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坠落 ...
-
1
我坐在哥谭的滴水兽上，试图理顺我混乱的思绪。
一般而言，像我这种套着角色壳子穿越的可怜人士，都会突然有一些很神奇的附带能力。
是的，也就是所谓的金手指什么的。我本人也是一位并不入流的同人文写手，我当然懂得这些常规的套路。
如果作者真的爱一个角色，就不会轻而易举地、让他毫无意义地去面临死亡。
所以，我并不会死。
在这个故事还没有开始展开的时候，我不会死。
我冰冷苍白的手紧紧抓握着身下冷峻而狰狞的滴水兽的边缘，以此来维持某种平衡。
指腹下的岩石被雨水和时间侵蚀，一种由历史沉淀而来的粗粝质感，从我的指尖一路蔓延，传达入我的大脑深处。
我在哥谭。这里是哥谭。
深吸一口气，潮湿与腐朽、金属与尘灰、硝烟与沉夜，皆尽充斥萦绕于我的鼻尖久不弥散。
然后，我松开了我的双手。
这具年少的身体灵巧且平衡力极佳。我站在高楼之上，眼底映照出这座古老城市的光怪陆离。
如果，我不会死亡……
闭上眼睛，踩着狭窄的落脚点，旋转半周。
面对着无星无月的夜空，我如折翼飞鸟坠向大地。
2
那么，我真的不会死亡吗？
原来掺有琥珀金的血液是深红色的啊。是一种已经冷却凉透，再没有半分活人温度的、近乎黑色的暗沉深红。
我好像是骨折了，又像是断了好多根骨头，是彻底粉碎了吗？我清晰地感受到从我的全身上下传来的非人剧痛，连同大脑一起，在我模糊不清的视野和耳膜里，发出阵阵尖锐嗡鸣。
我听不到自己凹陷下去的胸腔内的心跳声。
也是，利爪又怎么会有属于生者的脉搏与心跳呢？
哈、我当然不会死。
作者不会让我的死亡那么没有价值。
我在一条无人来往的小巷深处的脏乱地上，安静地等待着琥珀金缓慢地修复好、我这具损毁到了足已要我好几条命来填补的残破躯体。
怎么样？来自猫头鹰法庭的琥珀金，很神奇吧？
咳咳……这种恢复速度，作者果然还是有在偏爱我吗？
我用仅有的一只完好手臂，颤颤巍巍地支撑着自己，靠坐在小巷的墙角边，青苔的草腥味和垃圾的腐烂味被浓重的铁锈味所覆盖。
没什么来由的，我牵扯着嘴角露出个苦笑。
恭喜我自己，再一次地从地狱归来人间。
3
我的发绳断了，不知道掉到了哪里犄角旮旯的地方。
黑色的长发散乱地贴合在我的脸颊上，湿哒哒的，让我有些不舒服。
我不知道那是我不小心沾上的血，还是我在生理性流泪。毕竟我得克制着那份莫名其妙多出来的本能反应——而我在被重力直接拉扯着、砸落到地上的时候，实在是太痛了。
利爪还能哭泣吗？我不知道。
琥珀金。作者。现实。故事。
我不敢深想。想得太多，也许我也会被神明厌弃。
“……哈。”
声带像是生锈多年后的坏齿轮，从肺叶中挤出的一点轻微的气音都能刮得喉咙“嗬嗬”生痛。
我快要被修复好了。小腿已经重新拥有了知觉，另一只手的手腕也可以正常活动。
抬手将遮挡在我眼前的湿发撩至耳后，蜷缩起仍在轻轻战栗、却也逐渐开始熟悉疼痛的身体。
过多血液的流失，让寒冷从四周悄然攀爬上我的脚踝，游走过我折断后又被重塑的脊背，紧紧扼住我胸膛里死寂的心脏。
我轻喘出一口气，半阖上眼睛，开始等待。
会有人来找我。
我将头靠在膝盖上缓了缓神。苍白皮肤下蔓延如蛛网般的暗色血管像一条条晦涩难懂的咒文，束缚住我本该飞往天际的轻盈灵魂。
“嗒、嗒、嗒……”
一串陌生而富有节奏的脚步声，正由远及近地在向我靠近。
4
在收到蝙蝠洞内的蝙蝠少女汇报上来的消息时，蝙蝠侠刚结束了一场从黑面具的手中新缴获一批走私货物的行动。
[B，在靠近罗宾逊公园的上东城区，蝙蝠电脑刚刚捕捉探查到了D-38区出现了一段新的时空异常波动的频率。]
“我知道了，蝙蝠少女。我正在前往现场。”
他快速清点完腰间万能腰带里剩余的装备，扭头和正带着新上任成为罗宾不久的杰森一起、在黑面具的战后交易现场进行收尾工作的夜翼对视了一眼。
作为和蝙蝠侠共事过多年的前搭档，那怕已经成为了另一座城市的独立英雄，夜翼和蝙蝠侠之间的那份无言的默契感也不会随着时间淡化遗失。
夜翼将手中的卡里棍插放回背后，拉过一旁跃跃欲试也想跟着蝙蝠侠一起行动的罗宾。
“快去吧，B。这里交给我和小翅膀就行了。”
闻言，蝙蝠侠微微点头，便干脆迅速地转身离去了。
漆黑的披风扬起，哥谭的黑暗骑士开始了他今夜最后一轮的巡查。
蝙蝠侠沉默地倾听着蝙蝠头盔内置通讯频道里的声音。杰森正和迪克低声控诉，抱怨着蝙蝠侠又一次独自行动的决定。
而迪克对此也和杰森站在同一战线，看热闹不嫌事大地附和着弟弟的话，说着他的双关语笑话添油加醋。
连芭芭拉的声音也时不时会加入其中，电流声里掺合着她低头啜饮咖啡的细微声响。
在布鲁斯踩着脚下的滴水兽掠过屋檐，翻身从防火梯上跳落到一个新的平台上时，一个简单又平凡的念头从他的脑海中一闪而没。
他想。如果明天是一个晴天，也许会很适合在花园里品尝一杯下午茶。
……和他的家人们一起。
5
蝙蝠侠熟悉哥谭，就像他熟悉自己的每一次呼吸。
他是哥谭恐惧的象征，是这个腐朽糜烂、醉生梦死的罪恶城市中诞生的恐怖幻影。
而哥谭自然也将与蝙蝠纠缠至更加漫长的永远。
正如小巷的阴影之中无声暗藏着蝙蝠的眼睛，夜晚的乌云之上会亮起一轮澄黄的蝙蝠月亮。
狂风吹鼓翻卷起他的披风，如同舒展而开的蝙蝠翼膜。借助着抓钩枪和他利落的身手，他飞跃在楼宇之间，仿佛成为了一只真正融入夜色之中的巨蝠。
很快，他谨慎地踏进了这条过于偏僻的寂静小巷。
风在这里被凝固，血在这里被泼抹。
蝙蝠侠看见了满地狼藉的红。
[……我们这边已经处理完交给警方了。B，你那边这次探查有什么新发现吗？最近这半个月来，这类事件发生的也太过于频繁了……]
在通讯频道里汇报完任务进程的夜翼，略带一些忧虑地询问着另一边的情况。
[……B？你在听吗，B？]
布鲁斯看见了一道陌生而又过分熟悉的身影。
那一瞬间，他根本来不及回应任何话语。只是快步、近乎奔跑地踏着一地的暗红来到小巷的尽头。
布鲁斯半跪下身子，往日的记忆如浪潮般在他钢蓝色的眼底翻涌起伏，将他推回到了多年以前——在韦恩庄园，一扇半掩着的门扉前。
他曾无意之间窥探到的、令他心头紧涩的一幕。
一个同样安静地蜷缩在角落里、被迟来的悲伤悄然淹没的孩子。
蝙蝠侠低沉的声音里带着许些恍惚和惊疑，轻飘飘地从半空中落了下来：“……迪克？”
蜷缩在红色末端的少年人似是这道呼唤所惊醒，猛然抬起了他靠着膝盖、低垂着的头。
在被蝙蝠侠所笼罩的阴影之下，他睁开了一双非人的金灿眼睛。
6
我不叫迪克。
这是我见到蝙蝠侠后，从依旧有些晕眩的脑海中，冒出来的第一个想法。
我是理查德，我的名字是□□。
蝙蝠侠的呼吸停滞了半秒，望着我的面庞，他好像也意识到自己认错了人。
“你……”
他话音一顿。随后，我的目光随着他的手，看见他从腰间的万能腰带里快速摸索出了糖果、绷带，还有像是伤药的喷雾药剂。
“孩子，你还好吗？有哪里受了伤？”
还行，但也不算太好。伤口都已经愈合好了，用不上你手里这些昂贵的药。
我轻轻地摇摇头，对他努力地勾起一个笑来。
谢谢你，好心的蝙蝠侠先生。
是我自己选择了坠落，将自己弄的遍体鳞伤。
我承受了疼痛的代价，这是我本该承担的后果。
对不起，善良的蝙蝠侠先生。
让你看到这么糟糕的一切，和如此糟糕的我。
我努力让笑容变得更加轻松、自然。
对不起，是我利用了故事，利用了你。
既然作者在关注我，就不可能放弃继续推进祂笔下的故事，也不会放过在祂眼中、作为重要人物的你们。
我看着蝙蝠侠解下了他的披风，盖在了我的身上。
可能是我太冷了吧。
我的手是冷的，身体是冷的，心脏也是冷的。所以当披风落在我身上的时候，我只觉得它很温暖、很温暖。
我忍不住又对蝙蝠侠笑了一下。
……对不起，我让你感到难过了啊。
7
那孩子的眉眼轮廓像极了少年时代的迪克。
这让布鲁斯想起了，在迪克离开他独自去往布鲁斯海文，假日里又回到庄园的那一天。
布鲁斯看着那个走进客厅内、将外套随手挂在一旁衣帽架上的俊美青年。
在迪克用熟稔的语调呼唤着他的名字，轻笑着张开双臂和他拥抱的时侯，他才在恍然之间意识到——
时光的流逝终究还是改变了一些什么。
布鲁斯还记着当年那个喜欢穿着红毛衣、够不着衣帽架，总是需要他帮忙挂上外套的男孩。
可不知从何时起，他便早已长大。那个男孩不再会扶着他宽厚的肩膀，晃悠着小腿靠坐在养父的臂弯里了。
只失神了极短一瞬间的蝙蝠侠收回心绪，再次看向眼前这个有着一双不同寻常的金眼睛、面容苍白如雪的少年人。
血迹和泥灰沾了他满身，像是只落了难又无巢可归的可怜稚鸟。
他需要帮助。
蝙蝠侠冷静地想道。
哪怕他的出现疑点重重，线索复杂纷乱。
但此时此刻，他也仅仅只是一个控制不住自己轻颤的身体，对他露出似是哭泣般微笑的、在沉默拒绝却又无声求救着的孩子。
糖果、绷带，用来快速治疗外伤的喷雾药剂……不、他在发抖，是因为失血过多带来的寒冷吗？
他果断地解下身后的披风，小心翼翼地将这个破碎的孩子包裹起来。
8
“你需要检查和治疗，孩子。”
他与那双金灿的眼睛平视。算不上谈判，也并非怜悯，这只是最为真诚的提议与劝慰。
藏在披风下的少年没有应声，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接受了蝙蝠侠对他的帮助。
蝙蝠侠最后还是带走了他，在一个深黑的夜里。
……
雨开始淅淅沥沥地下，将哥谭蒙上一层朦胧的纱。
一个戴着兜帽的黑影如离弦之箭，闯入了这条才安静下来没多久的小巷里。
血的味道依旧没有散去，但流淌的雨水和回旋的清风为这片污秽的土地流转出了新的生息。
他半蹲下身，用指尖轻轻沾捻起残留在墙面的凹陷处、仍尚未被雨水洗刷干净的一点飞溅血迹。
在雨中，他忍不住有些不忿地小声咕哝了一句。
“啧，还是来迟一步吗？”
可恶，该死的蝙蝠！居然敢捡走我家大哥！
把我们家温柔害羞的猫头鹰还来啊！
杰桃相当愤愤不平地想道。
噢，鸭鸭，二哥想你了。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到哥谭来？
他现在迫切地想要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他是真的很想开盾构机犁哥谭啊：）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坠落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