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血债血偿 ...
-
大梁的冬天，没有多余的色彩，只有无边无尽的苍茫。
大梁境内的草原被厚厚的白雪覆盖，与天边低垂的云层相融。大梁牧民骑着马儿踏雪疾驰，呼出的白气掠过原野，卷起一阵阵风浪。
这是最原始的力量。
大梁宫殿内，雕刻装饰庄严肃穆，一身披绒毛的男子立于殿前。
男子身形雄壮，眉眼凌厉。他看完手中的信件，手不由得捏紧信纸。
“我看这玄武使是想趁火打劫！”
“殿下息怒！现在紧要的是将二公子接回来。”
男子转身，他身为大梁王竟然还要受一个玄武使的摆布，想起他那弟弟，梁王双眉不由得蹙紧，真是不让他省心。
梁王突然勾起嘴角，眼底露出狠戾，“告诉玄武使，东西可以给他。”
只闻他悠悠地开口，话语一字一句地在宫殿内响起，“但要让我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弟弟吃点苦头才好。”
......
破败的庙前，红衣少女牵着幼童趁着放晴的天气告别门内的女子，缓缓下山。
二人的身影在清寒的村庄内格外显眼。
洛檠揉着眼睛，他许久未睡过这么温暖的觉了，感觉自己身体内所有的寒气都被逼出，通身暖洋洋的。
他牵着颜茶的手，开口问道，“姐姐，我们后面还会来师父这里吗，她这里好温暖，我喜欢这里。”
颜茶看着他纯真的眼睛，不禁笑着开口，“以后会经常来的，但愿你以后也会这么期待。”
想到这，她心下不由得一沉，内心开始盘算晚上如何揭开费文明的那段往事。
“洛檠，待会你去叫完费都尉，然后帮姐姐寻点吃食可好？”
“好！”
洛檠仰头，看着少女的侧颜，他心底总是有些摸不着底。
在暖阳下，颜茶和洛檠走得都快了些。
不到酉时，她们便趁着还未落山的太阳回到了军营。
洛檠揣着心底纠结的走到费都尉营帐前。今日军中都已休息，估摸着费都尉还是在养嗓子。
费都尉嗓子都说不了话，仙女姐姐要问什么呢？洛檠实在想不明白，但他会照做。
想让仙女姐姐不离开他，他就必须乖乖听她的话。
洛檠掀起帐帘，“费都尉？”
屋内烛火通明，费文明坐在塌上涂着药膏。
他看洛檠来了，眉眼流出欣喜，张了张嘴，才发现发不出声。
费文明神情有些黯然，失语的症状还没习惯。
洛檠看他欲要起身，快步上前。“我来帮你吧，费都尉！”
他将药膏小心翼翼地涂到费文明身上，脑中在快速盘算要如何开口。
“费都尉……待会可以去我的营帐坐一会吗？我今天去黄庄带了些东西想给你看看。”
他斟酌了良久才将这句话说出，脸颊发热，他不擅长跟亲近的人说谎。
费文明转头看了眼脸边泛着红晕的幼童，看来他的营帐确实柴火旺盛，洛檠都热到了。
他点了点头，眼看药膏上完，随即套起了衣服。
洛檠松下心中的一口气，“那费都尉先去我那等我，我去寻点吃食！”
说完，洛檠不等费文明拉他，便加速跑出去。
这孩子，找个吃食遛这么快干什么。
费文明内心犯起嘀咕，他摇摇头，穿上外衣，没有套外甲便拉开帐帘，走向洛檠的营帐去。
已到酉时，天边的太阳早已落下，军营中点起烛火。
颜茶四周漆黑一片，她定定的站立，脑中无比清明。
计划一旦开始，便一步都不能错。她手里紧紧攥着印章，眼前都是与爹爹和姐姐最后告别的面目。
黑暗寂静的空间外，突然传来脚步声。
颜茶竖起耳朵，仔细辨别着动静。
洛檠的营帐内没有地毯，有任何动静都会很明显。
声音脚步稳重，没有厚重感，不是陈飞那种大体积，进来也没有开口，那应当是费文明无疑了。
她眼底充满坚定，这一切是时候开始了。
……
费文明打开洛檠的帐帘，里面一股寒气。
真冷啊，他去火炉边添了点柴火。
洛檠的柴火都是自己去砍的，眼下看着也快用完了。明天三十，得要派人过来多加点柴火才是，要让他热热乎乎的度过年关。
帐内气温顿时升了起来，寒气减弱。
正当费文明准备小眯一下，突如其来的女声竟让他毛骨悚然。
“费文明……”
帐内竟然传来一股飘渺而惊悚的女声！
他立刻睁开眼睛，从塌上跳起。
是谁？他内心一惊，张着嘴想要发出声音。
费文明在营帐内四处查看，试图找到声音的来源。
可是洛檠的营帐物品本就少得可怜，根本没有多余的物件可以遮挡容纳作祟之人。
他站在营帐中央，不停转身想要将营帐各个角落都收入眼底，说不出任何话这一点让他非常害怕。
“费文明……你不记得本宫了吗？”
他浑身鸡皮疙瘩泛起，这是……先太子妃？！
费文明因惊惧长大嘴巴，想要发出声音，瞳孔不停地震颤。
是他出现幻觉了吗？为何会突然想起太子妃娘娘！
难道是因为玄武使？
想起那身披鳞甲、手持重甲、将自己面目藏于面罩下的玄武使，费文明心底升起一阵阵寒意。
“费文明……你当年害本宫被抓，还害的本宫腹中的孩子无依无靠，被所有人欺凌，你可有半分悔意！”
只要让自己不听，就不会害怕。
费文明逐渐让自己冷静下来，他开始试探着寻找发出声音的源头。
这事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何况当时他也是想活命！在那种环境下没办法做选择，不顺着平炎帝就是死路一条！
颜茶勾起嘴角，脸上扯起一个疯狂的笑容。她脱下外面的红色棉衣，只留着身上白色的单薄衣裙。
听闻先太子妃最喜纯洁无瑕的白色衣裙，先太子殿下曾寻天下名贵布料只因要为娘娘织得一流光溢彩的白色衣衫。
她快速抽出袖口的暗箭，将自己的手掌划伤。
鲜血顺着手掌滴落在白色的布料上，宛如雪地中绽开的红梅。
她眼尾泛红，眼角溢出泪水，可脸上还盛着笑意，不知是疼痛还是欣喜。
“费文明，如若不是你，本宫应当带着自己的骨肉离开平京！自然也不会放过你这等小人之辈！”
洛檠应该快到了……
颜茶扯开衣裙底下的布料，将一片纱布盖在头顶，幽幽地踏出这昏暗的环境。
走出画卷的一瞬间，她四周还浅浅弥漫着一股寒气，身影凝聚，立于费文明身后。
“费文明，血债血偿！你还不快想本宫认罪！”
费文明被身后的声音吓一大跳，他快速回头，却只看见竟有一女鬼立于墙前！
身着白衣，白衣渗血！这不是先太子妃娘娘又是谁！
费文明捂着胸口，嘴长得极大，他想要尖叫，嗓子却依旧像被人堵着一般发不出声音。
他看着墙面的画卷，画卷中的女子带着笑颜，和他记忆中的那张脸重合，仿佛娘娘就在他面前！
“费文明！血债血偿！你就是导致东宫灭门的凶手！”
颜茶夹着嗓子一边开口，一边缓缓向费文明靠近。
费文明睁大双眼，眼底流出不可置信。
竟然……竟然真的是女鬼！
那女鬼迈着鬼步，根本看不清脚底，恍然间便已前后摇摆着向他靠近。
费文明吓得跌落在地，他的心被狠狠揪住，浑身颤栗，嗓子仿佛也终于冲破了那层桎梏。
“不是我啊！娘娘！”
颜茶眼底了然，果然，极度的惊惧可以加速他嗓音的恢复。她看见帐外那小小的身影，不断继续逼问。
费文明顾不得自己竟突然发出声音，他伏跪在地上，眼底露出惊恐，嘴里颤抖着继续吐出话语。
“娘娘！不是小人！都是因为玄武使！是他威胁我！”
费文明不停后退，他靠在墙边，双手不停扑腾。
“娘娘！我每天都在赎罪，我每日都在好好照顾洛檠，每一个夜里我都会痛恨当时的选择！”
他回想起自己刚进入东宫时因为没背景总被同僚欺负，是娘娘看不惯那些人的做派将他调入内府。
四年来，他在太子殿下面前也越来越说得上话，他不再是那个任人欺负的野狗。
可是在那一晚雨夜，什么都变了。
他将先太子妃娘娘送出城外，却收到了妻子的断指！
费文明并不觉得自己有错，在那一晚，他没办法抉择，只能将羊水已破的娘娘送回东宫。
即使冒着大雨，娘娘疼得不停呼喊，他脑子里也只有妻女可怜委屈的样子。
“……娘娘，我真的没有选择，我也有家人！更何况当时侯爷已死，我只能弃暗投明！”他颤抖着说出那晚平炎帝对他的逼迫，眼前仿佛浮现出那个雨夜的情景。
“你明明可以不这么做的，是你害死了我！是你！”
颜茶继续逼近，听见爹爹的名字，她心底抽痛。
“你明明答应了玄武使！为何要反悔！”
费文明瞳孔颤抖，为何娘娘会知道玄武使？“我……我没有……”
“是你！是你背叛了东宫！也背叛了玄武使！你应该以死谢罪！”
费文明已然失神，他大脑一片混沌，仿佛置入幻境。
颜茶不停逼近，她拿出袖里的匕首，送于费文明身前。
“来吧，太子殿下想你了，你不想再和殿下说说话吗？”
费文明痴愣地接过匕首，双手轻颤，在颜茶话语的引诱下，他仿佛看见了妻女的身影。
“是我对不起娘娘……我应该以死谢罪……”
他嘴角带着笑意，将匕首狠狠刺进了脖颈。
鲜血涌出的瞬间，费文明微微回神，他抓着颜茶的衣角，颤抖着跪在脚边。
浑身冰冷，连衣裙都如此冰凉带着寒气，竟真的是娘娘……
费文明终于支撑不住身体倒下，嘴角噙着笑，眼睛微张，以一种诡异的姿势躺在地上。
颜茶掀开头上的布料，她偏头看了眼帐口。
果然，在帐帘下，幼小的孩童面目怔然，地上还洒落着寻来的馒头。
她对上洛檠的眼神，幼童的眼里满是惊恐，他紧紧抿着嘴，仿佛在让自己不要尖叫出声。
颜茶正准备开口，他便已然转身跑走。
“洛檠！你去哪？”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