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凰旗下》芙蓉酥

2、浴火凤凰

　　破晓时分，山谷中弥漫着薄雾，如同轻纱般笼罩着整装待发的队伍。慕容靖站在高处，目光扫过下面一张张坚毅的面孔。赤凰旗在他手中猎猎作响，旗面上那只浴火凤凰在晨光中仿佛活了过来。

　　“按照计划，分头行动！”慕容靖声音清越，穿透晨雾，“记住，我们的首要任务是制造混乱，为婉婉和秦风创造潜入城中的机会。”

　　赵刚扛着大刀，洪声应道：“头儿放心！保证让那些叛军崽子喝一壶！”

　　石磊抡了抡巨斧，咧嘴笑道：“刚子，比比谁砍的多？”

　　白羽冷冷瞥他们一眼：“匹夫之勇。”手中长剑却已出鞘三分。

　　顾明远推了推眼镜，最后一次确认地图：“根据风向和地形计算，疑兵之计最佳实施地点在落鹰峡。柳先生，唐兄，拜托了。”

　　柳青微微颔首，怀中古琴已调好音弦。唐钰检查着最后一枚机关雀，轻声道：“巳时三刻，准时发动。”

　　慕容靖走到苏婉婉面前，小姑娘今日换上了一身粗布衣裳，脸上故意抹了灰尘，却依旧掩不住灵秀气质。

　　“婉婉，记住，一旦入城，立刻去找守将张威将军。这枚令牌可以证明你的身份。”慕容靖将一枚赤铜令牌交给她，“无论发生什么，保护好自己。”

　　苏婉婉重重点头，眼中虽有惧色，却更多是坚定：“慕容哥哥放心，我一定把消息带到。”

　　秦风默默站在她身侧，腰间飞刀袋已装满。他看向慕容靖，简短道：“我在，她在。”

　　晨光渐亮，雾散云开。慕容靖深吸一口气，举起长枪：“出发！”

　　十五道身影如离弦之箭，射向不同的方向。他们不知道，这一别，将是许多人此生最后一面。

　　——

　　落鹰峡距云州城十里，是一处险要峡谷。顾明远选择这里实施疑兵之计，正是因为此地地形特殊，能放大声响效果。

　　唐钰在山崖上快速布置机关，一枚枚铜管被巧妙安置在岩缝中。柳青静坐一旁，指尖轻抚琴弦，试音调律。

　　“柳先生这琴似乎不是凡品。”唐钰忙中偷闲，好奇问道。

　　柳青眼中掠过一丝柔光：“故人所赠。”便不再多言。

　　唐钰识趣不再问。乱世中，谁没有几段不愿提及的往事。

　　辰时末，一切准备就绪。顾明远站在高处观察远处云州城方向，眉头紧锁。

　　“情况有变。”他突然道，“叛军营地动静不对，似乎在提前集结。”

　　唐钰一惊：“难道计划泄露了？”

　　柳青凝神细听片刻，摇头：“不像。似乎是内部调度问题。”

　　顾明远快速计算着：“无论如何，我们必须提前发动。否则等叛军主力出动，就来不及了。”

　　三人对视一眼，同时点头。

　　“唐兄，机关就位。” “柳先生，请奏《铁马金戈》。” “根据声波传播速度计算...现在！”

　　柳青十指猛然拨动琴弦，一阵金铁交鸣之声骤起，竟真如万马奔腾。几乎同时，唐钰启动机关，峡谷中回声激荡，烟尘四起，恍若有千军万马杀来。

　　叛军营地顿时大乱。哨兵惊慌失措，号角声四起。

　　“成功了！”唐钰惊喜道。

　　但顾明远脸色反而更加凝重：“不对...叛军的反应太训练有素了。你看，他们不是慌乱，而是在有序组织防御！”

　　果然，不过片刻混乱后，叛军就开始分兵布阵，一支精锐直扑落鹰峡而来。

　　“中计了！”柳青猛然按住琴弦，“他们有备而来！”

　　顾明远快速计算着：“根据速度计算，我们只有一刻钟时间撤离。”

　　唐钰却盯着远处云州城，突然道：“不，我们不能撤！婉婉和秦风还没入城！”

　　此时，苏婉婉和秦风正趁乱接近云州城南门。原本计划中，叛军被疑兵吸引时，正是他们潜入的最佳时机。

　　“秦哥哥，好像不对劲。”苏婉婉拉着秦风的衣角，小脸发白，“叛军怎么往落鹰峡去了？”

　　秦风面色凝重：“计划可能泄露了。婉婉，你跟紧我。”

　　二人躲在一处破屋后，观察城门守备。突然，一队叛军精锐直扑他们藏身之处而来！

　　“被发现了！”秦风猛地推开苏婉婉，“走！”

　　飞刀瞬息出手，冲在最前的几个叛军应声倒地。但更多敌人涌来，将他们团团围住。

　　苏婉婉吓得脸色惨白，却突然从袖中撒出一把粉末。冲过来的叛军顿时惨叫连连，捂着眼睛倒地。

　　“我带的药粉...”她颤声解释，“能暂时致盲...”

　　秦风趁机拉起她疾退，但退路已被截断。眼看就要陷入重围，突然一阵箭雨从侧面射来，叛军倒下一片。

　　“慕容哥哥！”苏婉婉惊喜叫道。

　　慕容靖单骑杀到，长枪如龙，瞬间挑翻数个叛军：“走！北门有接应！”

　　原来慕容靖在指挥佯攻时，发现叛军反应异常，当即判断计划可能泄露，立刻带一队人马赶来接应。

　　三人且战且退，叛军却紧追不舍。突然，一支冷箭直射苏婉婉后心！

　　“小心！”秦风猛地推开她，箭矢穿透他的肩膀，鲜血迸溅。

　　“秦哥哥！”苏婉婉惊叫，急忙扶住他。

　　慕容靖回马枪连挑数敌，大喝：“进巷子！”

　　他们拐进一条窄巷，叛军骑兵无法进入，只得下马追赶。慕容靖且战且退，秦风勉强用飞刀支援，苏婉婉则简单为秦风处理伤口。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秦风脸色苍白，“慕容，带婉婉先走！”

　　“不行！”苏婉婉急得眼泪直掉，“要死一起死！”

　　慕容靖一□□穿追来的叛军，冷静道：“别说傻话。前面有处废宅，我们先躲进去。”

　　废宅院墙高大，门扉紧闭。慕容靖撞开门，三人迅速躲入，插上门栓。

　　追兵很快赶到，在外面叫骂撞门。门板摇摇欲坠。

　　“后门也被堵了。”秦风探查回来，脸色更加苍白。

　　慕容靖环顾四周，突然道：“上房顶！”

　　他抱起苏婉婉，纵身跃上房梁。秦风勉强跟上，伤口鲜血淋漓。

　　从房顶望去，外面至少围了五十叛军。为首的是个独眼将领，正大声指挥撞门。

　　“是李崇业的副将，独眼狼刘猛。”慕容靖低声道，“看来叛军是铁了心要抓我们。”

　　苏婉婉突然扯了扯慕容靖的衣袖，指着一处：“慕容哥哥，看那里...”

　　只见远处街角，几个乞丐正在探头探脑。其中一个老乞丐做了个奇怪的手势。

　　慕容靖眼中一亮：“是丐帮的朋友！”他也回了个手势。

　　很快，老乞丐带着几个小乞丐推着一辆粪车慢悠悠走来，正好堵在巷口。

　　“军爷行行好，让让路呗。”老乞丐哑着嗓子喊。

　　刘猛不耐烦地挥手：“滚开！没看见在执行军务吗？”

　　老乞丐却故意把粪车一歪，臭气熏天的粪水泼了叛军一身。叛军顿时大乱，骂声四起。

　　趁这混乱，房顶上的慕容靖三人迅速跃到相邻屋顶，几个起落便消失在街巷中。

　　——

　　落鹰峡处，顾明远三人却陷入苦战。

　　叛军精锐已经攻上山崖，唐钰的机关大多被破坏，柳青琴弦已断三根，顾明远手持长剑，身上已多处挂彩。

　　“根据当前战况计算，我们生存几率不足一成。”顾明远苦笑着推了推破碎的眼镜。

　　唐钰射出最后几枚暗器：“顾先生现在还有心情计算？”

　　柳青突然道：“东南方向，有援军。”

　　果然，一阵喊杀声从东南传来，赵刚和石磊带队杀到！

　　“奶奶的，敢动我们的人！”石磊巨斧挥舞，瞬间劈翻两个叛军。

　　赵刚刀法沉稳，护在顾明远身前：“顾先生没事吧？我们来晚了！”

　　原来慕容靖早有后手，派赵刚石磊作为第二波接应。

　　有了生力军加入，战局顿时扭转。叛军见势不妙，开始撤退。

　　“穷寇莫追！”顾明远急忙制止杀红眼的石磊，“当心有诈！”

　　众人收敛队伍，清点伤亡。赤凰义军死伤十余，所幸核心人员都无大碍。

　　“慕容和婉婉他们呢？”赵刚急问。

　　顾明远面色凝重：“计划泄露，他们可能遇到麻烦了。”

　　就在这时，一骑快马奔来，却是凌薇。她平日沉默寡言，此刻却满脸焦急：“云州城戒严了！四个城门全部关闭，婉婉他们没能进去！”

　　众人心头一沉。

　　“现在怎么办？”石磊烦躁地跺脚。

　　顾明远快速思考着：“根据情报，李崇业明日就要攻城。我们必须今晚就把消息送进去。”

　　凌薇突然道：“我知道一条密道。”

　　所有人都惊讶地看着她。这个孤僻少女向来少言寡语，此刻却语出惊人。

　　“你怎会知道？”赵刚疑惑道。

　　凌薇低下头，声音更小：“我以前...在云州住过。”便不再多言。

　　顾明远与赵刚对视一眼，果断道：“好！凌薇带路，我们今晚行动。”

　　——

　　夜幕降临，云州城外一片死寂。叛军营火连绵数里，如繁星落地。

　　凌薇带着一队人悄无声息地绕到城西山脚下一处荒废祠堂。

　　“密道入口在这里。”她挪开香案，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洞口。

　　顾明远仔细观察：“有近期通过的痕迹。看来还有人知道这条密道。”

　　众人依次进入密道。通道狭窄潮湿，弥漫着霉味。苏婉婉忍不住咳嗽，被秦风轻轻捂住嘴。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出现微弱光亮。出口竟在一口枯井中。

　　爬上井口，众人发现身处一处荒废庭院。远处传来打更声——他们已经身在云州城内！

　　“成功了！”唐钰欣喜道。

　　但慕容靖却皱眉：“太安静了...” 话音未落，四周突然火把大亮！无数官兵将他们团团围住。

　　一个身着将军铠甲的中年男子走出，正是云州守将张威。

　　“果然有老鼠钻进来。”张威冷笑，“拿下！”

　　赤凰众人立刻结阵自卫。慕容靖上前一步：“张将军！我们是来报信的！李崇业明日就要攻城！”

　　张威却大笑：“这等拙劣伎俩也想骗我？李帅早已与我约定，只要交出城主印信，就保云州平安！”

　　众人如遭雷击。原来张威早已暗中投敌！

　　“你竟敢叛国！”赵刚怒吼。

　　张威冷哼：“识时务者为俊杰。朝廷早已放弃云州，我总要为手下弟兄谋条活路。”

　　眼看就要血战一场，顾明远突然道：“张将军，你可知道李崇业答应保全云州的真正条件？”

　　张威一愣：“什么条件？”

　　“屠城三日，以儆效尤。”顾明远冷静道，“这是李崇业一贯作风。将军莫非忘了临州之鉴？”

　　张威脸色微变。临州也是投降后被屠城，守将全家无一幸免。

　　慕容靖趁机道：“将军若不信，可派人去打探叛军动向。他们正在准备攻城器械，根本没有受降之意！”

　　张威犹豫了。就在这时，一个传令兵慌慌张张跑来：“将军！叛军使者到了，说...说要将军即刻开城，否则明日鸡犬不留！”

　　“什么？”张威勃然变色，“带上来！”

　　叛军使者被带上来，态度傲慢：“张将军，李帅有令，限你一炷香内开城投降，否则城破之日，寸草不生！”

　　张威脸色铁青：“李帅明明答应...”

　　使者冷笑：“那是昨日条件。今日你们伤我这么多弟兄，条件自然变了。”

　　真相大白！张威又惊又怒，猛地拔出佩剑砍翻使者：“李崇业欺人太甚！众将听令！死守云州！”

　　局势瞬间逆转。慕容靖立即道：“将军，我们愿助守城！”

　　张威此刻也不再犹豫：“好！本将军任命你为副将，统筹防务！”

　　——

　　城防会议上，赤凰众人各展所长。

　　顾明远快速分析叛军可能的进攻路线；唐钰布置机关防御；柳青负责联络城中义士；白羽训练守军剑法；石磊赵刚加固城墙；就连苏婉婉也组织起医疗队，准备救治伤员。

　　慕容靖站在城墙上，远望叛军连绵营火。秦风默默走到他身边，肩膀已简单包扎。

　　“多谢。”秦风突然道。

　　慕容靖一愣：“为何道谢？”

　　“为婉婉。”秦风目光柔和地看着远处忙碌的苏婉婉，“她一直想为这个世界做点什么，不只是被保护的大小姐。”

　　慕容靖微笑：“她很勇敢。”

　　夜色深沉，城内外一片寂静，却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明日，将是血战之日。

　　慕容靖抚摸着赤凰旗，轻声自语：“无论如何，我们要守住这座城。”

　　旗面上，浴火凤凰在月光下熠熠生辉，仿佛在预示着什么。

　　远处传来柳青的琴声，凄清而坚定，如同乱世中不肯熄灭的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