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单元剧》暮山归旧

15、故人

　　前面有人。”谢庭出声打断了他的思索。
　　扶叙闻言一抬头，视线和不远处的一个女人撞上。
　　在剧本中遇到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了，但是——
　　扶叙猛然倒吸了口冷气。
　　这个女人浑身都在滴水，她已经走到了他们面前。
　　距离近了，扶叙才发现这个女人很臃肿。算不上肥胖，更像是被水泡发后变得肿胀，她裸露在外的皮肤死白一片，苍白的脸上面无表情。
　　她身上很臭，混杂着雨水、河水的黏腻潮湿的气味，头发打结成一团，发中藏着陈年污垢，死死地捆住女人的脖子，她一靠近，那股恶臭扑面而来。
　　扶叙离她很近，在她漆黑的帽子下，扶叙发现她湿漉漉的脸上擦了厚厚的粉，她龟裂的脸上簇出怪异的、痴傻的笑容，她一笑，脸上的粉就在簌簌往下掉。
　　“一个两个三个……啊，到齐了。”女人笑着说。
　　她明明是笑着的，但看向他们的眼神里却没有半分笑意。
　　她看向三人，冷冷地、一字一句说道：
　　“外乡人，欢迎你们来到旧塔村庄，跟我来。”
　　她说的话不同于任何一种语言，扶叙猜测应该是这个村庄独有的口音，他们从未来过这个村子，在现实中也没有听说过，但是——
　　扶叙惊讶地发现自己居然能听懂女人在说什么。
　　他看着女人往村子里面走去，于是压低声音说道：“先跟上。”

　　他们跟着女人，发现每一路过一户人家屋前，那户人家就会从窗户中探出头来，微笑地问候着：“你们是刚来村子的吧？在外面待久了不安全，来我家里休息一下吧。”
　　每户人家都探出头亲切地问候着，同样的措辞，同样诡异瘆人的痴笑。
　　他们有的像女人一样浑身都在淌水，有的脖子上出现深可见骨的勒痕，但无一例外地，他们都在笑。
　　到了河边，零零散散地分布着几座房子，女人穿过那些房子，他很快就知道他们要去往哪里了——河的深处有一幢漆黑的房子。
　　那幢房子和其他村民的房子离得很远，几乎是村庄的最边缘，这里很昏暗，采光也不好，一不留神很容易在石子路上磕出伤口。
　　女人最终在那幢小房子前停下，她缓缓地转过身看着他们：“接下来的几天你们会在这里度过，切记不要在外过夜。”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一阵阴风吹过，几人下意识地闭上眼。等睁开眼睛的时候，面前的女人已经不见了踪迹，就连来时的水渍也消失不见，简直就像一开始就没有出现过一样。

　　几人定定地站在漆黑的小房子前。
　　扶叙：“……”
　　江莫屿：“……”
　　谢庭：“……”
　　他们三个对视了好半晌，眼里似乎都有让对方先上的意思。
　　谢庭：你们先走。
　　江莫屿：我不敢，还是你先走。
　　谢庭：我是老人我殿后。
　　江莫屿：谢谢你的好意不需要。
　　两人眼神交流了好一番，迟迟不敢踏入。
　　扶叙长叹了口气，率先踏入房子中，谢庭和江莫屿见状立马紧随其后，三人一进入房子，身后的门就自动阖上了。
　　门一关，整个大厅陷入一片黑暗，好在这次他们有备而来，谢庭和扶叙点燃了手中的蜡烛。
　　江莫屿皱眉：“不行，门焊死了一样结实，完全打不开。”
　　她一转头看到两人手中的东西，一段不太好的记忆涌上脑海。
　　江莫屿：“……”一定要用蜡烛吗？
　　谢庭递给她一根红色的蜡烛，笑道：“放心，不是尸油做的。”
　　她死死地抿着唇接过蜡烛，点燃，三人手里的蜡烛勉强能照亮整个客厅。
　　忽然江莫屿脸色一变，屏住呼吸，指着某处角落小声说道：
　　“那里有人。”
　　扶叙和谢庭看过去，只见角落有个蜷缩的人影，他们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缓慢地踱着步向人影靠近。

　　那是一个年轻人，长得很清秀，留着短发，身上还穿着现实里很常见的款式，他呼吸顺畅，看样子只是昏迷了，并没有性命之忧。
　　江莫屿皱眉问：“是新人吗？要不谢庭你把他叫醒试试？”
　　谢庭拒绝道：“我才不要，要叫你叫。”
　　扶叙长叹了口气，说道：“我来吧。”
　　只见他缓缓走过去，用不大不小的力度踹了踹那人的腿。那个年轻人从睡梦中迷迷糊糊地醒来，然后，翻了个身扭曲、蛄蛹成一团。
　　“别睡了，收你来了。”扶叙蹲下身，拍了拍年轻人的脸。
　　年轻人很不满地吧唧嘴，扭着身子伸了个痛快的懒腰才从地上爬起。
　　他一睁眼就感觉脸上火辣辣的刺痛，刚想骂人就看到举着蜡烛的三人幽幽地盯着他，看得他发毛，刚生起的怨气霎时间不见踪影。
　　年轻人：“嗨？”
　　.
　　我叫季琛，实不相瞒，在来到这样一个莫名其妙的鬼地方之前，我是个正在兼职的大学生，当我为赚到足够的钱交下一年的学费而高兴时——
　　我来到了这里，他妈的老子的钱啊啊啊！！
　　当时我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找到我丢失的钱。
　　这里是一片迷雾缭绕的森林，到处都是雾完全看不清，我摸索了很久，我想离开这里，但除了把自己身上弄得到处都是泥，我还不小心崴了脚。
　　我累得筋疲力竭，随便找了个地方想着歇息，等会再继续找时……
　　——我看到我旁边突然出现了一双悬空的脚。
　　你们能懂我的感受吗？！为什么这里会有尸体啊？！！
　　我不敢抬头去看，人的本能告诉我，头顶上除了这具尸体还有别的东西。
　　我被吓得屁滚尿流地往前爬。
　　什么？为什么是爬着跑？……
　　废话，小爷我还不是因为腿软跑不动了，不然我至于要爬吗？
　　到后面我实在是跑不动了，随便找了个地方自暴自弃。
　　哎！我真觉得这个地方绝对与我有仇。我躺得好好的，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缠住了我的脚。
　　那东西很细很密，我瞬间头皮发麻，知道了缠住我的是什么东西。
　　——那是一团头发。
　　可是，可是这里为什么会有头发呢？！
　　我吓得一动都不敢动，偷偷眯着眼睛用眼角的余光去看。
　　我看到我的头顶有一具高度腐烂的尸体，头朝下，它的头发又细又长，有的头皮已经脱落，露出腐烂的肉。它的头上爬满了密密麻麻的蛆，那些恶心的虫子顺着烂了的头发爬到了我的身上。
　　啊啊啊！！好恶心啊！！！……我被吓坏了，大声尖叫起来。
　　然后……我被吓晕过去，醒来我就来到了这里，看见了你们。
　　如果再给我重来的机会，我发誓我再也不会为了那些钱和别人起冲突。
　　我真傻，真的。
　　.
　　江莫屿眼角微跳：“你就是这么来的？”
　　季琛点头如捣蒜：“对啊对啊。”
　　“你们能带我出去吗？你们肯定能带我出去的对吧！”
　　他鬼哭狼嚎了好一阵，抱着谢庭的腿就是不肯松开。
　　谢庭：“我擦你松开！松开！”
　　季琛：“我不！除非你们答应我！不然小爷我死都不松手！”
　　谢庭怒了：“我真艹了，不是你这人怎么还碰瓷？！”
　　季琛：“不要放弃我啊，没有你们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废物要怎么活！”
　　事实证明他们确实小瞧了季琛不要脸的程度，他可能是真的被吓怕了，所以就想着抓住他们这些救命稻草，带他离开这里。
　　他只是想活下去而已。

　　在几人闹腾期间扶叙将整个房子检查了一番。从外面看，这幢房子应当有上下两层，只不过他找遍了每个地方也没有找到向上的楼梯。
　　除此之外，一楼的房子并无其他异常之处。
　　扶叙垂下眼帘，蜡烛的光在他脸上打下一块橘黄色的倒映。
　　他将手中的蜡烛放在一个既能照亮整个客厅、又方便他第一时间拿取的地方，随后找了个角落靠着墙坐下休息。
　　扶叙看着窗子纸浆的破洞，天居然黑了下来。
　　好困……他缓缓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