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 ...
-
1
这是洛明第一次仔细看这家小小的玩具店。
店里有点旧旧的布料气味，还有一点茉莉味蜡烛点过的余香。
从地板到天花板的木货架，整整齐齐排满了各种玩具。有一整柜子的hellokitty，有手工做的玩偶、包包，有一些文具，大部分都贴着手写标签。
在动画片里，娃娃都很吵闹的样子，可在这里，她们是乖乖的无声的布玩偶，米南是她们的主人。
只是这种快乐柔软的地方，被自己的「同事」搞得狼狈不堪。
一楼有些挤，收银台面上堆着些倒下的娃娃、针线盒，右后方藏着一张粉色格子布面小沙发。
走过收银台，走廊的左边是楼梯，通向二楼。
洛明跟着米南，慢慢踩着楼梯。
楼梯也是木板，踩着有咯吱咯吱的声音。上了二楼，就是明亮的、舒适的另一种风景。
米南在小小的开放式厨房煮泡面。
二楼屋子正中间一整排的书架，用蓝粉色碎花布帘子盖起来。这个书架把开放的二楼隔成了两个半间——书架里塞满了旧书和玩具，碎花布帘把杂物若隐若现地遮起来。
书架右边是一个小餐桌，一个白色的双人位沙发靠着餐桌的一边。书架到左侧的空间，用一块柔软的蓝白相间门帘遮着，帘子微微鼓起，能看到里头一片更柔软的光。
那应该是她的卧室，洛明猜。
米南安静煮着面，洛明有些拘谨，却不动声色地仔细描摹这个空间。
屋子里都是泡面的发腻的香味。
米南盛着拉面，开口：“对了，我叫米南，你可以喊我小南姐或者小米姐。我应该比你大，对吧？”
“嗯。我今年21。”
“21！我都25了，比你大四岁多！”米南惊呼，又问：“所以昨天是怎么回事啊？你也是要来问我是谁买的吗？我真的不认识，又不是实名制玩具店。”
“嗯。不需要了，我知道是谁。”洛明有些吃力地回话。
“啊？那怎么还来砸我的店！你和那两个混混是一伙的吗？你又说是老板让你道歉的！”米南完全理不清事实，端着面快速走过来：“小心哦，好烫！”
“嗯…可以算是我的同事。老板以为你卖这个袋鼠是有别的目的。反正这件事是他们这群傻子误会了，我已经解释了，以后不会再来闹事的。”
“不报警的话，你要赔偿吗？”洛明快速问出口。
米南笑嘻嘻地递过油亮的煎鸡蛋：“先吃饭吧。我不习惯吃饭的时候有人盯着我。”
“谢谢但是……”
“不要但是了——一起吃嘛。”米南笑着，在她对面坐下，开始往嘴里划面。
2
洛明确实又冷又饿，拿起筷子时还显得有点别扭，小心夹起面条，却没忍住立刻吸了一大口。
汤底因为米南放了火腿肠和豌豆尖，味道很清香，热气直往脸上扑，她吃得飞快，呼哧呼哧的吸面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有点笨拙。
面汤的咸香带着点蔬菜的清冽，温度也刚刚好，她几乎是一口不剩地把碗里捞空。
最后她抬起碗，仰头把那点热汤喝得干干净净。
米南看得眼睛都直了，忍不住笑出声，把纸巾盒推过去，声音带点意外：“你怎么把汤也喝完啦？”
洛明的耳朵有点红，沉默了两秒才闷声开口：“饿了。很好吃。”
米南眨了眨眼，看着她那副嘴角微沾油光的样子，心里莫名发软：“那你吃饱了吗？”
洛明的声音极轻：“嗯——我能去下洗手间吗？”
米南指着蓝白门帘后：“可以，卧室左手边，进去就看到了。”
洛明点点头。
“这个人，为什么会对一个陌生人这么放心？”洛明皱眉。
洛明没忍住多看了几眼这个小小、明亮的卧室。
与阳台相连那边的窗帘轻轻摆动。窗台下面加宽做成了一张桌子，放着台式电脑、很多画具和书本，堆得并不凌乱。
洛明把这一切匆匆印在眼里。
洛明出来后，米南已经坐在沙发上休息，摸着肚子问：“你也是混混吗？你们为什么会怀疑那只袋鼠啊？”
洛明还没坐稳，脸涨得很红，一口气没上来狂咳嗽：“怕我是混混，你还喊我进家？”
米南笑着：“你是女孩欸，我觉得你没什么危险嘛。”
洛明带着些笑意盯着米南，眼睛发红，眼尾处的阴影更深了。
她摸着口袋里单薄的两张纸币，一字一顿开口：“小南姐……你店里的损失，我给你赔偿吧？”
米南起身去洗碗，边走边搭话：“不要——你来帮我几天忙，怎么样？”
米南刚才那几秒就想好了：「仓库里的纸箱子积太多了，本来就得喊周娜帮我一起弄，她现在又要忙画室，没空来帮我；娃娃也有一个月没有整理了；还有就是，洛明真漂亮，在我店里站着很养眼啊」——想到这里，她实在是美滋滋的，偷偷笑起来。
洛明都看在眼里，也不知道这个老板是在开心什么，自己心里却也有种说不上来的轻快。
正如她对这栋玩具小屋的第一直觉，她答应了。
米南笑：“那就好啦，今天就开始吧。而且我猜你那个什么老板肯定不会给你钱赔我，对吧？”
3
收拾厨房的米南，大大的T恤下动作敏捷，看得出她做事很利落。盯久了，洛明觉得有些害羞，移开目光。
米南解开围裙转身：“对了，我得下去收拾一下，要不一起？”
洛明脸上发热，点点头。
阴云里，有一点点亮光透进来二楼，打在这个温柔的空气浮尘里。
她们在玩具店里一起扫碎玻璃、擦娃娃、检查娃娃衣服里有没有藏着的玻璃渣，不一会儿就恢复原样了。
米南手臂的伤口牵扯着，够不到高的货架。她喊洛明坐在爬梯上，把娃娃给自己拿下来，她站在一边，一个一个除尘，再让洛明摆回去。
米南脑内播放器很多童话故事，《芭比十二芭蕾舞公主》《长发公主》，尤其是《怪兽史瑞克》里的Fiona。
童话世界里，女孩们可以一边跳舞，踩亮地板上也许隐藏着的异世界通道，让仙女教母出来后挥一挥仙女棒，伸展出彩虹色的光芒，把满地的玻璃碎片还原成漂亮的全身镜。
米南以前就是在这样的幻想里，学着外婆做农活时那样强壮利索的手段，把这个店一点一点变成自己想要的样子。
但是今天，旁边有一只大女孩，长得很漂亮，不爱笑，头发卷卷的，看起来软软的样子，手脚轻柔，帮自己收娃娃，再偷偷摆弄成一些奇怪的姿势，比如她让两只泰迪熊手拉手、土豆先生和土豆夫人背对背……米南都看到了。
4
递到更下面一些的hello Kitty时，洛明的手离米南更近了。
洛明右手的食指，好像破了，血都已经发黑。
米南丢开那只毛茸茸的金毛小狗：“啊呀，你的手！什么时候弄伤的？”
洛明这才看见自己右手手指都是黑色的血迹，已经干得差不多。
应该是昨晚在拳场时弄伤的，早上出来后就来了这里，忘记还没处理。
她像藏起不光彩的东西一样，皱着眉收回手：“不要紧的，一点小伤口而已。”
结果还是被米南低着头，追回了那只胳膊：“你等我帮你弄一下！”
米南翻出收银台下的小药箱，认真地为洛明清洗伤口。
洛明手掌宽大、手指修长，但因为常年训练、打拳又受伤，手心手指满是老茧。手掌被面前这个温柔的女人轻轻托起，洛明有些头重脚轻，大脑晕乎乎的。
米南洗干净被血染污的食指后，看到指骨节上有一个英文纹身：
「Kiss」。
小小的一个，线条细腻蜿蜒，在纤长的食指侧面引人注目。
米南擦干碘伏、撕开创可贴包裹伤口，心里嘀咕着：原来这黑乎乎的是纹身啊，还以为是疤。
洛明坐在梯子上，偷偷看米南，发现她认真盯着自己的食指，还是在笑。
她放任这个时间慢慢过去，让米南轻柔的手指的温度，贴自己更久一些。
米南把创可贴的边缘轻轻按紧便松开手。
“你的手真的没事吗？”米南抬起头问，正好撞上洛明来不及移开的目光。
“真的没事，”洛明轻咳一声，收回手，指尖无意识地蹭了蹭鼻子，低声道：“……谢谢。”
米南微笑道：“下次小心，我还以为是你刚才帮我收店弄出来的工伤呢。”
洛明眨了眨眼，有些失神地看着她：“嗯。”
没有人走过的巷子十分安静，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有轻微的风声从门外飘进来。
米南耳尖开始发烫，她继续检查娃娃，心里却还是不自觉地回想着刚刚那一瞬间洛明的样子——一种熟悉的感觉，像是那股眼神已经看过自己很多次，自己也看过那双眼睛很多次。
“哎，你刚才丢下的那只，给我。”洛明开口提醒，目光依旧停留在米南身上。
“哦，对！”米南点点头，把那只小狗递给洛明。
两个人就这样埋头干活，等米南看窗外发现天色灰暗，已经到饭点了。
回家的行人步履匆忙，街上的路灯一盏一盏亮了起来。
“那今天就先这样吧”，米南突然提议，“一起吃晚饭，怎么样？”
洛明点点头，终于露出一丝笑容：“好。”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三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