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员工分岗培训》歇霜

8、马戏团（七）

　　学徒磨磨唧唧走进笼子。

　　黑蛇从上方探下，他看着近在咫尺的蛇头，一个猛扑把蛇头罩进布袋。身后众人匆匆挤进来，你抱这里我抓那边，企图把黑蛇固定住。

　　遇到了意料之中的反抗，黑蛇开始扭动身体试图回到圆木上。

　　几人的重量缀在它身上，没造成什么阻碍，它身体一弯，半圈住了打头的那个学徒。

　　“啊啊啊！老师你好了没！”学徒怕得要死也不敢松手，他用手肘撑着不让蛇卷他，旁边的人见状也赶紧来拉扯。

　　兽医没空讲话，他趴在笼子上，抓起药粉快速抹在伤口处，药粉迷了眼睛也不敢耽搁。他眼泪汪汪地拿出新药浸透的布条，快速围着伤口缠好打结。

　　“行了，行了！！”他大喊着站起身，其他人见状争先恐后往笼子外挤，这个时候谁留在最后最倒霉，这蛇都有他们腰粗了！

　　学徒是最后一个出来的，他扑出笼子在地上滚了两圈才爬起来。

　　笼子里的黑蛇甩掉头上的麻袋，它吐着信子看了一会儿笼外众人，又攀上圆木去嗅伤口处的药味。

　　还好没人受伤，在场人都长舒一口气。

　　处理完蛇，排在最后的是柚子和云朵，也是最好打理的。

　　柚子不必多说。云朵是生长在伯爵家的宠物，从小就有专人负责照顾，自然身体健康。所以兽医也只是拿出驱虫药水意思意思喷了点，给它们修了毛而已。

　　接下来，设计师和她的学徒登场。他们仔细将动物们画在纸上，又在一旁飞速起稿，于是演出服装就有了雏形。男性服饰倒还好说，本来动物能穿上的款式就不多。

　　小学徒牵来据说要和柚子演对手戏的白狗。

　　“这个白狗演负心寡情的男爵，那就排除红蓝色。”

　　“男爵这样的身份，用棕色或者土黄吧，会不会太暗了？”

　　“不会的，主角不是它，它不用亮眼。”

　　轮到柚子这边可就犯了难，简约的围脖款、普通的平民女性裙装、贵族喜欢的花哨流行款……每一种都还不错，但又好像缺了点什么。

　　“不如这样！”小学徒来了灵感。

　　“虽然是《负罪》的剧本，但我们可以不完全按照歌剧，不将它塑造成剧本里的庸俗歌女。”

　　“我们可以用单纯一点的颜色，放大它的天真和纯粹，对爱情也好，对金钱也罢，只要是放在猫身上那都是可以接受的。”

　　柚子饰演的角色是男爵的情人，在原作中她经常穿着艳丽的红色系服饰，但他们这次不打算照搬原作的服装配色。

　　很快两套设计图新鲜出炉，一套是普通的女款裙，在简约和华丽里选择折中，用上好的橄榄绿光泽绸缎制成；另一套是蕾丝披肩样式的，会用金线给上面的鲜花花样描边，另配一个纯金镶嵌彩宝项圈。

　　他们决定将这两套衣服并其他动物的一起制作出来，鲁卡赫给的预算很宽裕，多做几件衣服还是绰绰有余的。

　　柚子看他们收拾好图纸，快快乐乐离开马厩，也是非常新奇。她没体验过私人订制衣服，也不知道他们提到的歌剧是个什么情况，回头问问麦瑟。

　　这时已经傍晚了，太阳西下，半边天空都是橙红的，金色的阳光照进昏暗的马厩。

　　马场的员工给动物喂完食，麦瑟才匆匆赶来。

　　“三天出发去国都。”

　　麦瑟放下手中的布包，从里面翻出一本《负罪》简装剧本。

　　“你要在到达国都之前背下台词。”

　　麦瑟摊开剧本，流畅的花体字跃然纸上。

　　“晚上我会让老鼠教你背词。”

　　等到麦瑟的身影消失在视野里，柚子才凑上前去，自带的语言系统让她轻松读懂了剧本。

　　《负罪》是一本烂俗小说，三个角色的情感纠葛还没有现实贵族秘闻劲爆。

　　但它好就好在烂俗，不用费脑子的剧情在平民之间也很流行，更别说当年第一个扮演女主的人，现在正是皇帝的情人。

　　柚子翻了翻剧本，她的角色是游走在两个男人之间，后来被贵妇打死的歌女。

　　“哦！我亲爱的男爵大人.…..”柚子竖起尾巴，摇头晃脑地念着台词，走过动物们的笼子。

　　“为何！命运这般辜负我们…...”

　　“吱吱—heitui”猴子们扒着笼子摇晃。

　　“如果再给我一个机会，我不会再踏入可可里的土地…...”

　　“呜？”白色小狗歪着头哼唧着。

　　“为何，为何—”未尽的话语被柚子吞了下去。

　　黑蛇已经迫不及待伸了信子出来，在空气中不停吞吐。

　　柚子来者不拒按了两下信子，想了想伸了只爪子探进笼子摸上蛇。

　　蛇顿时止住了动作，感受到肉垫在脑袋上摸索着，很快另一只也按了上来。

　　两只肉垫在蛇脑袋上摸来摸去还拍了拍，发出很实在的闷响。如果拍的是西瓜，这八成是个生瓜蛋子。

　　没感觉到危险。

　　柚子更放心了一点。她始终觉得这条黑蛇的智力非同一般，可能会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得到它的帮助。

　　柚子索性把头凑到笼网上看蛇。

　　黑蛇也不动，只是用那对橙黄的眼珠专注地盯着柚子。

　　柚子挪了挪爪子它也没有反应。

　　太近了。

　　近到柚子能感受到蛇信吞吐扰乱的微弱气流轻轻拍在脸上。

　　柚子本应感到害怕，但长久以来的生活经验让她无比信任自己的危险感知能力。

　　柚子想到今天城主送来的二三十人团队，等出发以后，柚子想要避开人和黑蛇、老鼠说话就变得困难了。这可能是最后的顺利交谈时间。

　　柚子把措辞在脑中过了几遍，直视着黑蛇的眼睛说道：“我会和老鼠找机会逃走，如果你愿意和我们合作出逃，那要听我的安排。”

　　黑蛇并不会说话。

　　“如果你觉得可以，就摆摆头。”

　　黑蛇晃了晃头，蛇身高高抬起盘绕在圆木上。

　　“圆木我们会想办法的。”

　　柚子觉得这就算作同意了，接下来就是和老鼠想办法跑掉，至于系统任务【国王的旧衣】，只能到王宫随机应变。

　　说起来，麦瑟阴差阳错之下还帮了柚子。

　　早上，麦瑟又又又阴沉个脸。

　　老鼠趴在剧本上给柚子顺台词，趁麦瑟走远小声说道：“他昨天一夜没合眼。”

　　柚子：？

　　老鼠：“从城主那回来就这个样子了，看样子又吃瘪了。”

　　柚子轻声说道：“那城主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短短几天让麦瑟吃瘪那么多次。

　　老鼠：“我昨晚在麦瑟那里听到了表演流程，到时候我会躲在白狗的身上唱男爵的部分。我们是倒数第二个节目，压轴的是黑蛇。”

　　“黑蛇？”柚子不禁将目光投向笼子，“我昨天才和它说好合作，它又什么都不会，怎么表演？”

　　“猎奇？不过拔铁钉的事情我有办法了。既然你能和它交流，那你让它装病试试，医生看到它半死不活的样子，一定会劝说麦瑟拆掉铁钉。”老鼠捋了捋胡子。

　　“压轴说明至少在城主看来黑蛇比我们重要，这其中一定还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缘由。”柚子反应过来了。

　　“但我们现在没办法知道。”老鼠翻过书页，“在那之前要先确定我们能顺利逃走。”

　　麦瑟回来时，只看到老鼠和猫在桌子上老老实实对剧本。

　　麦瑟想说些什么，但紧绷的神经让他无暇思考其他。长游走在贵族之间的经验并没有给麦瑟提供很大的帮助，而几次短暂的交流也让麦瑟意识到鲁卡赫确实如同师傅所说，是一位危险的人物。

　　麦瑟在桌边坐下，一种冷意始终如同跗骨之蛆环绕在身周。

　　这下就算是猴子也能看出他的不对劲了。

　　不过嘛……这说不定是个好事。

　　马戏团的动物们在这个马厩足足住了三天，才在一个晴朗的夜晚被装上马车。城主提供的马车被保养得非常好，车板铺满了干草。黑蛇也在柚子的指导下刚通过装病拆除了铁钉，现在包着伤口盘在圆木上。

　　天刚蒙蒙亮，马戏团的马车远远缀在车队末尾驶出城。

　　柚子爬上蛇笼向前望去，车队长长，一眼望不到头。城主带了很多训练有素的士兵随行，附近的佣人也都是城主府出来的。麦瑟乘坐的马车在中间，离这里也有些距离。

　　哎……

　　柚子心里默默叹了口气。有种被监视的感觉，还不如麦瑟自己捣鼓的车队自由。

　　好在鲁卡赫的车队不会被卡，一路通行顺利短短几日就到达了国都。

　　这是国家最繁华的城市，坎坎罗蒂河灌溉出肥沃的土地，油菜、糖瓜在这里生长，通过水路运往全国各地。

　　国都有非常严格的入城手续，各地贵族城主没有国王的允许，严禁入内。

　　鲁卡赫也不能例外。

　　车队停在城外的空地上原地搭棚，鲁卡赫提交了入城申请后回到车队。

　　国王平均三天才会看一次入城申请，因此城外聚集了很多车队，他们都属于为国王生日献礼的贵族。

　　鲁卡赫的车队比其他贵族要长很多，但所有人都觉得合理，鲁卡赫的私交很多，久而久之，上流社会都知道他的富有。鲁卡赫也理所当然地被贵族们簇拥着寒暄去了。

　　麦瑟也分到了一顶小小的帐篷，他把老鼠、猫还有狗笼子都搬了进去，这些是他的底牌，人多眼杂万一出事就完了。

　　夜色渐浓，佣人端了食物过来。也是多亏了鲁卡赫，柚子最近吃的很好，猪肉牛肉管够。

　　麦瑟大口喝着啤酒，油糊满胡子他也不以为意，即使是在昏暗的油灯下，他的憔悴仍然无处遁形。

　　柚子斟酌了一下，还是没有搭话。

　　精神状态不好的中年男人最好还是不要去理会。

　　柚子不问，不代表麦瑟自己不会说。酒足饭饱之后，麦瑟很自然地去问一旁的老鼠：“我觉得鲁卡赫在谋划一件大事，一件我不应该参与进来的事情。”

　　除了老鼠，麦瑟没有任何可以商量事情的人。

　　老鼠不以为意地梳理着胡子：“那又怎样？你只是开马戏团的，贵族手缝掉出的金子都够你用的了。至于其他事情，那和你没有关系。”

　　麦瑟：“嗤，你说话还是这么讨厌。”

　　老鼠：“老约翰经常说的，你要认清自己的身份。”

　　提起老师，麦瑟攥紧拳头说道：“即使这样，我也终于有机会来到这里，那我理应继续向上爬。”

　　老鼠走到油灯旁，桌上投下狭长的影子：“你应该明白，事情不可能总向你期望的方向发展。”

　　背着光，麦瑟看不清毛脸上的表情。

　　“贪心会让你走向灭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