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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囚笼中的礼遇 ...

  •   当那扇厚重的、似乎由整块铁木制成的院门在身后发出“咔哒”一声沉闷的锁闭声时,宇智波葵感觉自己的心脏也随之猛地一沉,仿佛被那声音牢牢钉在了原地。刹那间,外界所有的喧嚣——远处隐约可闻的训练场呼喝、族人行走交谈的细碎声响、乃至风吹过屋檐的呜咽——都被彻底隔绝。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真空的死寂,压迫着她的耳膜,唯有自己因为恐惧而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在这方狭小的天地里显得格外清晰。
      她独自站在庭院中央,像一尊突然被遗弃的雕像。初春午后的阳光,努力地越过那高耸得令人绝望的院墙,勉强投下一片稀薄而惨淡的光斑,却无法驱散弥漫在空气中的、深入骨髓的阴冷寒意。风依旧带着冬季残留的凛冽,像顽童恶作剧般掀起她早已破烂不堪的嫁衣裙摆,那冰冷的触感如同无数根细密的银针,穿透单薄的、被泥污和血渍浸染的布料,肆无忌惮地扎进她早已麻木的肌肤,直透骨髓深处,带来一阵阵生理性的战栗。
      这座院落,与其说是一个暂时的栖身之所,不如说是一座经过精心计算和布置的囚笼。脚下的青石板地面被打扫得一尘不染,缝隙间甚至连一丝杂草都看不见,干净得近乎冷酷。角落裏,几株不知名的耐寒灌木倒是顽强地挣扎出几点稀稀拉拉的绿意,为这过于规整的空间增添了一抹微不足道的生机,然而这生机在四面高墙的围困下,反而更显出一种无奈的悲凉。三间房屋——主屋、侧屋以及一间看起来像是厨房的小屋——如同沉默的巨人,门窗紧闭,静默地矗立在院中,透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一切都显得井然有序,甚至带着一种不合时宜的、近乎病态的雅致。然而,正是这种过分的“正常”与“整洁”,与葵内心巨大的恐慌和屈辱形成了尖锐的对比,那份无处不在的死寂和空气中无形的、如同蛛网般密布的束缚感,远比肮脏污秽、鼠蚁横行的地牢更让她感到窒息和绝望。这是一种精神上的凌迟,用看似礼貌的表象,一点点磨灭她的意志。
      她挪动着几乎冻僵、如同灌满了铅的双腿,每一步都异常艰难,走向那间看起来像是为她准备的侧屋。伸出手,指尖颤抖地推开虚掩的房门,一股淡淡的、混合着陈旧木头、阳光晒过棉被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防虫草药的气息扑面而来,不算难闻,却陌生得让人心慌。
      屋内的陈设简单到了极点,却又诡异地“一应俱全”:一张铺着干净但略显硬邦邦的被褥的床榻,一张表面打磨光滑的木桌,一把看起来还算结实的椅子,甚至还有一个小巧的梳妆台,台上摆放着一面边缘有些模糊、映照出人影都带着晕黄的铜镜。角落裏,一个半旧的铜盆里盛着清澈见底的冷水,旁边搭着几条雪白的、柔软的布巾。这一切,都与她想象中的、充斥着刑具和霉味的囚徒待遇天差地别,反而更像是对待一位……需要小心安抚的“客人”?或者,某种极其珍贵、需要妥善“保管”的物品?
      这种超出预期的“礼遇”,并未给葵带来丝毫安慰,反而像是一层厚重的油彩,涂抹在残酷的真相之上,让她更加恐惧和迷茫。千手扉间,那个银发红眸、以冷酷理智著称的男人,他到底想做什么?如果仅仅是为了拷问宇智波一族的情报,或者将她作为威胁斑哥哥的人质,何必要如此大费周章,提供这样堪称“舒适”的环境?这种反常的、暧昧不明的处境,像一团浓得化不开的迷雾,比直接面对严刑拷打、明确的恶意更让她心神不宁,坐立难安。她宁愿被丢进暗无天日的地牢,面对狰狞的狱卒,至少那样她还能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处境,知道自己该恨谁,该如何抵抗。而现在,这种看似温和的禁锢,却让她有一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所有的愤怒和恐惧都找不到明确的宣泄口。
      她踉跄着走到梳妆台前,铜镜里映出一张苍白得毫无血色、憔悴不堪的脸庞。原本清澈灵动的黑眸,此刻被巨大的惊惶、无助和深深的疲惫所占据,失去了所有光彩。脸上沾满了已经干涸发黑的泥点和不明显的血痕。曾经象征着她尊贵身份和未来希望的华丽嫁衣,如今破烂得像一堆垃圾,东一道西一道的裂口露出底下同样脏污的里衣,如同她此刻支离破碎的命运一般,不堪入目。她伸出冰冷僵硬、指甲缝里还嵌着泥土的手指,颤抖地触摸着镜面上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让她激灵灵打了个寒颤。镜中人真的是自己吗?那个不久前还在宇智波族地、在哥哥庇护下、对未来怀着忐忑又隐约期待的宇智波葵?从身份尊贵的宇智波公主、即将嫁入夜月一族成为主母的联姻工具,到如今千手族地深处一个身份不明、生死完全掌控在仇敌手中的囚徒……这巨大的、戏剧性的落差,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她的心上,几乎要将她最后的心理防线彻底击垮。泪水毫无预兆地涌上眼眶,模糊了镜中那张狼狈的脸。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极其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响动,是鞋底轻轻摩擦石板的声音。葵如同受惊的兔子般猛地转身,背脊紧紧抵住身后冰冷坚硬的墙壁,心脏瞬间跳到了嗓子眼,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
      院门被悄无声息地推开一条窄缝,一名穿着千手一族普通侍女服饰、年纪约莫三十五六岁、面容平凡沉静的中年女子,端着一个沉甸甸的红木托盘,低眉顺眼地走了进来。她的脚步轻盈得如同猫行,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她径直走到桌旁,将托盘轻轻放下,上面摆放着一碗冒着袅袅热气的、看起来像是肉粥的食物,两碟清淡的小菜,一碗味增汤,还有一套折叠整齐的、素雅干净的浅蓝色女式衣物,料子看起来是舒适的棉布。
      “大人吩咐送来的。”侍女的声音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像在背诵一句与她毫无关系的台词。她的目光始终低垂,盯着自己脚前方三尺之地,既没有流露出对葵这个“宇智波俘虏”的好奇,也没有显示出任何敌意或轻蔑,完完全全就像一台执行既定程序的机器。她放下东西后,甚至没有片刻停留,便微微躬身后退,悄无声息地退出了房间,并再次将院门轻轻合拢,留下葵一个人对着那桌食物和衣物,心绪更加混乱。
      看着桌上那碗散发着食物诱人香气的肉粥和那套干净的衣物,葵的胃部一阵剧烈的痉挛,是生理上的极度饥饿,也是心理上巨大的抗拒和挣扎。她该吃吗?这看似正常的食物里,会不会被下了毒药?或者掺杂了某种能让人四肢无力、精神涣散的药物?这身干净的衣物,是不是另一种形式的囚服,一旦穿上,就象征着她对千手安排的默认和屈服?
      内心天人交战。理智告诉她,必须进食维持体力,才有可能寻找到逃脱的机会。但情感上,接受来自仇敌的“施舍”,让她感到一种锥心的屈辱。她在房间里焦躁地踱步,目光不时扫过那些食物,喉咙不自觉地滚动着。最终,求生的本能还是以微弱优势战胜了所有的疑虑、骄傲和屈辱感。她走到桌边,先是小心翼翼地检查了碗碟和食物(尽管她并不具备辨别毒药的知识和能力,这只是一种心理安慰性的动作),然后才拿起勺子,小口小口地、近乎机械地开始吞咽。粥熬得很软烂,味道清淡却意外地可口,小菜也爽脆适口。热乎乎的食物下肚,带来了一丝久违的暖意,暂时驱散了部分寒意。
      吃完后,她犹豫再三,还是换上了那套干净的浅蓝色衣裙。衣物的大小竟然意外地合身,柔软的棉布面料接触皮肤的感觉,远比那身破烂、冰冷的嫁衣要舒适得多。换下那身如同耻辱标记般的衣服,身体似乎也暂时摆脱了那份粘腻肮脏的负重感,带来了一丝极其短暂、近乎虚幻的轻松和“正常”的错觉。
      然而,这脆弱的“舒适感”并未能持续多久。当她鼓起勇气,再次走到院门前,用力试图推开时,门扉纹丝不动,显然已经从外面被牢牢锁死。她不甘心地绕着不大的院子走了一圈,仔细审视着那高耸光滑、几乎没有任何缝隙和可供攀爬的凸起的围墙。她甚至尝试将耳朵贴近墙壁,隐约能感受到一股极其微弱但确实存在的能量波动,如同水波般笼罩着整个院落——那应该就是千手扉间口中提到的结界。一种明确的认知击中了她:任何试图强行突破或攀爬的行为,都不仅是徒劳的,而且会立刻触发警报,引来那些她只在进门时惊鸿一瞥、却足以感受到其精锐程度的守卫。
      白天剩下的时光,在漫长到令人发指的等待和无所事事中,一分一秒地缓慢流逝。她坐在冰冷的椅子上,或躺在坚硬的床榻上,耳朵却像受惊的兔子般高高竖起,捕捉着院墙外那个陌生世界传来的一切细微声响——训练场上年轻忍者中气十足的呼喝、远处集市隐约传来的模糊人语、偶尔有巡逻小队整齐划一经过的脚步声……这些声音如同来自另一个遥远星球的信息,不断提醒着她一个残酷的事实:她正身处世仇千手一族的核心腹地,与自己所熟悉、所依赖的一切彻底隔绝。孤独和恐惧如同冰冷的海水,一波强过一波地涌上心头,几乎要将她彻底淹没。她会被关在这里多久?那个捉摸不定的千手扉间,最终会如何处置她?是作为谈判的筹码?还是用来要挟哥哥的软肋?或者,有更可怕的下场在等待着她?斑哥哥知道她还活着吗?他知道自己被困在这里吗?他会不惜一切代价来救她吗?无数个问题像一群疯狂的蜜蜂,在她混乱的脑海中嗡嗡作响,盘旋飞舞,却找不到任何一个确切的答案,只留下更加深重的焦虑和绝望。
      夜幕如同巨大的黑色天鹅绒幕布,缓缓降落,彻底吞噬了院子里最后一点可怜的光线。侍女再次准时出现,沉默地送来了简单的晚餐,又沉默地离开。庭院里没有点亮任何灯火,陷入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只有清冷的月光偶尔穿透云层,吝啬地洒下几缕微弱的光辉,在地面上投下扭曲斑驳的树影,反而更添几分阴森和凄清。
      葵蜷缩在床榻的角落,用那床单薄的被子将自己紧紧包裹,却依然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只有刺骨的寒冷从四面八方侵袭而来。身体的疲惫已经达到了极限,每一个关节都在叫嚣着酸痛,但精神却处于一种高度紧张、异常清醒的状态,根本无法入睡。黑暗中,任何一点细微的声响——也许是风吹动门轴的吱呀声,也许是夜枭遥远的啼叫,甚至只是她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都会被无限放大,让她心惊肉跳,冷汗涔涔。
      在这样极致的寂静和黑暗中,记忆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她想起坠崖前那一刻,身后传来的凌厉杀气与眼前深渊的绝望;想起千手扉间那道没有任何犹豫、决绝地紧随其后跃下的银色身影,在那一刻带来的难以言喻的冲击;想起崖底寒冷刺骨的河水和那个男人宽阔却冰冷的后背;想起他背后那狰狞可怖的雷击伤口和自己手中那根最终未能刺下的、闪烁着寒光的发簪……这些画面混乱地交织、重叠在一起,让她对那个银发红眸的男人产生了极其复杂、连她自己都无法厘清的观感。是恨吗?毫无疑问,他是千手,是宇智波不共戴天的世仇,他的手上必然沾满了宇智波族人的鲜血。是恐惧吗?毋庸置疑,他掌控着她此刻的生死,一个念头就能决定她的命运。但除了这鲜明的恨与怕,似乎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羞于承认、更不愿深究的、源于崖底那短暂而诡异的“共生”经历所带来的困惑,以及对他种种矛盾、难以理解行为的强烈不解。他为什么要救她?为什么没有杀她?为什么给她这样的“礼遇”?这些疑问像一根根细小的荆棘,缠绕在她的心头。
      这种混乱而矛盾的心绪,与她此刻身处精致囚笼、前途未卜的绝望处境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远比□□折磨更加痛苦的煎熬。未来如同一片无边无际、浓得化不开的迷雾,看不到任何光亮,辨不清任何方向。她唯一能清晰感受到的,就是自己已经彻底失去了自由,像一只被折断翅膀的鸟儿,命运完全掌握在那个她既恨又怕、却又掺杂着一丝莫名困惑的男人手中。这种彻底的无力感和对未知的恐惧,在某些时刻,甚至比死亡本身更令人难以承受。
      这一夜,注定漫长而无眠,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在滚烫的油锅里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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