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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陨落的神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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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烬台议事殿。
莫离正斜歪身子靠着,一条腿半曲踩在椅子上,修长如玉的手指支着面具上沿闭眸假寐。
全身一副慵懒松散的样子,却透着一股浑然天成的贵气。
殿下四人围作一圈。
蚩融王殷林凑身细看,片刻,眉心拧起,沉声道:“没错,这就是神印‘魂魇’!”
殷稷:“魂魇?”
舜漪:“魂魇。”
昭昭:“魂魇……”
除了惬意倚靠在座椅上的莫离,其余三人皆异口同声。
殷林:“本王万年前于神族的云穹门见过四界神印,这便是其中之一。”
殷稷调侃道:“呦!父王您还去过神族啊。”
若是没有旁人在,殷林此刻定要教训这小兔崽子,他怒乜了殷稷一眼以示警告。
继而道:“神族有毁天灭地、操控万物之力,但也因此难有子嗣,神后怀上神子来之不易,神帝将此昭告四界。本王那时作为莫壑墟的魔尊自是要亲自前往祝贺。”
说到这殷林神色不明地看了一眼殿台上方的莫离。
一直闭目的莫离睫翼微颤,慢慢掀开眼帘,半阖的眸底闪过一瞬不易察觉的落寞。
神族?
昭昭知道这个世界曾经是有神族的,星卷楼七层专门存神族玄穹门的相关书籍,只是据说现今神族早已没了,她便没关注。
但这已经是她第三回听到有关于神族的事情了……
第一回是拜月节那日她问舜漪这是什么日子,舜漪解释:“拜月节这日,平日都是残缺的血月会形成满月。魔族子民会于拜月节向满月祈福,祈祷‘月神’能满足自己心愿。”
第二回便是在慕楚的梦境中看到墓室壁画上的冷艳神女。
这回又是神印,仿佛隐隐之中,一切最终都会和神族关联起来。
殷稷一手抱胸一手扶着下巴:“我记得……众神陨落也是万年前。”
殷林看了一眼殷稷,“为三界都能前来给即将诞生的小神子送上祝福,玄穹门大开,四界神印便是那时候离奇消失。”
“没有了四枚神印稳固四界气运,四界开始动荡、有崩塌之兆。神帝率众神以身祭天,自此玄穹门再无一神,只有一片废墟。神帝陨落前降运于三界帝王,将三界气运与他们捆绑,帝王在则三界在。”
说罢叹殷林了一口气,幽深的绿眸中倒映着暗紫色光芒的‘魂魇’,目光深远。
昭昭眨了下眼,道出心中疑问:“可是万年过去了,三界就没有换过帝王吗?单说人族帝王就不可能活那么久。”
舜漪和殷稷目光同时投向昭昭。
哦对,这位普通的人族少女自然不知。
舜漪看着昭昭泛着光芒的黑瞳和扑朔的眼睫,耐心为她解释:“三界太平后,为气运得以延续,三界帝王每诞下子嗣,会请在玄沧天的神帝之子漓渊仙尊赐运。”舜漪和殷稷出生时皆获得赐运。
原来,还是有一个神明的嘛。
昭昭微微蹙眉:“那……这位神明大人为何叫仙尊,而不叫神尊呢?”
“……”
这个问题倒是几人都问到了。
他们从来没有去注意这个,漓渊仙尊作为三界最后的神,众人对他皆是保持敬仰和距离,没人会去想这位大人为何如此自称。
总而言之,就是您最大,您开心就好。
身居高位的莫离垂眸凝望着殿台之下的昭昭,狭长上扬的凤眸晦暗如深。
……
舜漪毕竟是掌管玄沧天整个仙族的女君,本就是原定拜月节后离开,谁知莫壑墟突然发生了那样的事情。
目送舜漪的鹅黄色身影离开,昭昭踏上梵烬台通往星卷楼的栈道。
踩在结实的栈道上,她想到在危衍山湖底舜漪提到这栈道……也是莫离从玄沧天抢来的仙柳变的。
原来这里是没有这栈道的,昭昭每次从星卷楼去到梵烬台都要下山,经过山缘的魔市,爬八千石阶,才能到达梵烬台。
细细想来,这栈道竟是和那轮白月同日出现的。
莫壑墟原来只有一弯血月,终日被黑暗笼罩,不见天日。如今这轮大得惊人的白月是玄沧天的。
没错,是莫离深夜去玄沧天抢来的,连着把人家的司月仙君一块儿抢了过来,不过莫离说人家是‘自愿’的。
舜漪似乎很着急离开的样子,都忘了当初来莫壑墟的目的是来向莫离讨要月亮和仙君的,走的时候竟然不记得带走。
昭昭坐在星卷楼中央的书案前,摸着画着符文的金丝笺,有种离开了很久的感觉。
舜漪回了沧天,星卷楼又恢复她来之前的安静空荡。
“昭昭姑娘。”
楼外传来一声呼唤,和记忆中另一道声音重合……
“昭昭姑娘!”
昭昭看着这满是各种扇子的屋子,她记得自己去梵烬台找莫离,没寻到人。随后闯进了一片黑色花海,闻到了一股清幽花香,再然后……就没有意识了。
她警惕盯着唤她的人,一位身姿挺拔的紫袍少年郎立于门外,风度翩翩,约莫十八九岁。
他见昭昭醒了,笑着开口:“姑娘不必害怕,我没有恶意。只是暂将姑娘请来此处,姑娘只需待在房内便好。”
“对了,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殷稷。殷稷的殷,殷稷的稷。这是我的扇子,律骨扇。律骨扇的律,律骨扇的骨,律骨扇的扇。”说着扇了扇手里的紫色骨扇。
昭昭审视着他那对清澈如波的绿眸,仿佛从未经过世俗洗涤,没有回应,她总觉得这小孩不太聪明的样子。
看起来人畜无害的,这种最是危险,不然怎么能把迷晕带到这里说成‘请’。
后来事实证明,是她想多了,可能真的就只是不太聪明。
此时,一人从廊道另一头疾步过来汇报,“魔君,尊上到了!”
殷稷点头,那人很快退下。
他继而笑着对昭昭道:“姑娘刚醒,先在此处稍作休息。桌上的壶里有茶水,姑娘可以多喝点。”然后便也匆匆离开了屋中。
昭昭看着他完全离开,才打开他刚才指的茶壶壶盖闻了闻,闻不出来是什么。他特意提醒自己多喝,就肯定不能喝。
刚才来的那个人说魔尊到了,希望他能发现自己在这里。
殷稷……昭昭努力回想自己在星卷楼看的人物中有没有这号人。
没记错的话,前任魔尊蚩融王是叫……殷林,蚩融王似乎也是绿色的瞳孔。他难道是蚩融王的儿子?
莫离果然没让她失望,果然发现她在这里,没过多久殷稷又回来带她去了另一间屋子。
就这一小段路,殷稷的嘴也没停过。
“姑娘之前晕倒了,现在身子可还有不适?”
“姑娘生得真是明艳动人,我自诩见过三界美人无数,可没有哪位有姑娘你好看。怕是连那玄沧天的舜漪见到了你都要略逊三分。”
“对了,跟姑娘说了这么久,还不知道姑娘叫什么呢?”
昭昭终于回应了一句,“昭昭。”
“兄长,我将昭昭姑娘带过来了!”殷稷引着昭昭进屋。
“魔尊大人。”昭昭不太熟练地朝莫离欠了下身子。
莫离放下手中的茶盏,问道:“晕倒是怎么回事?”
昭昭回答:“回魔尊大人,小官今日去梵烬台找您。但我没有在那里找到您,反而被他迷晕带到这里。”
莫离听后眼神直直乜向殷稷。
“冤枉啊兄长!我发誓我没有迷晕昭昭姑娘。我去的时候她已经吸入了乌陀花的花粉晕倒了,我就顺势带回来,给她喝了乌陀茎叶泡的水解毒。”殷稷急着一口气解释完。
原来他刚才叫自己多喝茶水是为了自己好,他其实救了自己一回,倒是冤枉他了,“对不起,误会你了。”
殷稷刚想要说没关系,就听昭昭又说了一句,“但你带走我是事实。”
他止住了声。
莫离变出了一块施了法的魔令扔给殷稷,“毒虽然暂时解了,但会留有余毒,今日起你每日送一壶乌陀茎叶泡的水去星卷楼,直至毒素全清。”
“走吧,我带你回去。”这句话是对昭昭说的。
紫夜山和星卷楼是相反的两个方向,仅靠双腿走回去,几日几夜也走不到,就她这单薄的身板,指不定倒在哪里。
莫离削对殷稷提醒了一句“别忘了你答应的”,才带昭昭离开紫夜山。
昭昭也没有忘记今天出来的目的,到了星卷楼就将莫离请了进去。
星卷楼虽大,但除了昭昭自己所住的八层,剩下七层就只有一层中央有一张书案。
两人在一层中央的书案前并排坐着,有些拥挤,书案下,玄色衣摆和红色裙摆交错叠着。
昭昭简单收拾了一下书案,从怀里掏出折好的书纸打开,一一在台面上摆好。
莫离大致扫了一眼所有的书纸后,拿起其中的一张开始看。
“魔尊大人,可要小官给您念?”她试探问道。
今天一天又是爬山又是中毒的,昭昭感觉自己的已经十分沉重了,她现在眼睛一闭就可以马上睡着。
她这么问只是象征性向莫离献献殷勤,内心其实希望他不要答应。
莫离目光掠过眼前的文字转向昭昭那张些许苍白的小脸,失去了之前红润活力,透着疲惫,眼下还泛着青色,这两抹青不像是一天两天能够形成的,“你近日没有休息吗?”
昭昭觉得自己努力没有白费,这体恤下官的环节竟也轮到她了,这种时候肯定要不经意间添油加醋事无巨细地说自己做了很多事,最后再客气地加一句自己并不辛苦。
“多谢魔尊大人关心。只是这莫壑墟终日不见白日,只有黑夜,小官难免有点作息紊乱,查阅整理这些内容的时候睡晚了点。加上今日又为了寻魔尊大人,爬了大半日才到梵烬台,却又不慎误吸了有毒的花粉。”
“小官做这些都是应该的,并不辛苦。”
昭昭皱着眉说完了这么长一段,语气抑扬顿挫。
莫离觉得她不去魔市街头说书真是可惜了,抿着的唇线上扬,“既然如此,那你便先去休息吧。”
昭昭低眸故作犹豫:“可是……”
“无妨。本尊一盏茶的时间都不需要便可看完。”莫离没有说大话,就比如手里的这张他扫两眼就可以全部记住。
“那小官这就上去休息了。”然后迫不及待要上楼。
莫离:“殷稷他本身并无恶意,今日都是误会。”
又补充,“他之后会每日给你送来乌陀茎叶泡的水。乌陀花花粉有毒,其茎叶用手接触后会奇痒无比,泡水却能解乌陀花的毒。你坚持喝一段时间,之后遇到这毒就对你无效了。”
昭昭歪头,莫离这是在替殷稷辩解?
她回道:“嗯,我知道了,还要多谢您今日来救我。”
莫离听着她脚步轻快离开的声音,好似她方才的疲惫全无,眸中掠过一丝笑意,带着狭长的眼尾上扬。
待到视线里那抹红色身影再也看不见,他收回目光,换了一张书纸继续看。
莫离确实没多久便全部阅完,他走到楼外正欲飞身离开,又侧过身不知是问齐正还是齐,“她每日几时休息?”
齐正弯身回道:“回尊上,昭昭姑娘每日都子时或者丑时才上楼休息,卯初便起了。”
半晌,莫离从星卷楼离开,他没回对面的梵净台,而是直接离开了莫壑墟。
朦胧的白色冷光穿过半掩的床幔照在少女单薄的眼皮上,藏在黑暗的一对黑瞳似感觉到了光亮,左右晃动,有想要出来的冲动。
终于,躺在软褥中的少女舍得睁开双眼,睫翼扇动,脸埋入柔软的被褥中轻轻蹭了蹭。
天亮了啊……
天亮?!
昭昭猛地自床上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