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9、囚笼中的惊雷 ...
-
在千手族地那座被高墙和结界严密守护的院落里,时间对于宇智波葵而言,失去了正常的流速。日升月落,晨昏交替,于她不过是从一个四方天井的明亮切换到另一个四方天井的昏暗。恐惧如同最初几日刺骨的寒意,虽未消散,却已被一种更深沉、更磨人的麻木所覆盖,如同厚重的蛛网,一层层缠绕在她心头,让她对周遭的一切都变得迟钝。她像一株被强行移栽到贫瘠之地的植物,在看似洁净却毫无生气的精致囚笼中,依靠着本能微弱地呼吸,生命力却在悄无声息地流逝。每日面对的,只有按时送来饭食、态度恭敬却如同人偶般沉默寡言的侍女,以及院门外那两个如同石雕般纹丝不动、气息冰冷的守卫。
她曾不甘心地尝试过。试图用委婉的、甚至带着一丝讨好意味的语气向侍女打探外界消息,哪怕只是一点点关于宇智波、关于斑哥哥的风声。但侍女总是立刻垂下眼帘,用千篇一律、毫无波澜的语调回答:“奴婢不知情。” 或者,“大人吩咐,奴婢不敢多言。” 那恭敬的姿态背后,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壁垒。她也曾仔细观察过守卫换班的间隙,试图从他们细微的表情或眼神交流中捕捉到一丝异常,但看到的只有训练有素的警惕和一种近乎非人的专注,仿佛他们看守的不是一个活人,而是一件重要的物品。外界发生了什么?斑哥哥是否知道她身陷囹圄?千手扉间,那个将她置于此地的男人,最终会如何处置她?是作为谈判的筹码,还是……有更可怕的结局?这些问题如同无数条细小的毒蛇,日夜不休地啃噬着她早已脆弱不堪的神经,将她推向绝望的深渊。
然而,这种死水般的、令人窒息的平静,终于在一个看似与往常无异的午后被打破了。
这一天,来送午饭的,除了那位熟悉的、面无表情的年轻侍女外,还多了一位年纪约莫五十岁上下、发髻梳得一丝不苟、气质显得更为沉稳持重的嬷嬷。嬷嬷放下手中比平日略显精致的食盒后,并未像侍女那样立刻转身离去,而是静静地站在门口,那双经历过风霜、显得有些浑浊却并不昏花的眼睛,带着一种复杂的、混合着些许难以言说的怜悯、深深的好奇以及一种近乎审视的目光,落在了蜷缩在窗边坐垫上的葵身上。
那目光与往日侍女们空洞的恭敬截然不同,像一道微弱却真实的光,刺破了葵周身的麻木。她心中猛地一动,一股难以言喻的紧张感瞬间攫住了她,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起来。她下意识地坐直了身体,目光紧紧锁定在那位嬷嬷身上,仿佛溺水之人看到了远方漂来的浮木。
嬷嬷沉默地站在那里,似乎在内心进行着激烈的权衡,脸上的皱纹因微蹙的眉头而显得更深了。房间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只剩下窗外偶尔传来的几声鸟鸣,反而更衬得室内寂静得可怕。终于,嬷嬷像是下定了决心,向前挪了一小步,压低了声音,那声音不大,却像一道撕裂夜空的惊雷,猝然在葵的耳边炸响:
“姑娘,”嬷嬷的称呼带着一种旧式的恭敬,却又透着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族里……最近发生了天大的事情。”
葵的呼吸骤然停滞,瞳孔微微收缩,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向了头部,让她感到一阵眩晕。她死死地盯着嬷嬷的嘴唇,生怕漏掉一个字。
嬷嬷斟酌着用词,语速缓慢,仿佛每个字都带着千斤重量:“柱间大人……和宇智波的斑大人……见面了……开始和谈了。”
和谈?!千手柱间和哥哥宇智波斑?!和谈?!
这几个字组合在一起,产生的冲击力让葵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怎么可能?千手和宇智波是世代血仇,战争绵延了数十年,积累了无数血债,双方都有无数的亲人死在对方手中!和谈?这简直比太阳从西边出来还要不可思议!战争……真的有可能停止吗?这个念头本身,就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在她麻木的心湖中激起了一圈微弱的涟漪,但那涟漪迅速被更大的震惊所淹没。
嬷嬷似乎没有留意到葵极度震惊的表情,或者她留意到了却选择继续,她观察着葵的反应,继续说道,声音压得更低了,仿佛在透露什么不得了的秘密:“听说……这次和谈,是为了……建立一个新的、大家都能和平相处的村落。” 这个构想对于长期处于战争阴影下的人们来说,无疑具有巨大的吸引力,但嬷嬷接下来的话,却将葵瞬间从短暂的恍惚中拽入了更深的冰窟:
“而这次和谈里……最重要、最要紧的一条……是关于……联姻。”
联姻?!
葵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随即像擂鼓般疯狂地撞击着胸腔!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全身的感官!联姻?在这个时候?和谁联姻?一个可怕的、她连想都不敢想的念头如同鬼魅般浮现在脑海!
嬷嬷的声音已经低得几乎如同耳语,却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葵的心里:“是柱间大人提议……由扉间大人……迎娶姑娘您……作为两族和平的……纽带。”
“什么?!!”
葵如遭五雷轰顶!她猛地从坐垫上弹了起来,动作之大差点带翻了身旁的小几!脸色在刹那间褪得干干净净,惨白如纸,没有一丝血色。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仿佛秋风中最后一片枯叶,随时都会碎裂凋零。联姻?和千手扉间?!这……这太荒谬了!这比直接杀了她还要让她难以接受!她是宇智波葵!是宇智波斑的妹妹!是流淌着宇智波骄傲血液的宗家之女!她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嫁给那个千手扉间?!那个冷酷无情、手上不知沾染了多少宇智波族人鲜血的千手二当家?!那个将她俘虏、囚禁于此的男人?!
震惊、滔天的愤怒、刻骨的屈辱、以及一种被至亲之人彻底背叛的难以置信……种种激烈到极致的情绪如同压抑已久的火山,在她胸中轰然爆发!炽热的岩浆灼烧着她的五脏六腑,让她感觉喉咙被死死扼住,几乎无法呼吸!大脑一片空白,嗡嗡作响,眼前甚至开始发黑,天旋地转。
“不……这不可能……你骗我!你一定是骗我的!” 葵的声音尖锐得变了调,带着无法抑制的哭腔和颤抖,她死死抓住自己的衣襟,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试图用疼痛来确认这不是一场噩梦。
嬷嬷看着眼前这个瞬间崩溃的年轻女子,眼中闪过一丝真实的怜悯,但她只是轻轻地、无奈地叹了口气,语气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事实感:“老奴不敢,也万万没有理由欺瞒姑娘。此事……在族内早已传开,并非秘密。和谈……也确实已经在进行了。姑娘……唉,事已至此,还是……早为自己做些打算为好。” 说完这最后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嬷嬷不再多言,如同来时一样,恭敬地躬了躬身,悄无声息地退出了房间,并轻轻带上了房门。
沉重的关门声再次响起,但这一次,带给葵的感受却与以往截然不同。那声音仿佛不是关上了一扇门,而是关上了她所有可能的退路和希望之门。
她像一尊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的泥塑,软软地瘫坐在地上,冰凉的地板透过单薄的衣裙传来刺骨的寒意,但她浑然不觉。巨大的信息量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垮了她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心理防线,冲击着她麻木已久的神经。和谈?联姻?对象是千手扉间?这一切听起来如同最荒诞不经的天方夜谭,每一个字都充满了不真实感。然而,嬷嬷那笃定的语气、那怜悯又复杂的眼神,都在无情地告诉她——这很可能就是残酷的现实!斑哥哥……他怎么会同意?他怎么会用自己妹妹的幸福和尊严,去交换那虚无缥缈的和平?难道在家族的利益面前,她个人的意愿、她的终身幸福,就真的轻如鸿毛,可以随意牺牲吗?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和被遗弃感,让她浑身冰冷。
与此同时,那个银发红眸的男人的身影,不受控制地、无比清晰地再次浮现在她的脑海中,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鲜明。悬崖顶上,他凌厉的杀气和冰冷的命令;她纵身跃下时,他那道决绝地紧随其后的银色身影;崖底寒冷河水中,他宽阔却伤痕累累的后背;他昏迷中紧蹙的眉头;还有……那根她举起却最终未能刺下的发簪……这些混乱的、充满矛盾的画面交织在一起,与他即将成为她丈夫这个荒谬绝伦的事实形成了尖锐的、令人窒息的对比。这命运的捉弄,是何等的讽刺和残酷!她竟然要嫁给一个她本该憎恨、也确实憎恨着,却又在生死关头与她产生过诡异纠葛的男人?
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无声地汹涌而出,顺着她苍白冰凉的脸颊滑落,滴落在冰冷的地板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她不再挣扎,不再愤怒,只剩下一种无边无际的、沉重的绝望。原本以为,被软禁在这方寸之地,等待未知的审判,已是人生至暗的时刻。可现在她才明白,那或许只是一种简单的痛苦。而现在,她从一个待处置的“囚徒”、“物品”,一跃成为了一场宏大政治博弈的核心筹码,她的婚姻、她的身体、她的未来,都将成为连接两个血仇家族的工具。她被彻底物化了,连最后一点作为“人”的自主性都被剥夺。她的未来,再次被无情地推到了风口浪尖,而这一次,她连挣扎和反抗的余地似乎都微乎其微,只能被动地等待着那场远方的谈判,为她决定最终的命运。这种彻底的无力感,比死亡更令人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