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年》哈哈哈切

2、第2章 路途

　　槐城相较于云城来说实在是个太小的城市了。

　　龙斯年曾经去过很多槐城一样的城市旅游，或破旧、或破落，他从来是以旁观者的身份去参观游览，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身处其中，成为它的一份子。

　　槐城太小，没有飞机场，没有高铁站，只有哼哧哼哧转着轮子的绿皮火车。

　　龙斯年没有坐过这种车，在他的想象中，传说中的绿皮火车应该混杂着各式各样人的汗臭酸臭味，慢悠悠地驶过高山、隧道、河流，然后在他睁眼醒来的时候看到外面一望无际、平整的土地，告诉他真的来到了陌生的北方这个事实。

　　但出乎意料的是绿皮火车并没有他想象中的破败，空间虽然狭小，陈列简单，但整列车厢十分现代化和整洁。

　　何志勇买了卧铺车票，一家四口人正好一个隔间。

　　一家四口……

　　上车后何志勇忙着招呼曹玉休息，指挥龙斯年将行李箱都放到行李架上去。

　　龙斯年看着何志勇忙前忙后小心呵护曹玉的样子鼻头一酸，想起他从来没有这样呵护过龙朵朵。

　　何志勇是入赘的，天生低龙朵朵一截，在家没有话语权也不敢对龙朵朵说话哪怕大声一点。

　　龙朵朵是大小姐脾气，她世界里的所有人都要围着她转，她爱生些莫名其妙的小气，也不算真生气，就是时不时要人哄着她。

　　龙斯年从小就跟着爷爷奶奶和何志勇学会了怎么哄龙朵朵。

　　他回想了一下何志勇哄龙朵朵时的样子，确定了那不是呵护。

　　算了，龙斯年叹口气，想这么多干嘛，被龙朵朵赶走已成事实，再想不过是徒舔烦忧。

　　龙斯年强迫自己拉回思绪，打算把他们的箱子放到行李架上，发现本来脚边的四个箱子只剩下了两个。他再往左边一瞧，丁辰正好从行李架上收回手，看了龙斯年一眼就转身放下过道旁边的小椅子坐下了。

　　龙斯年又低下头，剩下的是他和何志勇的箱子。

　　啧，界限这么分明？

　　丁辰不想兄友弟恭，龙斯年没意见也没想法，他不舒服想必丁辰也舒服不到哪儿去。

　　他利落地把箱子放好，走到隔了两个桌子的小椅子上坐下。

　　他们每个人只带了一个行李箱，何志勇净身出户，除了自己的证件连件衣服都不带，龙斯年好一点，带了几件自己买的T恤，看着衣柜里剩下的龙朵朵给他买的衣服，他心烦的也不想带了，连带着一墙的球鞋也被丢在云城。

　　于是父子俩只各带了半个行李箱的东西就轻装上路。

　　他俩东西少情有可原，让龙斯年意外的是曹玉母子俩也只各带了一个行李箱，曹玉当了富豪十几年的情人，包包珠宝应该都不止两个行李箱，他不信曹玉会放下那些跟着何志勇净身出户。

　　隔间里不知道何志勇说了什么，惹得曹玉一阵娇笑，听得龙斯年十分别扭，别扭过后又是颓丧。

　　他很想抽根烟，掏出烟盒后忽然想起不知道火车上禁不禁烟，又把烟丢进裤子口袋。

　　烦，很烦，非常烦。

　　尤其是连脚都伸不直的过道让龙斯年更烦了。

　　“花生瓜子八宝粥，啤酒饮料矿泉水！哎！让让啊，脚收一收！”

　　推着小推车的工作人员大着嗓门冲过道里的人喊，刚站起身的龙斯年不得不贴着窗户让小推车先过，可他一米八二的大高个，又头一次坐绿皮火车，错误的估算了过道的宽度，在小推车经过他的时候被挂了一下。

　　艹，巨tm烦！

　　“帅哥不好意思啊，没事吧？”

　　“没事没事，你过吧。”龙斯年客气地摆摆手，挤出一个笑。

　　工作人员推着小推车走了，越过他时又说了一声不好意思。

　　龙斯年是个脾气爆但十分有涵养的人，工作人员的一通道歉竟让他的火气莫名其妙消了。

　　他左右看看，火车上实在单调无聊，荒山野岭的手机也没信号，龙斯年干脆走进隔间脱鞋爬到上铺，被子一盖，睡觉。

　　曹玉十分有眼力见的对何志勇比了个嘘的手势，然后轻轻关上隔间的门。

　　火车摇摇晃晃地开了一天半，终于在第三天凌晨到达他们的终点站：槐城。

　　九月份的云城还是燥热的，尤其是那风，带着闷闷的气息，让人动一动都能出一身汗。

　　九月份的槐城却是凉爽的，裹杂着清冷的风吹过，激的龙斯年浑身鸡皮疙瘩直冒。

　　龙斯年倒吸了一口气，他从没见过这样的火车站，两条铁轨，一眼看到头的水泥站台和出站口，火车开过，都能感受到水泥地面扬起的灰尘。

　　不是没人打扫积攒的灰，而是每一秒都不停吸附在水泥上，永远也不能洒扫干净的灰。

　　出站口处只有四个简陋的闸机，向外望去，被何种小旅馆招牌的霓虹灯映照的街道冷清又破败。

　　何志勇带着曹玉走在前面，将近二十年重回故土，他俩显然很兴奋，一路牵着手面带笑意地耳语。

　　不知道他们说到什么，曹玉突然回头懊悔地看着后面跟着的两人，带着歉意说：“你们两个一直生活在云城，忘了提醒你们槐城冷，要加件衣服了。”

　　说着她松开何志勇的手走到龙斯年身边亲切地抬眼看他：“冻坏了吧。”

　　龙斯年看了眼他俩，他俩确实长袖长裤穿得严严实实，再看丁辰，丁辰也冻着，但比他好些，最起码穿了长裤。

　　“阿姨我不冷。”龙斯年淡淡说，态度不亲不疏。

　　“啊，那、那我们先去酒店吧。”曹玉有些尴尬，讪笑着退回何志勇身边。

　　龙斯年听到何志勇小声对曹玉说：“别管他。”

　　到了酒店已经是凌晨两点钟了，曹玉进自己房间前对龙斯年和丁辰说：“明天不着急起，你们好好休息，睡饱了我们再出发。”

　　龙斯年没说话，径直刷了房卡进屋，他在屋里听到丁辰让曹玉也好好休息，然后曹玉温柔地跟他说：宝贝晚安。

　　龙斯年鼻头一酸，龙朵朵以前也会在晚上端杯牛奶进他屋叫他早点睡，然后摸摸他的头说宝贝晚安。

　　丁辰关门进屋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龙斯年站在屋里发呆的样子。

　　他没出声，好在龙斯年很快察觉到他进来，立马收拾好自己的情绪，问他：“你睡哪个床？”
　　“都行。”

　　“哦，那我睡这个了。”龙斯年指指靠窗那张床。

　　“嗯。”

　　草草洗漱过后两人关灯上床，即使身体和精神都很疲惫，但龙斯年在床上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

　　“喂，你知道去了黎县之后有什么安排吗？”

　　龙斯年翻了个身面朝丁辰。

　　他前段时间心思都在龙朵朵身上，何志勇心思都在曹玉身上，所以除了目的地是槐城下面一个叫黎县的县城，其他的龙斯年一概不知。

　　许久，久到龙斯年都以为丁辰睡着了，他才听到对面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不知道。”

　　“哦。”龙斯年摸摸鼻子，猜想丁辰原本都要睡了，被自己莫名搭话给吵醒了，他不好意思地说，“那睡吧。”

　　龙斯年又翻了个身，对着窗外皎洁的月亮进入了梦乡。

　　早上起来时已经是十点半了，丁辰不在房间，龙斯年迷迷糊糊洗了个脸，瞬间清醒不少。

　　打开房门，丁辰正和曹玉在门口说话，看见龙斯年出来，曹玉冲他笑笑，说：“斯年你醒了？一会儿我们吃点东西就出发。”

　　“你们安排。何……我爸呢？”

　　曹玉拢了拢耳边的碎发，说：“勇哥去前台联系车了。”

　　“哦。”

　　东西已经都收拾好，现在回房显然不太礼貌，但站在门口和曹玉母子俩一起等何志勇龙斯年又浑身不舒坦。

　　丁辰显然还很排斥他和何志勇，龙斯年不想显得自己接受良好的样子。

　　于是他把房门大开，自己坐在床位玩手机，既能让三人处在同一空间，又能避免尴尬。

　　龙斯年觉得自己教养还是太好了。

　　幸好何志勇回来的很快，他先看到门口的母子俩，亲热地对曹玉说车联系好了，然后问丁辰一会儿想吃什么。

　　龙斯年没扭头去看门口的情况，但他清楚地听到丁辰十分疏远地说“随便”。

　　他乐得看何志勇热脸贴冷屁股。

　　但何志勇下一秒就看到了坐床上玩手机的他，方才还堆满笑的脸瞬间垮下来，厉声吼道：“龙斯年，你坐在那里像什么话！”

　　龙斯年淡定退出消消乐关掉手机，面无表情拉着行李箱走出来，经过何志勇的时候向下给了他一个眼神，说：“能走了？”

　　哼，在继子那儿碰了灰就在亲儿子这里找场子，龙斯年可不会惯着他。

　　哦，忘了他和曹玉还没扯证，连继子都算不上。

　　何志勇见龙斯年这种态度，气得撸起袖子就要上手，被曹玉拉住温声哄了好一会儿才红着脖子回房拿行李。

　　龙斯年就站在电梯门口冷眼看着，在他前十八年的记忆里，何志勇一直是慈父形象，脾气好尊重人，甚至有时候急了声音大点事后都要跟他道歉说爸爸不是故意凶你的。

　　但自从何志勇净身出户并带上他之后，对方简直像变了一个人，暴躁易怒，不容龙斯年挑战他的威严。

　　龙斯年想，或许这才是真正的何志勇。

　　被龙斯年发现出轨的时候是一面他没见过的何志勇，现在又是一面他陌生的何志勇，这些拼凑出的何志勇让他觉得自己的前十八年就像一场虚无缥缈的戏。

　　除了龙朵朵，所有人都在尽职地表演自己的角色，等到他十八岁戏剧落幕，“卡”的指令落下，所有人才脱掉戏服，用真实的面貌面对他，只有龙朵朵始终如一。

　　龙斯年真的很想龙朵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