开口,对方却笑了笑,而后转身离去。
      绿色的长裙像是水中树影,柯嘉瞥见她的背影,心下一急,直接追了出去。

      柯嘉抓住林雎的手腕,双眼发红,“你要去哪里?”
      林雎抬头,灯光罩落在她的身上,白如雪的皮肤近乎透明,神情是倦怠,“她开口,一字一句,“柯嘉,我们分手。”
      说罢,挣开柯嘉的手,头也不回,跑了出去。
      长卷发如海藻堆在后背,快到腰的长度,蓬松柔软随着风轻轻扬扬飘散。

      一时冲动,跑了出来。
      林雎感受到冷意时,已经来不及后悔了。

      她在打车软件上叫了车,司机接单后,让她等在路口的花店那边。
      不知何时下的雨,马路上都是都是车,司机让她等一等。
      她不好意思就这样站在花店门口挡着人做生意,便买了几只向日葵。

      雨势从小雨成了大雨,她披着灰色薄披肩,淡绿色长裙裹着玲珑有致的身体,可能是因为冷,双手抱臂,肩膀微微蜷着。
      怀里的向日葵抵在锁骨边,林雎半仰着头,看着沿着屋檐流淌而下的雨滴。
      雨水晶莹剔透,在车灯下,显出暖黄的光。
      她伸出一只手,掌心朝上,接住了一滴雨。
      雨水弄湿了她的指尖,她盯着那滴顺着她指缝流下去的雨珠子,有些出神。

      因为大雨,马路上排了长龙,不停有喇叭声响起。
      林雎的耳朵有些难受,她眉头轻拧,看向水泄不通的马路。

      在堵着的车子里,一辆黑色连牌的车格外醒目。
      和柯嘉在一起,林雎也见过不少名车,她知道那辆车出奇的昂贵,柯嘉有一次去车展见到过,看了一眼价钱后,频频叹气。
      林雎看到那辆车的车窗缓缓摇下,一只似白玉雕琢的手探出,掌心朝上,雨水如慢动作,缓缓落下。

      ……

      林雎还是高估了自己的身体素质,这场冬雨让她发烧了。
      她这一病就是好几天,吃了药,每天都昏昏欲睡,坚持了两天,烧还是不退,她浑身上下每一处都在疼,骨头更像是被人凿裂了后,重新粘合。

      恰好是这个时候,系里和她熟悉的教授给她介绍了份工作,给一酒店去画一幅壁画。
      酒店方面报价挺丰厚的,不过是在外地,教授也怕林雎一个小姑娘身体受不住。
      但他思来想去,自己的这些学生里,也就林雎是拿的出手的,这活放给别人,他是真不放心。

      林雎从被窝里爬起来,揉着发晕的眼,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字,一丝犹豫都没有,直接答应了。
      教授就把酒店负责人的联系方式给她。
      林雎戴上助听器,打去了电话,接听的是一个男人,声音有些沉。
      她很努力让自己的发音标准,也不知道对方听没听出来。

      酒店方面和她约了下周一开工,现在是周四,林雎算了下时间,决定明天就过去。
      一切说好了,她挂了电话,长吁一口气,躺回床上,双手抱着手机,合在胸口。

      林雎也不是缺钱,家里每个月都会打一笔丰厚的生活费给她。
      可那个家,早就已经不是她最初的家了。

      她八岁的时候因为发烧,病毒感染,听力受损。
      父亲母亲的关系也是从那个时候起,开始不睦的。在幼时林雎的世界里,她缩在灰暗的角落,无声的世界里,所看到的是父母愤怒到扭曲的脸。
      房子里的灯被打碎、照片被撕碎、饭菜洒落一地、母亲在地上抽泣、父亲在阳台抽烟。
      而后父母就分开了,母亲再嫁,父亲再娶。
      她跟了奶奶。
      如今,父亲母亲都会给她生活费,那些钱,她不想用,她想存着,给奶奶养老。

      教授说的酒店住址在万宁,属于热带季风气候,常年气候温和。
      林雎咳着嗽整理衣服,那边不冷,她带了几条裙子和工作要穿的衣服。衣服不厚,就拿一只小箱子便够了。

      ……

      机场离学校很远,开车都要一个多小时,做地铁的话得三小时。
      林雎身体还没好全,整个人都倦倦的,不想在坐车上再花精力,便直接打了个顺风车。
      顺风车便宜,总共花费了七十元。她还在车上睡着了,醒来时已经快到机场。

      “下雪了。”司机在前面感叹,“海市已经很久没下这么大的雪了。”
      鹅绒大小的雪花从灰白色的天上缓缓落下,隔着贴了防光膜的玻璃,天色与雪似融为一体,成了一片紫蓝。

      林雎戴上帽子,拖着行李走进机场。
      暖气让她被冻得紧绷的脸稍微松弛下来,过了安检,到候机厅,等到了登记时间后,机场通知因为暴雪的缘故,航班要延误。

      因为身体不舒服,林雎一直坐在椅子上等,哪都没动。
      她其实没有听清楚,但看其他乘客激烈的反应,她也能猜到发生了什么。
      已经等了四个小时了,但刚才工作人员过来约定好的起飞时间再次被延误。
      夜已深,从那大面的玻璃幕墙往外看,能看到扬扬洒洒的飘雪。
      这场雪完全没有变小的趋势。

      “抱歉,先生女士,我们也很着急,刚才得到了最新的通知,今天航班无法起飞了,预计得等到明天十二点。我们这边可以给你们提供免费的机场酒店住宿,如果不需要住宿,我们也可以把赔偿折算成现金。”工作人员安抚着乘客们的情绪,“需要住宿的请到我这边来登记,稍后会有专人带你们过去。”
      林雎跟在队伍最后,因为需要住宿的人太多,轮到她登记时,房间已经都满了。
      工作人员说可以换成现金,还能免费给她升舱。

      林雎愣在原地,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她还在生病,出来时测量了温度,还在低烧。戴了很久的助听器,耳朵也很疼,整个人的状态非常差。
      整张脸白到透明,睫毛垂下下眼睑,嘴唇却是很红,整个人像一株摇摇欲坠的水仙花。

      赵行参从贵宾室走出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脑袋里跳出《更漏子·相见稀》里那一句“城上月,白如雪,蝉鬓美人愁绝。”

      柯家二房的儿子带着哑女说要结婚的事,不知被谁给传了出来,还传到了赵行参的耳朵里。
      赵行参对别人的家务事不感兴趣,但听到哑女,他微微侧目。
      而此刻,让他侧目的这位,就站在他眼前。

      机场周围都没有房间了,现在回学校,已经太晚,宿舍门应该已经关了。
      林雎也不想回去,再次打车坐车,过去一个多小时,对与她来说,实在是太过疲惫。
      她有些无措,杏眼好似浸了泪,看着我见犹怜。

      赵行参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他穿着黑色衬衫,身形高挑,体态优美,肩宽腰窄。他站在服务台前,随手拨动了下那张登记单,侧头看向那已经焦头烂额的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似乎是极为敬畏他的,“赵先生,我们已经给您安排好了房间,抱歉,飞机延误耽搁了您的行程。”

      林雎眼泪汪汪看向他,他们的目光在彼此身上都停留了一下。
      几秒后,她听到男人说:“我那还有两间预留的房,给这位小姐一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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