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去标记后又被Alpha缠上了》昭山棠

15、外公的旧西装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陶嘉运甚至没有看清蒋翀是如何做到的，等他从愤怒中反应过来的时候，蒋翊已经被蒋翀扣着双手拉到身后。

　　两人之间隔着十步左右的距离，陶嘉运却能把蒋翀看得很清晰，他看见蒋翀上下唇一张一碰，说：“对不起，陶先生。”

　　这下连同陈江和肖莫都愣住。

　　没想到蒋翀会这样直接干脆地向对方道歉，蒋翊在怔忡片刻后怒火更盛，被蒋翊扣着的手疯狂挣扎起来。

　　“妈的、哥你干嘛给他道歉！叫他赔钱！赔公司的名誉！告得他倾家荡产！”

　　蒋翀语气不善：“蒋家是这样教你做事的？像个小流氓一样。”

　　“哥……”蒋翊又气又怂，不得不败下阵来，不再挣扎。

　　“陶先生，您愿意给我们一个机会坐下来好好谈谈吗？”蒋翀一脸的真诚，陶嘉运差点要信以为真。

　　他最不想见到的就是蒋翀，旁人无知无觉，但那股樟木的香气始终萦绕在他鼻尖，让他提不起劲来，有气无力道：“和你就更没有什么好谈的了。”

　　除了陶嘉运和蒋翀以外，没有人知道这个“更”字是什么意思。

　　原本一直站在陶嘉运身旁给他撑场面的肖莫狐疑地看向陶嘉运。

　　陶嘉运走到支架前，把手机取下，关闭了直播间，对门外众人道：“直播我关了，你们快走吧。”

　　同光众人此行的目的可不止是为了让陶嘉运关直播，网上的舆论不会因为直播结束而平息，他们需要陶嘉运更多的配合。

　　“陶先生……”

　　“少得寸进尺，快滚！”肖莫见几人还杵在门口，斥道。

　　蒋翀这才注意到陶嘉运身边还有一人，因为蒋翊的出现而蹙起的眉心拧得更紧，眼中满是无法解释的阴沉。

　　蒋翊哪知道蒋翀腹中乾坤，张口又要骂：“去你妈的、我……”

　　眼看着蒋翊又要冲动，蒋翀捏紧他的手腕，目下没人能好好说话，谈什么都无济于事。

　　余光瞥见蒋翀拖着蒋翊的背影，陶嘉运在心中松一口气。

　　肖莫嘴里咀嚼着陶嘉运方才那句“和你就更没有什么好谈的”，频繁侧目看向用手机转移注意力的陶嘉运。

　　“嘉运。”他轻声喊道：“那个是同光的老板？”

　　陶嘉运没想到看起来粗枝大叶的肖莫居然从那三言两语中就能洞察出这种细节，心下一惊。

　　搪塞道：“……有些误会。”

　　事实显然没有这么简单，肖莫那晚看见了蒋翀抱着陶嘉运，陶嘉运对蒋翀的态度也不寻常，也同样能察觉到他有所隐瞒。

　　只是没有立场继续追问，肖莫点点头，脑海中回想起蒋翀长身玉立，与整个村子格格不入的贵气模样。

　　见到蒋翀本人比在任何资讯里看到他对陶嘉运的伤害都要更大，强烈的情绪波动后陶嘉运有些脱力，腺体隐隐幻痛。

　　蒋翀知道真相后向他道歉并不代表他应该原谅。

　　明明一年多过去，伤口早已愈合，但那种钝痛却始终挥之不去。

　　当时的陶嘉运和蒋翀的交集仅限于那一个疯狂的夜晚，之后就像两条延长的相交线，往更远的方向奔去。

　　那日独自在酒店醒来的陶嘉运并没有立刻发现自己被永久标记了，他以为那只是一个混乱中情难自抑的临时标记，不过两周就会散去。

　　直到他意识到身体发生认知之外的改变，才发现那是一个永久标记。

　　他这才想起来要找到那个不负责任的Alpha，却连分毫线索也没有，根本无从找起。

　　沈玉山是唯一知情的人，他的人脉比陶嘉运要广，但一番努力后也依旧是颗粒无收。

　　omega孕期全程都需要Alpha信息素的安抚，否则不仅会对母体产生不可逆的损伤，对胎儿的发育也有严重的负面影响，只靠标记在omega腺体中的一点点信息素远远不够。

　　陶嘉运得知自己怀孕没多久，还未成型小小胚胎就已经因为没有被Alpha父亲的信息素安抚过而失去活力，胎死腹中。

　　“你的Alpha呢？”医生这样问。

　　陶嘉运沉默良久，眼中看不清出喜怒，甚至没有悲哀，只余空洞。

　　他说:“失踪了。”

　　医生的思绪不知道朝哪个方向奔去，轻道一声“节哀”，依照陶嘉运的意愿，给他开了药流。

　　那天陶嘉运没听沈玉山的话，没等他排出假期，独自一个人去的omega生殖科。

　　胚胎从生殖腔中剥离，流出体内之前，陶嘉运对这个意外而来的孩子并没有什么深切的期盼，甚至是漠然的，觉得它不该在此时出现。

　　但真正见到了那一小团模糊的血肉后，他真正意识到自己失去一个与自己血脉相连的生命。

　　陶嘉运崩溃着让医生洗去了永久标记，泪和血流到一起，他觉得被挖掉了小半个自己。

　　梦中的陶嘉运在局部麻醉无法抵消的疼痛中渐渐失去意识，现实中的陶嘉运在外婆忧心的唤醒中清醒过来。

　　他又梦到洗去标记那天，脸色灰败，额间沁出冷汗。

　　肖莫不放心，有叫不醒他，只好喊来李真，试着将陶嘉运从噩梦中捞回来。

　　陶嘉运睁眼看到外婆担忧的表情，不知作何反应，问：“吃晚饭了吗？”

　　李真默默他的脑袋：“你饿啦？饿了外婆马上给你做。”

　　陶嘉运这才看清天光，太阳还未西沉，没到吃晚饭的时候。

　　“不，不饿。我睡了多久啊？”

　　“一个小时多一点。”

　　陶嘉运还是觉得很累，想回房再休息一会儿，在肖莫和外婆忧心目光中走上楼，脚步有些虚浮。

　　不知道又睡了多久，外婆来敲门，陶嘉运原以为是叫他吃饭，没想到还有意外。

　　“嘉运。”是外婆：“村主任带着客人来找你。”

　　陶嘉运登时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趁着他不在院中守着，同光那帮人让村主任做敲门砖，算准了外婆心软，这就登堂入室来了。

　　“我知道了。”陶嘉运答到，带这些怨气地从床上站起身，收拾好压皱了的衣服走出门，下楼迎客。

　　蒋翀让法务加急拟了一份合同，带着安秘书撇下陈江和蒋翊来到陶家，想要公事公办地面对面地与陶嘉运谈判。

　　让陶嘉运签流光百利而无一害，蒋翀势在必行。

　　陶嘉运下楼看到坐在自家厅堂的蒋翀就想退却了，他实在不知道如何面对这个男人，心中有怨有恨，怕自己控制不住情绪露出什么破绽。

　　“陶先生，又见面了。”意料之中的，蒋翀在陶嘉运下楼梯时就注意到了他，礼貌地起身伸出右手，像任何一个社交场合一样挑不出毛病。

　　意料之外的，陶嘉运向后退半步，展现出几乎可以称得上的警戒的姿态。

　　转瞬即逝的不悦在蒋翀俊逸的脸庞上一闪而过，他很快调整好表情，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你们来做什么？我说了和你们没有什么好谈的。”

　　村主任仍旧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蒋老板带着他的秘书来跟你和谈的。”

　　安秘书算得上是陶嘉运账号的老粉丝，也是第一次见到一向以开朗乐观的形象示人陶嘉运这副模样，说不上来的难过。

　　蒋翀正对上陶嘉运的双眼，认真道：“您的损失是我们管理上的失误，后续也没有妥善处理，是我们的失责。”

　　陶嘉运别过脸去：“我知道你们不可能专程来一趟就是为了道歉，有话直说。”

　　安秘书接了蒋翀的眼色，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份新鲜热乎的授权书，摊开在小小的桌板上，推到陶嘉运面前。

　　“陶先生，想必您也收到消息，我们十分看好您的自媒体账号，有意向与您进行深入的合作。”

　　陶嘉运不解：“合作？”

　　他不知道该如何去理解合作这个说法，除了停止发动舆论，他不知道同光还能从他身上图到点什么。

　　安秘书继续说到：“是的，了解到您的情况，您和您的家人最大的诉求其实是不离开丰宁村，对吗？”

　　早就料到对方这么大阵仗不可能只为了转合约这样的小事，但陶嘉运还是没料到会把话题绕到这上面。

　　浑身的警觉又加一道防线，看对面三人的眼神有如洪水猛兽。

　　“考虑到您的视频一直在对丰宁村的风土人情起到正向宣传的作用，我们愿意在别墅区开发建设完成后，赠与您一套当地的房产……”

　　安秘书话还未说话，陶家不大厅堂内接连响起两声错愕的抽气声，一道来自不明真相的村主任，一道来自李真。

　　陶嘉运这才领悟到了蒋翀的厉害，之前同样的条件没能打动陶嘉运，就上门来在他外婆面前演这一出。

　　他有一种被蒋翀握在手掌心的别扭感，死死盯着蒋翀。

　　外婆的脸色从一开始的困惑无奈，转向眼下的惊喜，令他不得不动容。

　　“与之相对应的，您可以继续运营以丰宁村度假别墅区为背景的自媒体账号，条件是视频中需要展示项目正面形象以及突出卖点。”

　　“简单来说就是，你们送我一套房，让我帮你们宣传你们的度假别墅区？”

　　蒋翀见陶嘉运理解的这样快，接过话头继续道：“是的，后续关于别墅区的宣传，我们也可以提供最好的曝光资源。”

　　过多的让步让这听起来像一个陷阱。

　　陶嘉运有意刁难地问：“你们如何保证经过开发建设的丰宁村对观众还有吸引力？”

　　蒋翀：“丰宁村的规划是度假别墅区，卖点就是保留自然风光和乡野独有的风格，这点您不需要担心。”

　　感受到外婆的手在桌下轻轻扯了扯自己的衣袖，陶嘉运意识到外婆已经被蒋翀提出的条件所折服，想要劝他接受。

　　村主任近来陪着项目部也啃下几家硬茬钉子户，也是第一次听到这样优厚的条件，尽管什么账号什么流量的他并不是很明白，但以陶嘉运表情里一瞬的松动来判断，想必是十分诱人。

　　陶嘉运半天没接话，外婆没忍住问：“您的意思是，我们祖孙俩可以不离开丰宁村？”

　　“是的。”蒋翀朝外婆绅士一笑，确信自己的判断是无比正确的。

　　李真又扯了扯陶嘉运桌下的衣袖：“嘉运……”

　　陶嘉运要做决定，考虑外婆的因素起码要占到50%，尽管他很想不顾一切地把合同一把捞起来摔到蒋翀脸上报当年之仇，但也无法否认这个人提出的条件，是如今最好的选择。

　　除了想让蒋翀不痛快，实在没有别的拒绝的理由，再僵持下去可能什么都得不到。

　　他转头对上外婆隐隐期待的目光，一口气从骨子里叹出来。

　　“行，我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