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月无生》挽鹤归云

25、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等解决了院中的插曲再回到屋内，方才的温浪旖旎全都随洞开的屋门散尽了。沈宥霭抱着怀中变成猫儿大小的雾尘，捋着那双耳朵，心中酿着惊涛骇浪。
　　她不能和雾尘一样把方才的那些羞赧的反应全推脱给酒醉。相反她清醒得很，清醒到刚刚唇齿间的温度和甜腻现在还停留在皮肤上。
　　“嗷！”沈宥霭被这青丝绕的烦扰，想的专注，手下没收住力气捏疼了雾尘的耳朵。惹得方才还安静在她臂弯里面任由她抚摸的雾尘张着嘴叼住了她手指，四个爪子也扑腾着抱着她的手腕把她的手从自己的耳朵上扒拉下来。
　　“抱歉，弄疼你了吗？”沈宥霭赶紧道歉，手底下轻柔的摸了摸方才自己抓着的地方，雾尘很疼，说什么也不让她摸了，抱着沈宥霭的手用尖牙啃啃咬咬。也不用力，就是磨牙一样含着玩。
　　沈宥霭勾着手指逗弄着猫儿，勾着那尖尖的小牙，任由猫儿用爪垫扑她。
　　多可爱的猫儿，若是好好修行，何愁神榜无名，仙路不清？
　　沈宥霭又为了她们说不清的情路分了心，雾尘看她总是出神缠人的心思更胜。挣扎着从沈宥霭的怀中跳到地上。吓得沈宥霭忙伸手去接，怕她莽撞摔了自己。
　　可林中长大的豹子，怎么会因为小小的跳跃伤了根基？
　　雾尘扑在沈宥霭的裙摆上，拽着人往后退。只是她化的身形太小，用了全身力气叼着衣摆，只把小脸皱成一团，撅着屁股使劲往后退都没有撼动沈宥霭分毫。
　　太可爱了。
　　猫儿玩闹时候的幼稚，围绕着自己的专注都让沈宥霭心中愉悦。全心全意的幼小生命，似是被她的身影沾满了。
　　沈宥霭蹲下身，勾着手指挑着猫儿的下巴，看那双尖牙露着，叼着她的衣摆用力的费劲。她大发慈悲地站起身，跟着猫儿走了几步，走到床榻边。
　　猫儿顺了心意。
　　甩着和她人一边长的尾巴，几步跳到榻上，翻身露出白软的肚皮。温暖的肚子被绒密的白毛覆盖，软糯的像是个面团。雾尘一双晶蓝色的眼睛睁的溜圆，期待地扭动着身体，看着沈宥霭。沈宥霭会意，跟着坐到榻上，摸上雾尘的肚子。五指附上肚皮被一层层白毛吞没掩埋，暖意自手心传来。
　　雾尘对沈宥霭不设防被，便是肚子咽喉这种致命的弱点都坦然的展现在沈宥霭面前。
　　她全心全意的信任着沈宥霭，这更让沈宥霭不安。
　　这份信任是来自于习惯的亲昵还是出自情欲的爱慕？亦或反之，情不自禁的亲近只是来自于这份信任而非爱欲。
　　她不明白雾尘自森林野兽之间学会的规则，也看不清楚方才那个吻的初衷。她有些恼怒，这猫儿放纵醉酒后，却留下她在这清醒的纠结。
　　沈宥霭心中压着事，手底下逗弄着雾尘。直到一阵阵嘈杂从门外传来，才觉有不妥。看了看手心下讨巧的猫儿，怕她这模样出门被婢女看见不妥，拽过一旁锦被将雾尘遮掩在被子下面。
　　“乖乖在这等我，我去去就回。”说着给她掖着被角，心中有些不安，又嘱托了一句“别让别人看到这副模样，等我回来。”
　　雾尘懵懂的看她，倒真不在吵闹，只趴在那，睁着一双溜圆的眼睛对沈宥霭呜呜了两声。沈宥霭看着喜欢，摸着她的小脑袋，实在没忍住落了一吻在猫儿额头。
　　“等你醒酒，看你还能怎么躲。”
　　说罢起身，去屋外查看。
　　屋外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几个婢女老妇，单看衣着应该都是吴夫人身边的亲信。
　　“几位这是？”沈宥霭出声问询，几个围在一起的婢女老妇看她推门出来，嘀咕了几句，一个沈宥霭眼熟的妇人站了出来。简简单单对沈宥霭点头算是行了一礼“夫人命我来寻沈姑娘前去佛堂，同颂经卷。只是我等来姑娘院落的时候见方才给您领路的丫头晕在院中，有些担忧，所以才多有嘈杂扰了姑娘，姑娘勿怪。”
　　这老妇是吴夫人身边跟了许久的老妈妈，沈宥霭和吴夫人的几次见面都见这老妇人跟在吴夫人身边。
　　有她站出来说话，那些围着的婢女老妇都熄了声音，只等着这老妇人一人主事。沈宥霭看她言语谦卑，但挺腰仰头的模样明显还有后话，便也不急。只是念了一句无事，等着老妇下文。
　　不出所料，老妇看沈宥霭没说别的马上口风一转，“只不过，这丫头往日身体康健，吴夫人也心疼，娇养在身边，不知今日怎么只给沈姑娘领个路就晕在院内，沈姑娘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沈宥霭听那老妇装模作样要给下人讨公道，空口无凭就把罪名往她身上按。装作好奇的往前走了几步，在众人让开的间隙，看那婢女还直挺挺的趴在原地，姿势都没变心中就有了计较。
　　这群人要是真为了给婢女撑腰，怎么不见有一个人上前搭把手，给小姑娘扶起来，或是给人换个姿势，不至于让鲜嫩的脸蛋贴着地面。
　　沈宥霭瞟了一眼，念着之前从小姑娘记忆中了解吴夫人让人监视她们的吩咐，再看这老妇趾高气昂的神态，只怕也是个得了吩咐来给她下马威，听夫人话给未来姨娘立规矩的。
　　“这位夫人怎么称呼？”沈宥霭温和娴静的长相配上她不紧不慢的语调总是会让人对她放松警惕，觉得这人柔善可欺。显然这几个下人也是，看她不认识吴夫人身边得脸的妈妈，一个小姑娘为了奉承夫人身边的人赶紧站了出来。
　　“这位是夫人身边最得脸的陈妈妈，夫人闺阁时候就侍奉身边的。”
　　小婢女不知道是真想给沈宥霭介绍还是刻意奉承陈婆子，一句介绍说得名头比姓名还长。陈婆子也最吃这套，得意地摇摇头，说小丫头滑嘴，提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脸上那笑容挂着，怎么都压不下。
　　沈宥霭了然的点了点头，“陈妈妈？我不知贵府的规矩，这婢子一路上对我和我小妹大肆窥探。我念着是主人家的丫头没有责怪，我带着小妹在房中稍歇，这丫头又在屋外鬼鬼祟祟的偷听，被我小妹发觉后，本以为她知礼识趣自己退下了，谁知又晕倒在这院中。我没问询这吴府的规矩，怎么陈妈妈倒要来问我发生了什么？”
　　沈宥霭声音细缓却得礼不让，这番话说完还分了一眼给陈婆子。心中却摇头叹息，都是和雾尘时间待久了，如今说话也这么直行不让。
　　“岂会，老奴不过就是照着夫人的吩咐问询罢了，怕是下人照顾陈姑娘不得力。”陈婆子没想着沈宥霭这柔弱样子还会辩礼。现在不是争辩的时候，便转了话头，退了一步。她退，沈宥霭却不退。
　　“照着夫人的吩咐？这丫头说，她的窥视是因为有吴夫人的吩咐，我本不信，但听陈妈妈所言原来这丫头所言不虚？”
　　陈妈妈自然知道吴夫人吩咐了这丫头什么，本就心虚被沈宥霭一诈也犹疑了起来。弓着身子堆笑道“姑娘这是哪里的话，夫人只吩咐了照顾您和雾尘姑娘的起居，窥探之事都是这不懂事的丫头自作主张。莲娘，快，把这丫头带下去好好教教规矩！别污了沈姑娘的地界。”陈婆子不愧是在吴夫人身边久的，性子转的极快，怕沈宥霭真借着窥探的借口到吴夫人面前告状，或是日后有机会到老爷面前告状，惹出大麻烦，抓紧喊人处理了，不让沈宥霭有发作的机会。
　　随着她吩咐，一个年长一些的姑娘走了出来，喊了几个女使婆子，架起晕倒的婢女就往屋外走。沈宥霭看着还特意嘱托了一句。
　　“陈妈妈仁心，照顾下人。还是给那丫头找个大夫瞧瞧，醒了好好问问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你我也都能安心不是？对了，这是吴府的地界我和小妹不敢擅专，陈妈妈下次还是不要这么说了。”
　　话说完，陈妈妈再旁边连连称是，说她仁心，这丫头失礼还能如此记挂。沈宥霭自己却烦死，她有些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了。从前她从不会如此追着人的纰漏紧抓不放的。
　　都怪雾尘。
　　想着猫儿方才憨态可掬的赖在她怀里，还有那个不算亲吻的吻。
　　沈宥霭脑海中根本抛不掉雾尘那醉红的脸，眼尾的嫣红似是娇嫩的杜鹃，仰着花蕊勾着人亲吻。她觉得她可能根本等不到雾尘酒醒就要好好问一问人心意。
　　“沈姑娘随我走一趟吧。”沈宥霭的迫切都被陈婆子阻了回去，周遭看热闹的女使都被陈婆子挥退，陈婆子又重新说起了正事。沈宥霭这才想起来，这陈婆子来的本意是唤她去见吴夫人。
　　“非我不同陈妈妈同往，只是我小妹醉酒未醒。我不放心。”
　　“我会找得力的婆子来照顾雾尘姑娘，沈姑娘不用担心。而且，沈姑娘就算是要辞别依礼也该同我家夫人说一声的。”
　　陈婆子觉得方才丢了脸面，此时没有任何融缓，不管沈宥霭有什么托词都要让沈宥霭去佛堂见吴夫人。
　　同她言语拉扯了一番，沈宥霭心中疑惑渐深。不知这佛堂是准备了什么鸿门宴，一定要让她去一趟。沈宥霭满目怀疑的审视着陈婆子，陈婆子只低着头不退不让。
　　“好，那就有劳陈妈妈带路了。”
　　沈宥霭松了口，她倒是想看看，这吴府究竟还能卖什么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