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策》飘逸的雪花

4、回忆

　　酒吧内部，音乐震耳欲聋，仿佛连空气都在跟着低音炮一起震颤。
　　炫目的激光灯切割着弥漫的烟雾，五光十色的射灯下，是晃动的人影和碰撞的酒杯，一派醉生梦死的喧嚣与迷离。
　　佳丽刚踏入这片沸腾的海洋，几乎要被这巨大的声浪推得后退一步。

　　“佳丽！好久不见！”

　　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女声穿透嘈杂的音乐传来。
　　佳丽循声望去，看到了卡座里那个穿着时髦、笑靥如花的女人——她的表姐，白零担。

　　白零担热情地招手，笑容灿烂，仿佛她们之间从未存在过任何阴霾。

　　这一声亲切的问候，像一把猝不及防的钥匙，瞬间打开了佳丽记忆深处那个积满灰尘、不愿触碰的盒子。
　　眼前的灯红酒绿骤然褪色，喧嚣的音乐也仿佛被拉远了，她猛地被拽回了多年前那个冰冷刺骨的下午。

　　白零担双手叉腰，漂亮的脸上充满了嫌恶与不耐，一根手指几乎要戳到小佳丽的鼻尖上，声音尖利刻薄：“滚！别待我家！凭什么待我家里！”

　　旁边的白畅顺也立刻帮腔，同样用手指着，语气充满了鄙夷：“滚！没人要的乞丐！滚！别在我家！”
　　小佳丽瘦小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脸色惨白，眼泪在眼眶里拼命打转却不敢落下。她死死咬着自己的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

　　她怀里紧紧抱着那个旧得褪了色的书包，仿佛那是她唯一的依靠和全部家当。

　　她低着头，不敢看那两个盛气凌人的人，默默地、一步一步地挪向门口，每一步都像踩在碎玻璃上。
　　沉重的家门在她身后“砰”地一声关上，隔绝了那个所谓的“家”。

　　她跑出很远，直到一片空旷的田野边才停下来。
　　四周空旷，只有风吹过庄稼的沙沙声。

　　她再也忍不住，蹲在尘土飞扬的路边，把脸深深埋进膝盖里，瘦弱的肩膀因为压抑的哭泣而剧烈地耸动，发出小兽般的呜咽。

　　路边有几个正在干农活的妇女直起腰，看向这个可怜的女孩，交头接耳，指指点点，脸上流露出同情与无奈，低声议论着：“哎，这不是老白家那个寄养的孩子吗？真是可怜啊……”
　　不知过了多久，一辆熟悉的自行车停在她面前。是白家的当家人，白季泉。
　　他脸色凝重，眉头紧锁，手里正拿着她那小小的、孤零零的书包。
　　他看着蹲在地上哭得几乎脱力的佳丽，深深地叹了口气，语气沉重却带有一丝不容置疑：“唉……起来吧，先回家。”
　　佳丽还在抽噎，哭得眼睛红肿，上气不接下气。
　　她抬起头，怯生生地看着白季泉，最终还是慢慢地站起来，低着头，一步一步地跟在他高大的身影后面，被他领回了那个刚刚将她无情驱逐出去的“家”。
　　那份屈辱、委屈和无处可去的茫然，深深地烙在了她的心上。

　　酒吧里，白零担的笑容依旧明媚，还在等着她的回应。
　　佳丽猛地从那段痛苦的回忆中抽离出来，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骤然收缩。
　　周围的音乐和喧闹声瞬间回流，却显得格外刺耳和虚假。

　　她看着表姐那张热情的脸，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那段被驱逐、被辱骂、在路边无助痛哭的记忆，与眼前这张笑脸形成了无比尖锐的讽刺。

　　她僵在原地，脸上的血色褪去，刚刚扬起的嘴角凝固成一个极其勉强且痛苦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