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载》马闲着

5、此为新生（5）

　　“结婚需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都差不多了，等伴娘到了，一块把房间搞一下就行了。你的房间也打扫好了，回去直接住。”
　　说到打扫房间，周容又哈哈大笑起来：“我跟你说，我收拾周小南房间的时候，找到五十块钱，就是他之前抠抠搜搜藏这藏那不愿意让我花的那个，刚刚买东西花得就是他的钱。”
　　“他要是知道肯定要气死。”
　　“等他知道就花完了。不愿意给我？我非得花！抠的要死。我问他，我结婚他准备给多少钱红包，他竟然说没有？他书包里装的钱我可都看到了，八十三块五，不正好给我包个八十的红包？”
　　“噗——八十的红包。”
　　“我跟你说，你可别小看这八十块钱。主要你得分是谁的，像周小南这么抠的人，能从他手里要到八十，已经很不容易了。唉——可惜八十也要不到。”
　　“对了。”周容猛地刹车，“你不会也跟周小南一样没给我准备红包吧？”
　　“准备了。”
　　“真的？”周容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多少？八百？一千？不会是两千吧！”
　　“不行。”周容松开刹车，重新开动车子。“我得跟小付商量一下，你要是给太多了，到时候你结婚我们肯定还不起。唉，两千……”
　　周容的反应，让周易悄悄松了口气。
　　她因为自身没有结婚的打算，所以也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刻意存钱。周容的婚期也是上两个月才定下，所以她现在根本没有什么余钱。
　　这两个月她省吃俭用，也才凑了个几千块的红包。
　　“红包意思意思就行了，不用给那么多。”兴奋了一阵的周容，又开始拉着腔调“教育”起了周易。“你自己一个人，还是给自己留点钱吧——”
　　“嗯，留了。”
　　“啧——你以前还说给我留红薯了呢，结果呢？都被你一个人吃了。”
　　“噗——”
　　“你还好意思笑。得亏是我，你说你上哪找像我这么好的妹妹。”
　　“那确实不好找。”
　　“说啥呢？你可不要以为我听不出来你在损我，我可聪明着呢。”
　　“噗——确实很聪明。”
　　“还笑！你知不知道……”
　　周容突然消了声，这让周易忍不住探头，企图窥到她的表情。
　　“知道什么？”
　　“姐。”周容放缓了车子的速度，语气也变得低沉起来。“我跟你说，你别生气。”
　　“什么？你说。”
　　“就是……我小时候一直以为你不是亲生的。”
　　嗯？周易整张脸都写满了问号。
　　虽然她和周容周南长得不怎么像，但她和爸爸长得很像。她实在不明白周容为什么会有这个想法。
　　“为什么？”
　　“我那时候在家翻东西，就看到我和周小南的出生证明了。然后你的出生证明，我怎么找也没找到。当时我就想——”
　　“完了，我姐不是亲生的，我以后一定要对她好。”
　　周容说完后，周易愣了片刻才问道：“一般发现家里其他孩子不是亲生的，不都是会排挤对方吗？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不知道啊，当时就那么一瞬间，就那么想了。”
　　“那你是什么时候反应过来，我是亲生的？”
　　“忘了，大概就是前两年吧。”
　　“我姐不是亲生的，我以后一定要对她好。”
　　“不知道啊，就那么想了。”
　　周容口中的话题已经换了几换，可她说的这两句话，却始终在周易耳畔反复回放。
　　她望着周容的背影，听着她小声的哼唱，竟有一瞬间湿了眼眶。
　　她可爱的傻妹妹啊，你可一定要幸福。
　　“哎呀，会的会的，你们就放心吧。来，再给我拍几张，拍好看点啊。”周容一边冲着几个伴娘说着，一边又换了个姿势。
　　瞥见周易拿出手机，她立马瞪圆了眼看向周易：“姐姐姐，你拍完千万不要发朋友圈，先发给我。”
　　“这么不相信我。”周易调出相册，把自己刚刚拍的照片划拉给周容看。“你先看看。”
　　“咦？这两张还不错，发给我，我先调……”
　　“新郎来了！新郎来了！快锁门——”
　　也不知是谁嚷了一嗓子，原本只有浅浅交谈声的房间，立马热闹了起来。
　　几个伴娘堵了半天的门一经打开，门外的接亲团便一拥而入，屋内立马跟着变得拥挤起来。
　　“红包！先给我红包！”周容团坐在床上，朝着新郎伸出了手。
　　新郎笑着掏出两个红包塞到周容手里，问道：“现在该干啥？是不是要找鞋？”
　　“找什么鞋？先做游戏！”
　　伴娘们把事先准备好的游戏道具一样样递过，伴郎们嘻嘻哈哈半耍着赖完成，然后靠着红包，在一众娘家人的提醒下找到了婚鞋。
　　这前前后后也不过三十分钟的时间，家里找来的主事人便上楼催促。
　　“快快，抓紧时间下楼，别耽误了时间。”
　　周易最后看了眼全然变样的房间，才提着周容的东西下楼。等她把东西放好，再来到周容跟前时，周容已经拉着外婆的手，开始悄悄落泪。
　　周易愣了。
　　她突然发现，身旁的亲人都收起了笑脸，有的甚至跟着红了眼眶。
　　楼上嬉笑玩闹，楼下暗擦泪角。
　　明明，还是这个家……
　　周容上婚车时，已经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脸上的妆容都花了。
　　或许她不是坐在车上的人，所以周易没有太多的共情。
　　在她看来，这好像没有太多值得伤感的地方。因为这里始终是她的家，她总会回家的。
　　倒是周小南，走在车队前哭得眼泪鼻涕一把抓。
　　“姐，你要是……你要是……受欺负了，你一定……一定要跟我说……我……我……”
　　把车队送出村后，周小南趴在车窗上，拽着周容的手便嚎啕大哭起来。
　　许是周小南哭得太过真情实感，这让假睫毛都哭掉了的周容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
　　“你别激动，别激动。”周容拍拍周小南的手安慰，“我跟你讲，我一定跟你讲。”
　　新郎小付也跟着附和：“放心吧，别哭了，我不会欺负你姐的。”
　　周小南松开周容的手，看着婚车一辆辆从自己身边经过，直到车队的尾巴也快消失在眼前，才被微信消息唤回神。
　　【周容】：周小南刚刚拉着我的手就哭
　　【周容】：给我吓一愣
　　【小付】：也给我吓一愣
　　【周容】：主要哭的太丑了哈哈哈哈哈
　　【周容】：就是忘了拍照
　　【小付】：没事，车里有行车记录仪
　　【小付】：到时候拷下来发给周小南看
　　周小南：“……这两个人！姐，你看他俩！”
　　周易看着群里的消息，想了一会才道：“让他们发群里吧，一个个私发比较麻烦。”
　　周小南：“你们几个！你们几个！我真是服了你们几个人！”
　　直到酒席过后，临回学校前，周小南还在嘴里恨恨念着“你们几个”。
　　周易听了只是笑，然后等周小南坐上了返校的车，才在群里艾特周容说了周小南的反应。
　　周容那边估计还在忙，所以并没有及时回复。直到下午四点左右，她才在群里发了一串“哈哈哈”当做回应。
　　周易正想着要不要回点什么，就收到了周容私发过来的婚礼小视频。
　　视频内，周容穿着一袭漂亮的婚纱，在音乐声中挽着新郎的胳膊缓缓向前走去。头顶是闪烁的灯光，周围是起哄的人群。
　　一切都是婚礼最普通不过的样子，可周易却忍不住想要失声痛哭。
　　她想收回早上的那句话。
　　这里始终是她的家，可这里却不再是她过年一定要回的家。

　　【篇后语】
　　“我没有想过她会认为我不是亲生的，更没有想到在发现这一‘事实’后，她想的竟然是以后一定要对我好。就像我同样没想到，送她出嫁时我没哭，收到她发来的婚礼视频，却躲到房间偷偷哭了半晌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