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3、轻舟已过万重山(一) ...
-
赵祾低低笑道:“是了,我还专程为此沐浴焚香了,怎么能辜负怀柔的一番心意。”
屋里的熏香自他进来就燃上了,看起来赵祾一早就猜到了我今日想做什么,或者说我们俩的想法原本就是一样的。
我没移开手,依然覆在他眼上,赵祾也不催促,噙着笑等我动作。
但掌下的眼睛并未一直听话地闭着,我能感到他坏心眼地眨了眨,睫毛扫过我的掌心,留下浅浅的痒,那感觉就像笼了一团火,烫得我不小心撒了手。
我以眼神控诉,赵祾却一脸无辜地看着我,气得我急火攻心,偏头就朝着他的嘴唇咬下去。
这一下却落入了对方早就准备好的陷阱。赵祾一早就做着守株待兔的打算,将我轻易地圈了起来,深吻间泻出来几句低语:“怀柔,这是你自己闯进来的,我不会放你轻易离开的。”
我笑着,同样不服输地回道:“我也没想逃。”
赵祾却像突然想起什么一样,正色道:“你当时送来敕羌的那封信,所谓何意?‘彩袖殷勤捧玉钟。当年拚却醉颜红。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
话至此处我已知道他要说些什么,赶紧去堵他的嘴,但手已被他双双擒住,一来一回间裙子上挂的金饰一阵哗啦乱响,我只能抬起下颌把嘴唇送了上去,企图让他忘却方才想说的话。
赵祾自然照单全收,但美人计却并不怎么奏效。他得了贿赂,却没停下,反而继续拿我改动了的酸词说事:“……‘从别后,恨相逢’。阮怀柔,有这么恨吗?”
“那天梦到了你,第二日晨起时不太清醒,乱写的。”
“确实不太清醒。”他点头,故意做出顿悟的样子,“我瞧你字迹凌乱,可想而知心中感情激荡,连静下来好好写字的心情都没有。”
我捶了他一拳:“赵祾,适可而止……”
他把我的手笼进掌心:“便是短短一月,‘几回魂梦与君同’,如此确是该恨相逢。二姑娘未免太偏心,只许你恨,不许我恨?”
“你……”我猛然抬头去看他,这意思是,他也频频梦到过我?
他亲了亲我的耳垂,嘴唇留下细密的湿意,显得尤为缠绵:“我倒是好奇,二姑娘梦到了什么,才能写出这样的信来?”
我对他吐吐舌头:“才不告诉你。”
“不说?没关系,有的是办法让你说。”
赵祾在我腰上软肉上轻轻捏了一把,我本就怕痒,他又知道哪里最好下手,我便被他捉弄得笑起来,上气不接下气的,他又问:“说不说?”
我一面向他怀里缩,一面笑着道:“不说。”
“这次嘴这么严?看样子倒是梦到什么十分了不得的东西了?”赵祾轻轻笑了一声。
我不答,他便绵声细语地道:“梦到什么了?真的不能告诉我吗?”
他又换了种问法,温言软语的,几乎要算诱哄,料定了我吃软不吃硬。
这般攻势下,我也确实兜不住了,只稍稍撇开脸去:“我说了,你不能笑我,现在不行,以后也不行。”
他见我松口,眯着眼应道:“好。”
不敢看他,我凑到他耳边低语几句,赵祾整个人如被定住了一般,突然便不再说话,倒叫我心虚起来。
我抬起头去,却冷不丁撞进一双沉进深潭的眼睛,他目光太过专注,让我有些移不开眼。
便是在这样的眸光下,我头脑发热,更多的事情便被自发抖落出来:“晨起发现是梦的时候,心里空得慌,又浑浑噩噩的,这才写下那种东西的……罢了,你想笑便笑吧!”
我认命般得闭上了眼睛,想着看不见就没发生,却并未听见意料之中的笑声,心中忐忑得紧,只敢掀起半边眼皮去觑他,不过这么近,我什么神色都瞒不过他。
赵祾见我样子,好似才反应过来,我立刻又闭上了眼,他摇了摇我:“睁开眼看看我,怀柔。”
我心下疑惑,但倒也依言睁开了眼,只见他瞳中浮上一层眸光,牵起的眼角偷偷泄露了情绪,接着他再也忍不住,低低笑起来。
我瞪着他,只觉羞恼:“就为了叫我看清你如何取笑我的!”
“我哪里是在笑你,我是在开心。”我赌气地撇过头,赵祾又牵了我的手,在掌心落下滚烫的吻:“若我说我也梦到了相同的事呢,可还气?”
我怔住了,看他神情,又不似假话,他继续道:“很惊讶?你可有算过,我们到底多久没有好好地说过几句话了?我又没修无情道,怀柔。”
我俯下身捧住他的脸,赵祾只是温和地等待着,直到我主动亲了亲他,他这才贴了上来,一个深长的吻。
今岁的生辰礼物,赵祾送了我两件他亲手雕的小玉饰,一件是斑斑在打滚,另一件是川乌咧开嘴笑,雕得非常传神,也不知他是何时学的这些,更不知道他是何时准备的,竟然一点消息也没叫我知道。
原本说待赵祾从敕羌回来后,就和我启程回百丈谷,但因着族内事务繁多,待到终于得闲,已是冬日。
沱郡今年尤其冷,回百丈谷的路被坚冰厚雪覆盖,不便通行。我们又收到信说阿姊和周氏的婚事会在明年三月春时办,赵祾与我便决定待雪化后再启程。
此次归家的心情同上次又是不同的,毕竟这次万事已尘埃落定,虽仍是赶路,但一路上不论看什么,心中都平和了许多。
因着此事,赵祾今年的生辰是与我在路上过的,想着给他备的礼物来回搬既有些麻烦,又怕路上坏了,也很难藏住,索性在临行前先已送了,是一座灵璧石雕的笔山,原石还是我自曲帨手里换过来的。
曲帨如今既是知州,平日里免不了要与赵祾商议公事,而在公事上,赵祾一向公事公办,时间久了,我观赵祾现下已不介意起初那件事。
曲帨与我们都相熟,私下里还能一聚,他偶尔还会拿起初那事说笑,讽赵祾在我的事上总是气量太小。
赵祾笑着回:“我如今无官职在身,说话做事少了许多限制,若依江湖人的血性,你那时做的事,我已可以杀你。”
曲帨大笑:“且不说我当时只是误会了……”他笑得停不住,是以中间的话我一律没听清,只听懂最后一句:“我相信家主断然不会做出这样冲动的事情来。”
那块灵璧石初初送到的时候,赵祾还在敕羌。
知州府里的小厮递来帖子,说从前太学的同窗杨明甫来访,因着孔祯是他二人的好友,我又是孔祯的义妹,故邀来一叙,互通有无。
往日里我与赵祾皆不喜与生人见面,曲帨是晓得的,但他既请了我,无非就两种情况,一是此人真同我兄长关系匪浅,真心实意地关心兄长的近况;二便是那些避不过,不得不见的人。
赵宣扫了三月祠堂,最近刚回来,错过了去敕羌的时机。阿姝如今不在,便是赵宣随我去,若真是应酬,也不至于手足无措。
不过到时才发觉此人是前者,兄长的人缘真的很好,无怪当时整个太学都联名上书为他求情。
这位杨明甫杨公子,刚从畹城归来,带回了一小块灵璧石,本是想作为礼物送给曲帨,庆贺他到荆台来做了知州,但我一眼便相中了,于是只能试探地询问他是否愿意转赠给我。
他二人看上去很是意外,大约也没想到我竟然会提出这样的请求。
我只能尴尬地摸摸鼻子:“这块石头我瞧着合眼缘。两位可以同我回府,但凡我有的,尽可相赠。”
杨明甫摆手:“不必,若是曲兄同意,我倒不介意此事,更何况你本就是孔兄的义妹。我忙于政事,自醴京一别后,再未同他见过面,后来才惊悉他长姊已病逝。如今他安居百丈谷,还要多谢你。”
自己竟又借了兄长的光,实在是有些惭愧。
曲帨在旁边笑笑:“我与杨兄不同,难得你瞧上我的东西,又这样大方,改日定要好好讹你一番。”
早便料到他的反应,且不说我与曲帨已熟得能称好友,不必互相客气,官场之上,倘若有人开口,对方又不予,基本已算得撕破脸了。
虽然我没有这个意思,但他们宦海沉浮,恐怕已形成习惯。
这样一来,一旦我话从口出,同强抢也无甚区别了,用旁的来交换也无可厚非。
待杨明甫离开,曲帨才问道:“往日里你若喜欢,也不见得会如此唐突地开口要,今次又是为何?”
“难不成我要等杨公子离开再提?他若介怀你将他所赠之物转赠他人怎好?”
曲帨白我一眼:“你晓得我不是问这个。”
我看搪塞不成,坦然道:“是为他,最近正巧在头疼来年生辰送什么,瞌睡了有人递枕头,我自然得争取一二。”
他抚掌大笑:“我就知道!一牵扯到赵祾,你便像变了个人一样。这样说来,你已有想法了?总不是就这样送去放在博古架上落灰吧,灵璧石虽珍贵,但最好的那些都是贡品,常人染指不得,这块的形状欠佳。”
我故作玄虚地冲他笑了笑:“保密,你且看着吧。”
这话好像将他好奇心给勾了起来:“制成后可能让我看看?再怎么说,你可是从我这里得到的。”
“自然可以。”
于是此事便提上了日程,我与堂叔先打过招呼,拜托他帮我寻找能雕灵璧石的石匠,同时还不能叫赵祾先晓得了,堂叔爽快地应下了,瞧起来竟有些跃跃欲试的模样。
通白《弄华枝》,晋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