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策》飘逸的雪花

8、吃饭

　　午夜的街道被霓虹灯浸泡得光怪陆离，喧嚣像一层厚厚的油脂浮在空气里。
　　佳丽踩着有些不稳的高跟鞋，跟在庆帅身后几步远的地方。
　　他的背影在迷离的夜色里显得格外挺拔，也格外疏离，劈开嘈杂的人潮，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鞋跟敲击地面的声音，混着远处传来的音乐残响，让她心头莫名发慌。她加快几步，裙摆擦过小腿，带起一阵微凉的夜风。

　　“哥，等等我。”佳丽恰声声地说道，声音裹着蜜，又掺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融化在潮湿的夜风里。

　　庆帅的脚步应声停下，却没有立刻回头。
　　他像是定了格，给她一个沉默的、宽厚的背影。
　　几秒后，他才慢慢转过来，路灯的光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看不清眼神，只看到紧抿的唇线。

　　“饿不饿？”他问道，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像一块投入深井的石子，试探着她的反应。

　　佳丽下意识想摇头，胃里却适时地传来一阵微弱的空虚感。
　　酒吧里的酒精和躁动早已掏空了她。她垂下眼睫，盯着自己鞋尖上一小块污渍。

　　“有点。”她轻声承认。

　　“那走吧。”庆帅没有多余的话，转身继续向前。这次，他的脚步放缓了些，让她能轻易跟上。

　　他们拐进一条背街，繁华被瞬间甩在身后。这里安静得多，只有零星几个晚归的行人。
　　一个简陋的路边摊支在巷口，昏黄的白炽灯泡在夜色里撑开一小团温暖的光晕。
　　锅灶上升腾起浓郁的白汽，带着食物质朴的香气，瞬间驱散了那些浮华的酒气。

　　摊主是个沉默的中年人，只在他们走近时抬了抬眼。
　　庆帅熟门熟路地要了两份炒饭，然后拉开塑料凳坐下。佳丽在他对面坐下，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

　　等待的时间沉默地蔓延。炒锅和铲子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食物在滚油里滋滋作响，这烟火气的人间声响反而放大了他们之间的寂静。

　　庆帅的目光落在佳丽脸上，她感到那目光有重量，压得她几乎要缩起肩膀。

　　“我是不是很凶，你是不是很怕我？”他终于开口，问题直白得像一把突然出鞘的刀，寒光凛凛，容不得闪避。

　　佳丽的心猛地一跳。她抬起眼，飞快地瞥了他一眼，又迅速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还好吧。”她委婉地说道，声音轻得像耳语。这是个模棱两可的回答，小心翼翼地避开了锋芒，既不敢承认，也不敢否认。

　　庆帅似乎并不满意这个答案，但也没有追问。
　　他只是看着她，那审视的目光让她如坐针毡。炒饭的香气越来越浓，他却仿佛置身事外。

　　又一阵沉默之后，他身体微微前倾，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他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磁性，还有一种深藏其下的、近乎恳切的意味。

　　“能听哥的话么，”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以后不去酒吧了，好吗？”

　　这不是商量，是要求。是裹着温和外衣的、斩钉截铁的命令。
　　佳丽捏着衣角的手指收紧了些。
　　她想起酒吧里迷幻的灯光、震耳的音乐、那些暧昧不明的搭讪和一杯杯不知名的酒。
　　那些曾让她觉得刺激、自由的东西，在此刻这碗热腾腾的炒饭面前，忽然变得轻浮而廉价。

　　她抬起头，这一次，目光没有躲闪。她看进他深邃的眼睛里，那里面有关切，有担忧，有一种她无法辜负的沉重。

　　“好。”她听见自己的声音说，干净，利落，没有任何犹豫。像一个承诺，轻轻落地，却掷地有声。

　　一个字，划清了一条界限。

　　庆帅紧绷的下颌线似乎柔和了一瞬。他没再说什么，只是抬手，示意老板快点。

　　两盘热气腾腾的炒饭很快端了上来，米饭油润，葱花翠绿，卧着一只金黄的煎蛋。白汽氤氲，模糊了彼此的视线，也柔和了刚才近乎对峙的气氛。

　　佳丽拿起勺子，默默吃了起来。味道家常而踏实，温暖从胃里一点点升腾起来，驱散了深夜的寒气和心底最后一丝不安分的躁动。

　　她知道，有些东西，从这一个“好”字开始，已经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