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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第一百零三章 ...

  •   在书房处理完事务,霍昀廷直径往寝殿走,穿过连廊时就见前方两个丫鬟鬼鬼祟祟的。起初他没当回事,但很快发现她们去的方向赫然与自己一致。

      “站住!”霍昀廷沉声唤住她们。

      两名少女的身躯猛然一抖,立刻跪了下去:“少,少主……”

      “手里拿的什么?”

      二人拼死护着一只瓷碗,瓷碗里的东西乌漆麻黑,一股古怪的味道飘散在冬日的夜里。

      “是…是……”丫鬟无法回答。

      霍昀廷蓝瞳注视着她们,一言不发就把两人吓得快哭了,他冷漠说:“哑巴了?”

      其中一名带着哭腔:“是,是郡主要的。”

      霍昀廷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受伤就受伤,藏着掖着真有出息,去把大夫叫过来,光喝药顶什么用!”

      两个丫鬟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敢动。

      霍昀廷蹙眉:“去叫大夫,温香平日就是这么教你们的?”

      一丫鬟垂首:“不,不是受伤,郡主要的是……避子汤。”

      ——寒风如刀,割破连日的安宁。

      霍昀廷说不清那是什么滋味,拜霍凛所赐,他对当爹半分心思也没有,其实生与不生都随她,但当听说她给自己备了这东西,心上却犹如迎了一记重锤。

      难怪重逢之后,她在某些事上总躲着他,原来竟是因为不想怀孩子,可她以前不是挺想要个孩子的吗?

      “倒了。”霍昀廷冷冷启唇。

      跪在地上的小丫鬟战战兢兢,他怒火中烧:“来人,把这两人给我拖出去!”

      乌黑的药汁与夜色混为一体,求饶声渐行渐远。

      霍昀廷回到寝殿,推门之前,他深深吸了口气,反复几次后才所有怒气都吐出去,他平静地进门。

      丹阳刚从沐房出来,头发上还在滴水,她捧着本书朝他笑:“回来了?”

      霍昀廷没说话,自己倒了杯凉茶一口灌了。

      丹阳不时往窗外张望,送药的怎么还不来,耳边忽而传来冷漠的质问:“你在等什么?”

      “没什么。”丹阳随口遮掩,趁机说:“你要沐浴吗?水是热的。”

      霍昀廷坐到她身边,拾起枕边的软巾给她擦头发,越擦越窝火。

      从昨日开始,他们同居一榻。半夜他被浑身的伤给疼醒了,睁眼看见她四仰八叉地躺在自己身边,有那么一瞬间,所有伤痕被抚平。

      他触摸她的睡颜,一碰她就自己贴上来,堂堂郡主之躯,睡姿奇差无比,恨不得双腿都压在他身上。

      霍昀廷突发奇想,如果当年她没犯傻,他们肯定早就成婚了,或许也会有小孩,他并不喜欢吵吵闹闹的小孩子,可若她肯赏脸生一个呢?

      最好是个女儿,最好长得像她,他可以试着当与霍凛不一样的爹。

      可她不想生究竟是什么意思?难道她根本就没想过与他长久……啪!!软巾被狠狠扔到地上。

      丹阳正舒舒服服地翻书,陡然被吓了一跳,微冷的声音响起:“慕图丹阳,不必等了,你的避子汤被我倒了。”

      恍然间,丹阳竟有些愧疚,那似乎是一种极其恐怖的本能,她不清楚自己怎么会有这种本能。

      反应过来又在责问自己:她为何要愧疚,她有什么好愧疚的!难道女子不想怀孩子是什么难以启齿的大错?哪怕她深爱霍昀廷,这两件事也不沾边儿啊。

      “你倒了?”丹阳语气不平:“我辛辛苦苦熬了两个时辰的药,你说倒就倒了?”

      霍昀廷气得想笑:“你就没其他话要与我说?”

      丹阳也不想瞒他了,她正襟危坐:“霍吟曦,我如今不想再怀孩子了,没同你商量是我考虑不周,但这件事望你不会反对,其实……”

      “你是如今不想怀,还是一辈子都不想怀?”霍昀廷重翻旧账:“慕图丹阳,之前是你说我们往后会有孩子的,当下这是又换了个想法?”

      丹阳散着头发站起来:“怎么又扯到从前了?”

      霍昀廷面无表情:“你不想提以前?也对,你总是想一出是一出,从前与现在没什么两样,我实在不知你哪个想法里有我,亦或哪个想法里不需要我。”

      面对他冷漠的脸,丹阳愣愣地心疼,但想到自己一人生下迢迢,马车早产差点没了命,她委屈烦躁:“只有我有错,难道你就没错吗?”

      霍昀廷一听,傲然抬高下颌:“我哪里有错,你说来听听。”

      丹阳无话可说,她湿着长发红着眼,活像一头被雨浇透的小鹿。

      霍昀廷心情全无:“爱生不生,药别喝了,我不打扰你就是。”他起身去沐房,丹阳要跟上去解释,却被他一把拦在外头:“出去,好好想清楚了再来狡辩。”

      丹阳呆在原地,扭头跳上了床,她一脚踢开被子,他这是什么狗脾气!她什么话都还没说呢!凭什么道理全让他占了——
      临近城门的主街道上分外热闹,商铺幌子在寒风中摇曳,食摊的热气袅袅升起,包子、糖饼、馄饨的香气混在一起。

      一辆马车入城,车窗的棉帘挑开条细缝:“哇……”小女孩奶声奶气:“姨母,这里有好多人啊!”

      出生就在月牙山上长大的迢迢鲜少见识山下的热闹,只有广玉偶尔出诊时会带上她,她想把头伸出去,却被一只纤柔的手拦住:“外头太冷了,迢儿乖,好好陪姨母在车里坐着。”

      “我不,我要出去玩儿。”迢迢兴奋得手舞足蹈,她像只刚离巢的小麻雀,用力推开车窗。

      “哇!!”满街的繁华映入眼帘,迢迢简直看都看不过来,她指着糖葫芦喊:“姨母姨母,我要那个!”

      广玉温柔拒绝:“不可以哦,昨日已经吃过了。”

      “昨日吃过了今日还要吃!”

      广玉平时管她甜食管得严,迢迢伸出小手要去够,没把她的小胳膊拽回来,车外就有人路过把一串糖葫芦给拔下来。

      “迢儿,阿公捉到你了。”

      “阿公!”迢迢瞬间更兴奋了,昨日她与阿公玩捉迷藏,没想到他现在才找到,她把小嘴巴一撅:“哼,阿公来迟了,阿公输了!”

      相里非把糖葫芦往她眼前一晃,迢迢立刻改口:“哦!阿公赢了,阿公赢了!!”

      然而,到手的糖葫芦还没送到嘴边就被人夺走了,广玉捏着她的小脸:“昨日怎么答应姨母的,只吃一根,这根不许吃了。”

      她转头对车外的相里非下命令:“师父,不准您再惯着她了,这几日零嘴吃得连正经饭都不好好吃。”

      相里非撇撇嘴,趁广玉不注意伸手对迢迢说:“走,阿公带你骑马去!不要姨母坐无聊的马车了!”

      “好!!我要骑马,骑马!!”迢迢欢呼雀跃,不等广玉阻拦就从车窗钻进了相里非的怀里。

      身侧的一老一小像两条滑进河里的小泥鳅,广玉掀开帘子喊:“你们去哪里!遥遥与霍公子还在等着我们呢——”

      “这个时辰她爹不可能在家。”相里非向后招手:“一准儿在城外的铸器坊呢。”

      城外铸器坊,以青石高墙围合,五进院落,分区严明。自东侧起一次是炭火库、玄铁库、木材库、工坊、测试校场、文书小院。

      霍昀廷依次巡视,走到西跨院的飞鸢工坊时,忽然驻足。

      新制的三叠连弩正架在测试架上,齿轮转动得咔嗒咔嗒,负责调试的机甲师刚挠上后脑勺,身后的声音就微微不悦:“第三组棘轮的咬合声不对。”

      机甲师赶紧回身问安:“见过少主。”

      霍昀廷抿唇不语,手腕轻转,连弩发出三声脆响,第三支弩箭却歪歪斜斜地扎进草靶边缘。

      “问题出在棘轮的分度圆上。”他往后伸手,温香递上量具与炭笔。

      “说过多少次了。”霍昀廷在弩臂上画出两道弧线:“不要只追求射速,棘轮齿顶圆直径过短,咬合时就很容易应力不均,把棘轮的齿顶圆增加三分,再把齿根倒圆角改成斜角,这样既能分散应力又不影响连发速度。”

      机甲师不禁咋舌:“少主高明。”

      霍昀廷幽幽看了他一眼:“半个时辰,把齿轮坯件呈给我。”

      机甲师连忙道:“是。”

      改良后的连弩发出连贯嗡鸣,三支弩精准钉入靶心,还没等机甲师回头拍马屁,霍昀廷就转身走向下一处工坊。

      工坊的院子里站着个老头,正抱着个机关傀儡不撒手。温香噗嗤一笑:“老谷主可算是得偿所愿了,这采药傀儡做得真漂亮,指尖的竹夹好生灵活!”

      大概是听见笑声,老头转过身:“哎,臭小子!三年了,我求了你整整三年!这东西终于给我做出来了!若是三年前你就答应,我药王谷那些采药丧命的弟子能多活一大半。”

      “三年前我在打仗。”霍昀廷神色冷淡:“谁有功夫管你们药王谷的闲事——”

      老谷主道:“如今也不见得你贵人事少!说来说去,还不是为了你的那个宝贝姑娘。”

      提起丹阳,霍昀廷就心烦,他无情地吩咐温香:“一起装车抬走吧,省得占地儿。”

      老谷主抢先一步:“走什么走,既然来了,让老夫再瞧瞧你这双眼睛。”

      院中风大,温香引他们入屋。霍昀廷坐下,眼睛被一双满是药味的手翻开:“唔,恢复得不错,但有一点还需提醒你,从今往后,你还是不要再架鸢了。”

      “如果我就是架了呢?”

      “会瞎。”老谷主不像是在打趣,他三令五申:“会瞎的,小子,到时候别怪我救不了你。”

      霍昀廷反应很是冷静:“嗯,不怪您,但有一事还想向您讨教。”

      老谷主上下打量他:“又是谁要死了?”

      霍昀廷:“如果夫妻二人成婚后,不想怀胎生子,除了让女子喝药,还有什么其他法子吗?”

      屋里诡异地安静了片刻,老谷主清清嗓子说:“这个嘛,倒也不难,有些药材香料可以起到很好的避孕疗效,制成香囊手钏贴身佩戴即可。”

      “伤身吗?”霍昀廷担心:“她气血不太好,身子骨更是时常折腾,有男子能戴的吗?”

      老谷主喉咙发痒,又清了一下:“夫妻双方都佩着吧,保险!我方子尽量开得温和些,但是药三分毒,至于伤不伤身,得看你用什么了,有些贵价难求的稀世药材,不仅不会伤身,反而能强身健体,就是得不少银子。”

      “银子不成问题。”霍昀廷微微一笑:“方子留下,您跟您的采药傀儡,可以走了。”

      离开铸器坊时已是黄昏,府上出奇地热闹,霍昀廷一进门就听见有个小孩在笑:“阿公,我要!给我,我也要试试……”

      相里非赖皮的语调隔墙传来:“不给不给,阿公还没玩够呢!”

      许久不见老头子了,霍昀廷忽略家里有孩子这件怪事,快步穿过连廊。

      廊前的院子里。

      相里非正陪一个小娃娃在玩木头风车,小女娃约莫几岁光景,身上穿件桃粉小绸袄,戴只白玉项圈,像是谁家珍贵的女公子。

      瞥到模样儿时——霍昀廷当场愣住,他这双眼睛怕是彻底好不了了,怎么随便看个孩子都像那只白眼狼。

      迢迢也看见他了,好奇地停下追风车的脚步,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望过来。

      相里非回身招呼:“忙完了!瞧,师父给你捡回个孩子。”

      霍昀廷并不接受这份久别重逢的师徒见面礼:“谁家孩子,怎么抱到这里了?”

      “路上捡的。”相里非抱起迢迢:“也不知道她爹是谁,这般可爱的小娃娃说丢就丢。”

      霍昀廷听得直皱眉:“您都一把年纪了还捡孩子!怎么养,谁来养?”

      相里非:“怎么不能养!你不也是为师养大的,为师老了养不了,换你来养呗。”

      霍昀廷掉头就走:“养不了,自己留着吧。”

      连廊的矮栏外一池碧水结冰,广玉从丹阳之前的屋子里出来,提着裙子匆匆往大门口跑,路过这边时,颔首向霍昀廷致意。

      霍昀廷对她一点头,算是全了礼数。

      忽然,冰面上传来噼里啪啦的动静,霍昀廷厌烦地往对岸瞧了一眼。

      迢迢站在湖边,手里攥着一大把弹珠,被他那么冷眼一瞪,吓得撇嘴就哭。

      广玉最是疼她,一下乱了阵脚,顾不得去迎温香,折回来抱她:“怎么了迢儿,怎么哭了?肚肚饿了,还是困了?”

      迢迢哭得直打嗝,小手指向始作俑者。

      广玉以为她是认出了亲爹,深吸一口气:“霍公子,您要抱抱她吗?”

      霍昀廷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可目光移到迢迢的小脸上,心绪蓦地乱起来,她怎么长得那么像丹阳?

      他止住回房的脚步,下一刻,迢迢喷出一圈鼻涕泡,方才那点心思荡然无存:“不抱!哭哭闹闹的脏死了!这院子又不是寺庙的收容场,赶紧把人给我送走。”

      迢迢听懂了,哭着大闹起来:“凭什么!要阿公把你送走,要我姨母拿针扎死你!!”

      霍昀廷白眼,果然是个没人教的野孩子!

      广玉既生气又心疼,懒得跟霍昀廷理论,柔声安慰:“乖,不哭了,姨母在呢,不怕啊,迢儿不怕。”

      迢迢生下来还没受过这般委屈,她抽抽嗒嗒地问:“姨母,我要娘亲,我娘亲呢……”

      可丹阳还没回来,广玉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相里非看热闹不嫌事儿大,指着霍昀廷禁闭的殿门说:“你娘亲啊,就在里头呢,你爹爹也在,乖迢儿,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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