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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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谏远见到的人名为诺友,诺家当家诺涵的弟弟,他穿着恤衫和皮衣,还带着一副墨镜。
谏远走出来的时候他没有招手,毕竟他也不认识谏远。不过这周围没有其他人,只有这一辆车。
谏远想起自己出狱前的一周,他哥找人捎话告诉他,到时是什么人来他接后,身边的人起哄调侃。那些调侃有善意的,有恶意的。有的是他朋友说出来的,有的则来自敌人。但哪怕是从朋友嘴里说出,他也能感觉到里边暧昧的揶揄。
他们说——看来你哥觉得你替诺友坐牢还不够,还得把你身子也送出去。你哥愿意下本啊,他不上位都难。
是的,他哥愿意下本,什么都可以牺牲,所以他爬得快爬得高,偶尔还能在新闻里见到。
谏远从来没有觉得永泽国的同性婚姻制度那么可恶。
诺友没有摘掉墨镜,所以谏远看不出墨镜后边是什么表情。对方朝他抬了抬下巴,问——“谏远?”
谏远没有回答,拉开车门坐进去。
车上有一个司机,诺友坐在副驾驶。他透过镜子看向车座后的谏远,淡淡地朝谏远道了句——“不回头看。”便让司机开动。
一路上没有一个人说话,车里的三个人都沉默地看着窗外。
谏远对这条路已经很陌生了,只是一年前从荒郊野外的囚区转过来时走过。
他不喜欢监狱里的操场,所以他的活动范围只在靠近走廊的角落。高高的铁丝网把蓝天切成华夫饼,那似乎能让他闻到同样遥远的香味。
四年是会改变一个人的,尤其在前三年里于囚区里受尽折磨之时,他无数次地想弄清楚诺氏到底有多少背景,能让他亲哥哥把他牺牲到这个地步。
他仍然记得那一天他从外边和朋友回来,还想告诉哥哥自己找到了一家不错的跳槽公司,哥哥却已经开了几瓶酒,让他在油腻腻的桌子前坐下。
那会他们还住在城郊的一栋公寓楼,房间里只有两张床,一架满是污渍的吊扇,以及一台拍几下就能有些信号的电视机。
他才刚刚工作两年,但他的勤奋和机灵很快就让他升职加薪。不过他哥已经另有安排,比如——“你得帮我。”
一盘菜,三瓶酒,两袋金币,换四年牢狱。
而关于他要替罪的这个人,他哥只说这人家里是做房地产的,全国到处都是他们的地,或许还包括我们去过的赌场,以及你办公的写字楼。
谏远没有选择,所以他只能沉默。是他哥把他养大,是他哥供他上大学,是他哥租下了这间公寓,也是他哥舍弃了自己读书的机会,在诺家旗下摸爬滚打了多年。
“出来之后,我就有案底了。”谏远喝完了三瓶酒,说。
“出来之后,我们的生活无所谓你有没有案底。”他哥承诺。
谏远没有想过他会恨他哥。在那会,他也没有想过在牢里会怎么样。
他总是相信谏寻,哪怕当传话人在牢里告诉他结婚的事情后,谏远也丝毫没怀疑过这话的真假,因为这确实是谏寻做得出的事情。
谏远的哥哥没有说谎,诺家人看起来是做房地产的生意人。不过他们之所以能涉猎房产,因为他们本身是赌博行业的话事。
这座市郡有着全国最为繁荣的□□行业,这也是为什么早年谏寻会带着谏远来这找饭吃。
世界各地的人都会来这里潇洒,而有了人和钱,其他的行当便没有不热的道理。
这里盘踞着国内三大家族,泽家,诺家,贾家。
泽家最不可动摇,这不外乎他们的人已经走到了政坛里。只要握住制定与审核的权力,金币指哪往哪走。
诺家军方的背景,专门吃□□和房产,顺便帮忙洗洗政客们不太正规的材料,有着千丝万缕的信息网络。
而贾家是后起之秀,喜欢搜罗海外过来的劳力,除了他们碰不了的蛋糕,其余行当是涉猎广泛,之前做走私起家,当下转型想和诺家争夺,打算造出属于他们的逼格。
按理来说像谏远和谏寻这样的外地人最容易投靠贾家,因为他们才是占领黑市买卖和港口黑工的一群,然而还是谏寻安排的,不靠近贾家,只瞄准诺家的场子。
是谏寻敢想更敢做,在人家场子里干跑腿的几年,省吃俭用养活着他的弟弟,总算给他抓住了个类似于刀手的任务。这样的任务做不好就是炮灰,可做好了就是扶摇直上。
这一点谏远必须佩服哥哥,谏寻能在十几年时间里坐到电视机里那群油腻男人之间,不容易。
当然这不容易里,也包括牺牲弟弟。
谏远理解谏寻为什么让他和诺友结婚,这不外乎谏寻的位子已经到了这份上,而一个外地人想要巩固地盘,最好的方法当然是与旧富联姻。
诺友上边同样有个哥哥,叫诺涵,和一个富商女结的婚。诺涵是他们家体面的一支,毕竟他们得假装成上流人士和所谓的上流人士推杯换盏。然而家族里还有下流的东西要处理,于是便让他弟弟诺友负责。
谏远觉着或许牺牲弟弟是该国的传统。
虽然没有见过,但谏远听过诺友的名。这是一个所有人都知道他杀人越货为非作歹,却没有人抓得到证据的家伙。毕竟身后靠着诺家,那就法不责富了。当然很多人没见过诺友,抑或是见过了这个人,却不清楚他叫诺友。
他就是诺家肮脏的角落,而与谏远这个有案底的人相配,或许在双方兄长考量里门当户对。
之后谏寻能扎根永泽,诺家也能用到追随谏寻的底层的人手。贾家不会再对他们构成威胁,而指不定生意做得好了,他们甚至能分分泽家的油水。
皆大欢喜,何乐不为。
加之诺友喜欢男人,取向的传言和他歹毒的手段一样出名。
在监狱里谏远就听说过,诺友喜欢雏儿。所以身边是没有长期伴侣的,在他看来玩过了,再玩就没有意思了。
所以婚姻确实就是一纸合同,谏远是不是雏儿,外边的人或许不懂,监狱里的人可清楚得很。那一个让他不堪回首的囚区布满了鲜血的记忆,每一次想起都让他燃起把亲哥哥杀了的怒火。
当谏远的衣服被人扒光,捆绑在栅栏像牲口那样受着欺凌时,他哥或许已住进了豪华的房子里。对方喝着美酒,烤着炉火,身边还有一个干净漂亮的男人,乖顺地解开皮带跪在他的跟前。
谏远狠狠地吸了几口气,把车窗摇下来,让外边的寒冷浇灭火焰。
诺友的房子在一区边缘的富人区,是一栋简单的二层公寓。
司机把他们送到楼下,诺友便让司机撤退。司机似乎看出了谏远的不情愿,有些不放心地跟下来,说要不我让厨师过来给你们做点吃的,顺便看看有什么要买。
诺友说不用,想吃什么我给他点,洗干净了再出去吃也行。
谏远仍然没有说一句话。
他当然清楚诺友要对他做什么,这会支开司机也不是为了带他出去吃东西,只是洗干净了好办事而已。
所以当他好好地把自己搓干净后,他甚至都懒得系浴袍的腰带,就这么披着浴袍裸着下身,走出餐厅。
餐厅的光线很好,而诺友总算摘掉墨镜。他开了一瓶酒,边喝边打着手机,见着谏远敞开着浴袍走出来,和电话里的人道了句“再联系”便匆忙挂断号码。
谏远看得到他喉结上下滚动了一瞬,说明诺友对他的身子很满意。但诺友很快就移开了目光,说新衣服放在你房间,你去穿。
谏远没有走。
这屋子真好,好得就像他坐牢之前每一次和哥哥走过富人区时的想象。
从落地窗看出去可以见到湖岸边的彩色阳伞,茂密的绿化里裹着一栋一栋小别墅。夕阳下的霞光照到了落地窗里的吧台,打亮剔透的酒瓶子。
“不用了,办事吧。”谏远说,他仍然贪婪地看着窗外。
“办什么事?”诺友问,听起来像真不懂他的意思。
谏远的目光移回了对方的身上,好好地打量着这个因他才得到自由的人。
客观地评价,诺友不难看。或者更客观一些,他可以称得上俊朗。至少比在牢里对谏远施暴的人好,那些把他尊严踩碎的恶棍不会有这样的相貌,因为再俊朗的人都能被里边的环境折磨得狼狈不堪。
“我哥让我和你结婚,你不打算开箱吗?”谏远直接,这大概也是他从暴力里学会的东西。
诺友微微眯起眼睛,而后似是轻蔑地哼了个鼻音,又喝了一口酒,没有回答。
其实谏远相信,如果换做以前,他或许真会对这样相貌的人动心。可不知道为啥,此刻他却觉得非常平静。好似诺友只是给他的一个安排而已,和之前的所有安排没有差异。
两人就这样对峙了片刻,谏远还是开口了——“我哥有没有告诉你,我不干净。”
“什么意思?”诺友问。
谏远轻笑,“我不是什么没有拆包过的礼物,我——”
“说过。”诺友放下了酒瓶,打断谏远。
看来他哥很清楚他在牢里被人怎么样了。
“穿上衣服,”诺友说,“我会带你出去吃点东西,然后去见你哥和沼觅。这之前,我什么都不会做。”
他走到吧台多开一瓶酒,放在桌子上示意。而后没理会谏远,只是拿起手机走进房间里,把木门关上。
他回拨了之前的电话,那边便是谏寻。
“把地址给我,我带他过去。”诺友说,“不要带太多人。”
“知道了,只有我和沼觅。”谏寻回答。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