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难相解》Miss贰叁

41、解惑

　　郑淑慧走得很慢，眼睛注视着前方，“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选择领养芷岚么——因为她的眼睛。

　　当年去福利院，那么多个孩子，我一眼就看到了她，一双眼睛大大的、圆圆的，像会说话一样。她安安静静地坐在板凳上，那么小那么漂亮的小女孩，怎么会有父母那么狠心抛弃她呢。

　　冥冥之中，我就觉得她是我的女儿。芷岚也好像和我投缘一样，第一次单独见面，她一点都不惧怕我们，可能这就是缘分吧！”

　　齐新缓慢地走着，认真听她讲江芷岚儿时的事。

　　“然后我们就决定领养芷岚，刚到家的很长一段时间，她特别离不开人，不管是在家还是在外面，都紧紧抱着我不松手，不过她从来也不哭不闹，可能是不适应陌生的环境吧。

　　有时候带她出去玩，我能看出她眼睛里的好奇和渴望，但她就是不愿意离开我，或许是内心深处有阴影吧，我们也就不再强行让她和其他小朋友一起玩”，郑淑慧停顿了几秒，“只有一个人例外。”

　　齐新点了点头，低声道：“我”。

　　郑淑慧看向齐新轻笑：“对，小时候的事你还有印象？”

　　齐新回答道：“一点点。”

　　“我也搞不清是什么原因，我们带她去你家的时候，她可以放下戒备跟着你，可能你从小沉稳的性格让她有安全感吧。

　　我记得她每次都紧紧抓着你的胳膊，和个小尾巴一样跟着你，那时候你看着她这样，虽然无奈却也不推开她，任由她抓着你。

　　她摔倒了，你还知道双手抱她起来摸她的头发。哈哈哈，小时候的你就和个小大人似的，让人非常放心了。”

　　齐新也轻笑附和，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不过自己确实对这一段有些印象。江芷岚来家的时候，就喜欢抓着自己，她也不说话，推掉她的手也不哭闹，两只大眼睛就那么盯着自己，瘪着嘴努力忍住眼泪。

　　自己看着她眼眶水汪汪委屈的样子，怕被大人看到责怪，就只能伸出胳膊让她抓。果不其然，她小脸上就露出笑容，泪珠也滚落下来，吓得自己用手给她抹掉。

　　再之后自己就习惯了，只要和她讲好了，自己玩耍的时候，她就会安静地在一旁看着，偶尔还会鼓掌。自己把胳膊伸过去时，她才会双手抱住，眼睛亮亮的像颗小星星，笑得好看又柔软。

　　郑淑慧看了一眼齐新继续说道：“后来在幼儿园的时候，有个小朋友说出了我们不是芷岚的爸爸妈妈，可能是大人闲聊小孩听到的吧。芷岚哭得很伤心，好几天不愿意去幼儿园，晚上还会做噩梦。虽然小孩的父母也向我们道歉了，但我觉得还是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对她比较好，所以我们全家就搬走了。

　　后面的事你就都了解了，一个是我们家庭的情况，再就是高考户籍地的原因，就决定让她寄宿在你们家。可没想到引发了后面这一系列的事，可能这就是命吧！”

　　郑淑慧叹了口气，抬头注视着齐新，“你很喜欢芷岚吗？”

　　齐新沉默了几秒，嗯了一声。

　　“是从什么时候喜欢她的，知道她身世之后？”

　　齐新心里咯噔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郑淑慧笑道：“没关系，实话实说。我只是想确认你是因为同情她还是——”

　　“不是”，没等郑淑慧把话说完，齐新着急否认，“不是因为同情。”

　　内心挣扎了几秒，齐新继续说道：“我也不确定是从什么时候喜欢她的，可能在知道她身世之前吧”。

　　具体的时间节点，齐新也分辨不清，这些年也时常剖析自己的内心——或许是从无意中看到她穿着睡衣，眼睛湿漉漉的，那最本真的居家模样；

　　也或许是自己和吴竞川打完架回操场时，远远看见她安静地站在树荫下的那一刻，像一幅画一样；

　　也或许是她对着自己说屁股比手疼多了，她气鼓鼓的样子非常可爱；

　　也或许是自己从楼梯上下来见到长大后的她的第一眼，从那一眼开始，自己的内心就悄然在动，只是当时的自己还不明白那是什么。

　　郑淑慧瞧着齐新的表情不是很自在，拍了一下他的后背，“没关系，不重要。只要你能看清自己的内心就好。我希望你是因为一直喜欢芷岚才想和她在一起，而不是因为怜悯她，更不要因为你的执念，这些东西是不能支撑你们走下去的，尤其是执念。

　　年少时的喜欢留有遗憾，很容易变成执念，有时候连你自己都分不清是喜欢这个人还是单纯的意难平。当你们真的在一起之后，才发现是自己将对方想象得太完美，或者是自己一直沉浸在想象的爱情中，这些不能说是错误吧，但确实不成熟。”

　　齐新听得很认真，试图将这些困扰自己多年的事情想清楚。是执念么，也是；想象中的爱情么，可自己从没有设想过能和她在一起；完美么，她本身就很美好。一切的一切都只有她，再也没办法容纳第二个人。

　　郑淑慧看齐新若有所思的表情，笑道：“我说这么多，你不要有压力，感情的事很复杂，遵从你们的内心。你和芷岚能走下去，我当然很高兴也很放心；即便你们没能走到最后，也是缘分不够，不留遗憾就好。”

　　齐新点头道：“我会照顾好她的。”

　　郑淑慧又拍了一下齐新的背，“我知道你能照顾好她，最重要的是——要尊重她。一味的保护和付出也是不对的，就这一点来说，不论爱情、还是亲情，都会给她带来巨大的压力，甚至会适得其反。我也是这些年慢慢想通了一些事情才感悟到的。”

　　齐新恍然大悟地点头，或许自己对她的保护超出了边界，处理事情太冲动，没有理性的分析，忽略了她独立的人格，结果也不尽如人意。

　　“还有一件事，我一直没和芷岚提过，我想现在你比我更合适和她说，问一下她的想法？”

　　齐新疑惑道：“什么事？”

　　郑淑慧叹了一口气说道：“就是关于芷岚的身世。现在网络和技术这么发达，去录一下个人信息应该有可能帮她找到亲生父母。”

　　“之前为什么没帮她找呢？”

　　“可能两方面的原因吧：一是，怕查到后她真的是被亲生父母遗弃的，这又是一场伤害；二是因为我的私心，我希望芷岚能一直留在我身边。”

　　齐新能理解，但还是试探地提问道：“您为什么不自己和她说？”

　　“也是两方面的考虑：一是我拿不准她的想法，这些年她从来没提过，就像她从没提过你一样，但我知道那是她自我保护的一种形式；二是，现在有你在她身边，无论身世结果是怎样，我相信你能给她更多的依靠，毕竟她从小就能在你身上获得安全感”。

　　说完自己的想法，郑淑慧看向齐新，笑着摇摇头表示很无奈。

　　齐新也微笑回应，答应道：“好，有合适的机会我问一下她的想法。”

　　“好，我们回去吧”，郑淑慧转身往回走，问道：“你哪天回去？”

　　齐新回答道：“年三十一早”，过年还是要回去的。

　　“那这两天就在这边转转玩玩，三十一早带着芷岚一起吧，我就不回去了。”

　　齐新心头涌上一阵雀跃，转念一想，“那她肯定也不会走的，您和我们一起回去过年吧，我妈肯定很高兴。”

　　郑淑慧道：“这么多年习惯简单安静的生活了，你们年轻人在一起多出去玩玩，这些年芷岚陪在我身边生活太单一了。”

　　齐新也没再多说话，自己恐怕是带不走江芷岚的，只能寄希望于大姨突发善心，看在大过年的自己还要一个人赶路的份上愿意回去，这样才能实现此行的意外收获。

　　江芷岚醒来发现家里空无一人，妈妈每天习惯早起去散步，但是齐新呢。他出去跑步，该不会是进不来了吧，于是一边打电话一边往外走去按电梯，心想下去看看是不是有傻瓜被关在楼外了。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了，江芷岚惊讶道：“哎，你们怎么一起上来了？”看向齐新，“你是不是被关外面了。”

　　齐新看了一下郑淑慧，她对自己使了个眼色，齐新心领神会，“对，忘记还有门禁这回事儿了。”

　　江芷岚没有注意到什么异常，嬉笑道：“哈哈，怎么没给我打电话。”

　　齐新道：“刚准备打，就碰见大姨了。”

　　郑淑慧打断他们，“这两天你带着齐新转转玩玩吧，大老远来一趟，也好好感受一下江南水乡的风土人情，和我们老家还是不太一样的。”

　　江芷岚带着齐新绕着城市游玩，两个人都没开车，江芷岚觉得融入一个城市，看到她本来的样貌，最好的方式就是绿色出行，于是两个人慢慢体会过年的氛围。

　　坐公交经过高中学校时，特意下车来到校门口，江芷岚兴奋地给齐新介绍曾经的母校。齐新握着她的手，放到唇边轻轻地吻了一下，江芷岚看他眼里带着心疼，碰了一下他的肩膀，“同学们都很友好的，等下次有时间带你去见和我关系最好的同学。”

　　齐新笑着答应，“嗯”，停顿了几秒钟，“那有没有男同学啊？”

　　江芷岚歪着头低笑道：“当然有啦！”

　　齐新眯起眼睛问道：“那他们追过你吗？”

　　江芷岚咯咯地笑，不回答他的问题。

　　齐新使劲攥着江芷岚的手，“不回答就是默认了，哼！他们给你塞过情书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