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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愿作人间接月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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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的余晖彻底沉入远山的轮廓,别墅庭院里的自动地灯无声亮起,柔和的光晕勾勒出草木的形态,也映照着江怀夜专注的侧脸。
他盘膝坐在一片柔软的草坪上,双目微阖,呼吸悠长。
那枚暗金色的骨骼碎片静静躺在他的掌心,一丝丝极淡的混沌能量,正从他的指尖渗出,探入那枚碎片,再带回一点点冰凉而精纯的气息,缓慢融入他体内。
这个过程极其耗费心神,进展也极为缓慢,但江怀夜乐此不疲。
每一次成功的引导和吸收,他都能清晰地感受到灵骨深处传来的一丝微弱却真实的熨帖感。
池望君说,那是破损之处被细微滋养、弥合的征兆。
这给了他前所未有的希望和动力。
吸收完今天的,江怀夜抬头和池望君对上眼,露台上,他负手而立,晚风拂动他额前的几缕碎发,眉眼在灯光下显得柔和了些许。
莫名其妙的,他想起了那个存在于意识里的吻。
柔软的,干燥的,带着点微微颤抖。
“望君!”江怀夜指着天上皎洁的月亮说,“今天月圆,要不要来看看。”
池望君嘴角微勾,直接从露台上一跃而下。
“我操,”江怀夜急急忙忙跑过去接住。
两人一起跌进后院泳池,水花溅起,池望君墨发铺散在水面,转瞬又跟着身体没入。
所幸池子不深,江怀夜抱着人从水中站起,衣服彻底打湿,黏在身上,被秋风一吹,泛起一阵冷意。
“不知道走走楼梯吗?这么高摔着了怎么办?”他不去看离地面仅两三米的露台,抱着池望君的手紧了紧。
池望君整个人被他紧紧抱在怀里,湿透了的衣服隔不了温度,肌肤相贴的地方迅速窜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滚烫触感。
水珠顺着他的长发蜿蜒而下,滴落在江怀夜颈窝。
“这么高?”池望君终于开口,声音里有几分调笑,他微微偏过头,湿漉的发梢扫过江怀夜的下颚,“怀夜,你是在担心我,还是在小看我?”
他的呼吸很近,带着一种清洌的气息,拂过江怀夜耳畔。
江怀夜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死死抱着人家,他触电般想松开,可手臂却不听使唤,在池望君背后冰凉的衣料是蜷缩了一下。
池望君的腰很窄,隔着湿衣也能感受到其下柔韧而暗含力量的线条。
“我……”江怀夜喉咙发紧,避开那近在咫尺的眸子,视线胡乱扫过池望君水光淋漓的锁骨上,“我怕你真的不清醒,摔了。”
话说出口,软绵绵的,毫无力道。
池望君轻轻笑了一声,搔刮过江怀夜的耳膜。
他没有挣脱,反而将一只手抬起来,慢条斯理的拂开江怀夜额前的一簇黑发,指尖带着池水的凉意,划过皮肤,留下灼烧的热度。
“我有神力护体,这点高度对我没问题,”他动作很轻,目光聚焦江怀夜闪烁的眼眸,“倒是你,伤势未愈,就敢这样贸然冲过来接我?”
江怀夜被他看得无所遁形,意识深处短暂的亲吻记忆再次翻涌上来,带着一丝颤抖。
是池望君,还是他自己的颤抖?
他分不清了。
只觉得此刻抱着这个人,比引导“混沌”还要耗费心神,心跳得又快又乱,擂鼓般撞击着胸腔。
江怀夜有些狼狈的别开脸,抱着他往池边挪动,“我们上去吧,好冷。”
他先将池望君托上池岸,自己再撑着边缘利落的翻身而上。
秋风掠过湿透的衣服,寒意瞬间沁透骨髓,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下一刻,池望君手里多了条浴巾,轻轻搭在他身上。
“你呢?”
“我没事,有护体的。”几喽发丝黏在池望君颈侧,平添了几分平日里绝不会有的脆弱与魅惑,“你若病了,得不偿失。”
理由冠冕堂皇。
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塞满了,胀胀的,又酸又软。
他想问“你刚才是不是故意的”,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一句低低的:“……谢谢。”
池望君没再说话,转身朝别墅走去,脚步沉稳,背影在月光下拉得很长。
他快走几步,与池望君并肩,两人沉默地走着,月光将他们的影子交叠在一起。
“那个碎片,”池望君忽然开口,打破了寂静,“今日吸收,感觉怎么样,有收获嘛?”
“还好,”江怀夜收敛心神,认真回答,“比昨天好很多,感觉……灵骨那里好像有灵力流动。”
池望君摇头:“你体内的不是灵力,具体是什么我也不清楚。”看江怀夜眼底漫上一丝紧张,他宽慰道,“不过对你来说估计是好东西。”
“望君。”江怀夜停下脚步。
池望君也随之驻足,回身看他,眉眼在昏黄朦胧的灯光里,显得格外深邃。
江怀夜看着他的眼睛,很认真地说:“下次想下来,走楼梯。或者……叫我一声。”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恳切,“我会在下面接住你。”
不是质疑他的能力,也不是无谓的担心。
只是一种单纯的意愿——我想确保你万无一失,我想成为那个能稳稳接住你的人。
池望君静静地望着他,晚风吹动他额前湿润的碎发,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
半晌,他极轻地弯了一下唇角,那笑意很浅,在他清冷的眼底漾开细微的涟漪。
“好。”他轻轻应道。
只是一个字,却让江怀夜的心骤然落回了实处,甚至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喜悦。
他也跟着笑了起来,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带着水汽的眉眼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明显。
“咳咳咳!”苍邪从厨房钻出来,端着一盆蛋炒饭,“哎呀,搅和你们好事了,骚瑞~”
江怀夜:“……你才是饕餮吧,一顿顶我一天的量。”
“嘿嘿嘿,其实我饭量很小的。”就是以前把你吃穷过而已。
江怀夜鄙夷:“呵呵,眼见为实。”
“谁说的?有时候眼见不一定为实。”
两人拌嘴的功夫,池望君已经换好干净衣服了,是江怀夜特意买的,说是给他增添点人情味。
他穿的是一件质地极其柔软、看起来就很温暖的烟灰色羊绒圆领毛衣。
毛衣的版型是宽松舒适的,但优质的羊绒面料依旧顺着他的肩线、腰身柔顺地垂坠下来。袖子有些长,盖过了他一半的手腕,只露出几根修长干净、骨节分明的手指。
好乖!江怀夜心想。
嗯,找到奇迹池池的正确穿搭方式了!
池望君看江怀夜还湿着,蹙了蹙眉,让他赶紧去换身衣服。
江怀夜喉结微动,只觉得心底某个角落被那柔软的烟灰色轻轻撞了一下:“……哦哦,好,我马上。”
待他重新下楼,池望君和苍邪两个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屏幕里反派正把主角追得到处跑。
“这人……我们是不是见过?”苍邪指着被打到吐血的主角说。
江怀夜自然而然的坐在池望君身边,才仔细看了看,“哦,星辉的艺人,好像叫……盛楠。”
“她现在在哪?”池望君眉头紧锁,转身看向江怀夜,“我想见她一面。”
江怀夜虽疑惑,但还是第一时间联系了星辉老总,得知盛楠在剧组拍戏后,又被对面恭维了几声。
挂掉电话后才有空问道:“望君,怎么了嘛?”
“这人是死而复生的。”
翌日,江怀夜便驱车带着池望君前往盛楠所在的剧组拍摄地。
那是一个位于市郊的大型影视基地,几处仿古建筑群林立,远远就能看到各种拍摄器材和忙碌的工作人员。
车子在影视基地门口被保安拦了下来,穿着制服的年轻保安一脸公事公办,伸手示意他们出示通行证或者预约证明。
“抱歉,没有剧组发放的通行证或者提前报备,外来车辆和人员一律不能进入。”保安看着这辆陌生的豪车和车里气质不凡的两人,语气还算客气,但态度很坚决。
江怀夜降下车窗,解释道:“我们找《凤唳九天》剧组的盛楠小姐,有重要的事情,已经和星辉的李总打过招呼了。”
保安显然见多了这种说辞,摇了摇头:“先生,口说无凭,我们只认证件。或者您可以让剧组内部的人出来接您一下。”
江怀夜微微蹙眉,他不太喜欢搬出家世,但眼下显然是最快的方式,他拿出手机,直接拨通了星辉娱乐老总的电话,简单说了两句后,把手机递给了保安。
保安将信将疑地接过,听到电话那头传来公司高层熟悉且带着急切的声音,脸色立刻变了,连连点头称是。
挂断电话后,他恭敬地将手机递回,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原来是江少,实在对不起,有眼不识泰山!您请进,请进!需要我带您过去吗?”
“不用,告诉我们具体位置就行。”江怀夜淡淡道。
按照保安指示的方向,车子缓缓驶入影视基地内部,最终在一处挂着牌匾的宫殿建筑外停下。
现场正在拍摄,工作人员各司其职,场务看到他们这两个生面孔想要上前询问,江怀夜只是略一颔首,那股自幼蕴养出的矜贵气度让场务一时没敢贸然阻拦。
两人站在监视器后方不远处,目光扫过片场。很快,他们就看到了正在宫殿廊檐下候场的盛楠,她穿着一身华丽的宫装,妆容精致,正低头看着剧本,身边围着助理和化妆师。
池望君的视线落在盛楠身上,眸色深沉,仿佛在审视着什么,他周身那股清冷疏离的气质与片场喧闹的氛围格格不入,引得附近几个工作人员偷偷侧目。
江怀夜正想找个工作人员去通传一声,一个戴着鸭舌帽、像是副导演模样的男人走了过来,语气带着几分不耐:“两位是哪位?我们这边正在拍摄,闲杂人等请不要靠近。”
江怀夜上前一步,平静开口:“我姓江,找盛楠小姐有点私事,已经和李总报备过了。”
“姓江?”副导演愣了一下,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脸色微变,语气瞬间缓和甚至带上了几分谄媚,“哎呦,您是江少?您看我这……李总刚才确实来电话了,没想到您来得这么快。盛楠还在拍这场戏,要不您先到旁边休息室坐一会儿?她这条拍完我就让她过去。”
“不必麻烦,演员戏感重要,我们就在这里等。”江怀夜语气淡然,自有一股不容置疑的意味。
副导演连忙点头:“好的好的,那您自便,我这就去跟盛楠说一声。”
副导演匆匆走向盛楠,低声耳语了几句。盛楠抬起头,惊讶地看向江怀夜和池望君的方向,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随即对副导演点了点头。
“他们……有点怪怪的。”池望君皱眉看向江怀夜,“很谄媚……你。”
江怀夜不屑:“不是谄媚我,是我的身份。娱乐圈里,资本为王,普通没背景人在这里极难生存。稍有不慎,轻则雪藏封杀,重则丢失性命。”
“看出来了,”池望君眼底流露出一种怜悯,“在星辉的时候。”
他沉默地注视着盛楠,直到副导演离开,他才低声对江怀夜道:“她身上的‘死气’很淡,几乎被一股旺盛的生机覆盖,但并非全无痕迹。这种逆转生死的手段……绝非寻常。”
江怀夜心中一凛,顺着池望君的目光看去。一场戏拍完,盛楠放下剧本,朝着他们走了过来,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职业微笑。
细看之下,那笑容深处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僵硬与疏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