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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5.天回 ...

  •   徐岑一脚跨入杏林巷的本草堂,便看见一个童子愁眉苦脸地看着一本泛黄的书卷,一只手指着书中的字,嘴里神神叨叨地念着什么,尽管如此,他的眼皮子仍是将闭不闭,看起来似乎立刻便能睡着。
      这情景立时让徐岑想起从前被靖安侯请来的先生逼着读《论语》《孟子》《三字经》《千字文》的时光,他一哂,那童子听见了声音,立马睁开了眼,精神十足、声情并茂地背诵道:“冷热诸痢,用黄连一两半,龙骨一两,大附子一个,干姜一两半,胶一两半,切细,加水五合,煮沸即停,烧冷再添水煮,如此反复九次……你玩儿我呢!”童子一气儿背完了一堆,方才发现走来的不是他爹爹,而是一位客人。
      “背医书,很苦吧?”徐岑逗他道,“背书苦还是黄连苦?”
      童子哼道:“你是上次那个单相思公子,我记得你!”他眼睛贼溜溜一转,“这样吧,我回答你这个问题,你也回答我一个问题,好不好?”
      “好啊。”徐岑点点头,倒是想看他能玩出什么花样。
      童子笑道:“自然是背书苦,吃黄连不过苦那么一时,背书嘛……”他痛苦地摇头道,“像一直吃黄连,吃完再吃,吃完再吃,无穷无尽,没有盼头……”
      “哈哈哈哈哈!”徐岑大笑,“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嘛。”
      童子摇摇头:“我不要做人上人,爹爹跟我说,行医者,要平等对待世间每一个生命,吃得苦中苦,就是为了让这个世间再没有人上人。”
      徐岑动容道:“你爹说得对,是我错了。”
      童子嘿嘿一笑:“那我可要问你问题了。”
      徐岑笑道:“问吧。”
      童子真诚地看着徐岑,道:“相思公子,你的相思病,治好了吗?”
      徐岑一笑:“你这么小,还问这个?”
      童子认真地道:“我是医师!我爹爹说,我的药方子治不了那些得了相思病的人!哼,管他怎么说,我一定要研制出最好的药方,治这门绝症!”
      徐岑失笑:“既已知道是绝症,你就该知道,绝症是无药可救的。”想起上元宫宴的婚服剑舞,想起俞遥嫁入临王白虎园的夜色,徐岑的心被猛然一敲,心里生出比黄连更苦的味道来:于他而言,确是无解的绝症。
      童子哼道:“我不信!”
      徐岑摸了摸他的脸:“好,那你可得好好背书,好好习医,我会活到你成为神医的那一天,我的病,等你来治。”
      童子的伸出小拇指:“拉钩,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徐岑笑着伸出了手。
      有个人影自门外走来,看也不看童子便道:“不读书,又在作怪!”
      徐岑拱手笑道:“许神医,别来无恙!”
      许延寿立刻回礼道:“呀,是冠英伯,快请快请,我方才出门问诊去了……”他瞥了一眼童子,“这小子没又乱开药吧?”
      “我才没有!”那童子趾高气昂地捧着医书,朝小屋中走去,“你们太聒噪,只会耽误我成为神医的速度。”随即进了屋,关上了门。
      “这臭小子!”许延寿笑骂道,“冠英伯,见笑了。”
      徐岑笑道:“无妨。许神医,我今日来,还是为了上次所说的奇怪寒疾。日前,我在京郊周南山求见医圣邵南子,他同我说起,这古怪之症,似乎与他从前翻阅的上古医书有些相似,只是这医书散佚已久,他而今记得不多,所记不过几种治疗一般寒疾可以见效的草药而已。”
      许延寿道:“散佚已久的上古医书……莫非,是《天回》么?”
      徐岑充满希望道:“你听过?”
      许延寿点点头:“听过,却已只是听过而已。《天回》医书失传太久,早已成了一个传说。”
      “不,它不是传说。”徐岑道,“邵南子既然见过,想来它一定还存世。只要有可能,我就会去找。”
      许延寿叹道:“冠英伯如此上心,想必得了这怪病的人,定是对冠英伯很重要的人吧?”
      徐岑一笑:“很重要,重要得无法替代。”
      许延寿一拍脑门:“对了冠英伯,近来,我与长住杏林巷数十年的老医师切磋时,他行医多年,虽没遇见过哪个病人身患冠英伯所说的奇怪寒疾,却在一二年前,也被人问起过这样的病症。”
      徐岑一惊,这句话,周南山上的医圣也同他说起过,那是他下山之时,听那医圣长叹,一二年前,有人漫山遍野地寻他,求问一种古怪寒疾,一听说没有答案,转身便飞也似地去了,惜字如金得很。徐岑不禁想,难道还有人在京州身患这样的奇症么,那个人,现在还活着吗?他道:“问病之人是谁?”
      许延寿道:“他得不到答案,连治标不治本的法子都不耐烦听,雷厉风行地便走了,再没出现过。”
      “雷厉风行?”徐岑苦笑,倒是和邵南子所说的一模一样,是个急性子。
      许延寿摇摇头:“冠英伯放心,我定当全力为冠英伯效劳,找寻《天回》的下落。”
      “有劳了。”徐岑行礼罢,便出了本草堂,朝靖安侯府走去。
      一进门,徐岑便被一股奇怪的草药味呛得不行,问府上仆从:“谁在烧东西?”
      仆从便咳嗽边捂着嘴行礼道:“冠英伯,是陆将军在小厨房捣鼓您那些草药呢。”
      “啊?”徐岑冲进了乌烟瘴气的小厨房,“陆承恩,你做什么呢?”
      陆承恩捞着锅中一大盆海带般黏糊糊的黑胶,哼道:“我要给殿下治治脑子,做我独家秘制的十全大补丸!”
      徐岑实在受不了这股乱七八糟草药合起来的气味,捏着鼻子道:“你要想毒死殿下,就直接说……”他忽然一惊,扯着他的手道,“你这小子用的什么草药?!”
      陆承恩一下挣脱开他的手:“冠英伯放心好了,知道你辛辛苦苦上山采的药就不是给我的,没动你那些宝贵东西呢!你瞧,那筐子还在那儿呢!”
      徐岑尴尬一笑:“好了,别生气了,休息休息,你这个什么十全大补丸,回来再做吧。”他提出了一个陆承恩无法拒绝的理由,“陆大将军,喝酒去?”
      “谁爱去谁去!”陆承恩哼道,转头却道,“什么酒?”
      “陆老板放心好了,没人和你抢生意的!”徐岑笑道,“总归不是临邑特酿,山神的眼泪。”
      陆承恩大笑,当下便把什么十全大补丸抛在了九霄云外,勾搭着冠英伯:“走呗!我日后在临邑开张,一定顶着你冠英伯的名号!”
      徐岑佯装嫌弃地看了他一眼:“我才不和你同流合污!”
      “我不管!”陆承恩抬头看了看天,头顶的天空还是和十几年前一样万里无云,天空下的这座城,却已经物是人非了。
      俞遥也在抬眼望天。
      她坐在日就月将斋中靠墙的一隅,背后是一株茁壮生长的冥草,脚边蹲着银灰色的富贵儿。
      来到白虎园中,她也成了赵铮一般爱叹气的人。她的手指轻轻在墙角的砖瓦上一划,感觉有些刺痛,便伸到冥草破土而出的地方,让指间的血慢慢渗透到土壤中。
      银泠见到了这一幕,便道:“郡主费尽心力养这雪山之上才能存活的冥草,还不如早点让临王殿下带郡主回临邑。”
      俞遥笑道:“求人不如求己。谁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呢?”
      银泠想起王军帐前的俞慕之,叹道:“郡主和殿下,真是一模一样……”
      “哥哥?”俞遥道,“我和哥哥不一样,我的哥哥是大英雄,我嘛,我只是大英雄名不见经传的妹妹。”她怀念起在云中的时光,“可我好想好想,只做他的妹妹啊。”
      银泠用帕子擦去俞遥手指伤口上的血渍,道:“郡主和殿下的身上流着一样的血,也该好好爱护自己才是。郡主血寒之症,尚且自顾不暇,还要来养它……”
      “知道啦知道啦。”俞遥看着那株冥草,拨弄了一下它的叶片:“我以血养你,是因为终有一日,你要以命还我的。”说着,她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银泠瞧了瞧她,捏着俞遥的脸道:“哎呀,我的好郡主,你怎么能受临王殿下那个家伙影响,天天长吁短叹的!快来快来,我叫了大富大贵,咱们来看戏去!”
      俞遥被捏懵了,愣神道:“演什么……戏文?”
      富贵儿“嗷”地叫唤了一声,银泠于是放开了捏俞遥的手,摸了摸它的狗头:“知道了,你也去,少不了你的一份儿!”
      银泠拉着俞遥,风一般地跑开了,富贵儿吐着长舌头,矫健地迈着大步,跟在她们身侧。
      长泰在园中一侧扫着地,忍不住对长安道:“长安呐,你说,殿下和临王妃像不像各忙各的?”
      长安道:“殿下说了,这三日驸马曝尸于天牢外,叫我们看住了临王妃,不要让她出门。”
      长泰悄声道:“那为何,殿下自己还往外跑呢?”他神神秘秘地凑近道,“我瞧殿下,好像有些古怪。”
      长安挑眉:“什么古怪?”
      长泰语重心长道:“殿下该不会,外面有人了吧?”
      “去你的,地扫干净了吗?!我瞧你的舌头,比那条狗还长!”被刘奇那么一拍脑门,长泰忙一口一个“翁翁”,然后手执扫帚,嬉皮笑脸地躲了开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6章 5.天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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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素昧平生的朋友们,这里是平明孤客。我呢,既是《鲲宁元年》的作者,也是其中的一员。欢迎大家来书中看我:)故事写完,我也该放下执念,重新做人咯~希望大家开心快乐每一天!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