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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我要你与我成亲 ...


  •   夕阳西下,伫立在半山腰的寺庙里,浑厚的钟声回荡在庙中,激得豁了口的房顶上梳理羽毛的鸟雀飞向四处。

      灵峰寺是京城除护国寺外香火最旺盛之处,香客多为布衣白丁,因此远远比不上护国寺恢弘大气,僧人各个干瘦。

      庙里深处供香客居住的简陋厢房里头,一素灰僧袍的女子正端跪在蒲团上,手上打着佛珠嘴里念念有词,仔细看她能瞧见,她脸侧从颧骨起有道长而狰狞的疤,斜在脸上直到下巴。

      一滴清泪顺着这道疤边沿滑下脸颊。

      旁边摇晃欲散的木椅上坐着个穿黑袍的人,浑身包裹得严实,辨不出男女,那人喝了口茶嘴里又涩又酸,于是欲加不耐烦,打翻了茶杯一掌拍在桌上,瘸腿的桌子晃了三晃到底没倒。

      “咱前头可是说好的,如今我替你拔了心头刺你怎的就舍不得死了?”那人声线低沉嘶哑,像是刻意消去了本音。

      梅溪缓缓睁眼翻了页面前的佛经,温和地开口道:“急什么,没我你们也照样除掉他,我不过就是个方便替你们顶罪的人。沈仲善如今死讯尚未确定,我只有亲耳听到,才肯上路。”

      “我说了沈府封锁了消息,姓沈的早死了,陛下还派了怀王迟清晚主理此事。你想想若不是真的出事,何至于叫怀王去呢。”黑袍人绕到梅溪背后,边说边从袖中抽出白绫来,缓缓逼近。

      “什么!”梅溪骤然起身转过头。

      黑袍人匆匆将白绫收入袖中。

      由于过于心急,梅溪没注意到那人的异样,只蹙眉道:“你说陛下派人来查?万一他们误将你做的假证错认到我女儿头上……不行我得回去看看。”

      “你回去还有什么用?”黑袍人忍无可忍紧攥她的手腕,“当初你若早死,便也不会连陛下都惊动,现如今不都是你的错,害得我这几日陪你住在这破地方,不如我帮你一把,早登极乐。”

      说着那人攥着梅溪的手上使了个巧劲,将梅溪的手别到身后死死压住,又单手甩出白绫预备缠在她的脖子上。

      梅溪曾是做惯了农活的,也时常陪人上山采药,于是快速反应过来后使劲往后蹬后腿,踹在那人膝盖上。

      待那人吃痛松了劲,梅溪又是一脚上去将人踹到一边后往厢房门跑。

      可在她手触碰到门沿那一刻,背后被人痛击,欲倒地之时白绫缠上了她的脖子。

      “啊———”

      一声惊叫划开了凌晨尚未退去夜幕的天空,沈珂浑身冷汗,心惊肉跳地坐起来。

      她做了个真到差点以为醒不来的梦,梦到自己浑身剧痛踉踉跄跄背着妈妈走了好远的山路,背后还有骑兵追赶。

      沈珂惊魂未定地喘着气看向周围,却见眼前突然冒出个黑影来!

      “!!”沈珂正欲叫着打出一拳来,就见那黑影细声细气地开口了。

      “娘子,是我,秋叶。”

      秋叶?谁?

      沈珂疑惑地回想自己身边什么时候有这号人时,黑影从床旁端了个烛台过来,坐在沈珂身边。

      微弱摇曳的火光照亮了两人的侧脸,沈珂对面那女孩不过十三四岁的模样,梳着总角,圆圆的脸蛋儿圆圆的眼。

      沈珂瞧小的孩子脸上还有未消肿的巴掌印,不由皱了眉,手指轻轻抚上去,心里也清楚了几分:“你怎么来的这?”

      前一日在院子里跟婆子对骂的小孩子当即红了眼,眼眶里泛着泪花:“昨夜里刑部的人说要我当人证把我接过来了,我来时就把我送到这院子来——这是哪呀,我害怕……”

      “没事,我在这不怕。”沈珂用手背拭去她脸上的泪水,接过她手里的烛台将她搂在怀里安抚,“他们没跟你说清楚,我如今帮人做事,他们不会把咱们怎么样噢。”

      沈珂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将烛台放回床头旁矮几上,又为她抹了抹泪:“你昨夜睡在哪?”

      “睡在旁边的耳房里,听到娘子叫,怕出什么事就过来了。”秋叶一五一十地答了。

      鹤飞为自己安排了个地方隐蔽的院子,藏在巷尾,估计是自己如今还是戴罪之身,不好太宣扬。沈珂又和秋叶说了会话,就叫她好好回去睡着了。

      现在看来自己还不算孤身一人,或者说沈镂玉并非无依无靠,这半大的小丫头估计也是被人排挤安排到了梅溪院里,竟也没有怨言敢为沈镂玉出言顶撞别人。怕是心里早就憷得厉害,硬撑着罢了。

      沈珂在现代有个差六岁的表妹,打小儿就爱缠着沈珂姐姐长姐姐短的喊,因而她对这个妹妹也喜欢得厉害,对这个年纪的小孩也很有好感。

      如今她再看秋叶这样小的年纪本来该在上学,却要经历这样的事,心里不由地不是滋味。

      又回想起刚刚那个梦,更是忍不住叹气,躺下来吹了蜡烛辗转反侧,到底没再睡着。

      卯时,天亮得差不多,院子里传来阵忙碌的脚步声。沈珂穿衣下床,推开屋子的窗户往外看,果不其然是蓝玉——迟清晚为她选的侍女。

      昨天和沈珂说了会话,她何止是迟清晚说的识字,简直饱读诗书,留在迟清晚身边当个普通侍女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沈珂看她在扫院子,就喊她进屋来,让她教自己看后来鹤飞又送来的案件详情。

      虽说是在古代,但整理的资料却是不输现代的详细和严谨,蓝玉声如贯珠,听得人十分舒服。

      可这么听下去,沈珂却不由自主皱起了眉。

      她发觉除沈仲善做的假证外其余证据也都汇聚到沈镂玉身上,或者说指向了另个明明更具有嫌疑却被沈仲善有意洗白的人身上——梅溪。

      梅溪在正妻陈夫人遇害前几日,以祈福斋戒的名义去了郊外的灵峰寺这事人尽皆知,明明她也有嫌疑沈府里却无人敢提,估计也是沈仲善所为。

      这毒药若不是被陈夫人不慎喝下,沈仲善必是难逃此劫。

      梅溪有毒害沈仲善的理由,她该是恨沈仲善的。

      但不知为何沈珂总觉得此事还有隐情。

      “娘子,外头好似来人了。”蓝玉在沈珂沉思时朝门外望去,她耳力极好,沈珂还未反应过来便站起身来:“娘子稍安,蓝玉去瞧。”

      “你小心点。”沈珂看蓝玉款款而去,脚步轻盈,想起昨日鹤飞送东西来时嘴巴碎,告诉自己蓝玉也善武艺,如今看来所言不虚。

      蓝玉并未将门大打开,只留条缝出来,两人小声交谈半晌。沈珂刚有些坐不住想去看看,就见蓝玉合上门脚步匆匆来了。

      她面上平静,却是边观察沈珂的神情边缓缓道来:“娘子,王爷那边来人,说今早灵峰寺来和尚禀报,您生母自缢于庙里,还留了信承认谋害沈大人与陈夫人的罪行。”

      沈珂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不可置信道:“你说梅溪……自缢?”

      “是,王爷吩咐来人接娘子过去,如今马车就在外头。”蓝玉扶着沈珂颤颤站起身往外走。

      蓝玉将还没缓过神的沈珂送上马车,待吩咐马夫走时却被沈珂反抓了把手,沈珂眼神有些凝重,语气认真地嘱咐:“麻烦你看着点秋叶——就是从沈府接过来的那个小丫头,等她醒后先别带她过来。”

      “娘子放心。”

      得了蓝玉的承诺,沈珂才放心坐回马车,心里却渐渐冷下来。

      待到了地方,沈珂下车来往庙门看去,周边早已被侍卫围上,平日里络绎不绝的香客如今也不见几个,香火味淡淡消散在初春的冷风里。

      迟清晚早已在门口等候多时,鹤飞依旧站在身后朝沈珂行礼。

      沈珂拾阶而上与他对视眼后随着他一同进去,经过蜿蜒曲折的小路来到出事的厢房之前。

      厢房四周也早已围上人,侍卫长见迟清晚来了便上来行礼:“王爷,仵作和早上发现尸体的小沙弥已经在里头了。”

      “嗯。”迟清晚应了声叫鹤飞守在门外,接着在准备推开门进去前回头看了看沈珂的脸色:“还好吗?”

      没想到他会问自己,沈珂有些惊讶地抬眼点点头示意自己没问题,就听老旧的木门“吱呀”声被推开。

      屋里仵作跪坐在铺了白布的人旁,小沙弥颤颤巍巍地站在不碍事的角落,看到迟清晚进来双双迎了上来行礼。

      沈珂瞧见仵作扯下面纱后有意无意地瞟自己,好似想和迟清晚说话,但又忌惮自己的样子,于是便跟迟清晚说:“不方便的话我先出去?”

      “不用。”迟清晚轻描淡写地看了眼仵作说,“有话直说。”

      虽说如此,仵作还是谨慎地靠近迟清晚,低声与他耳语,沈珂依稀能听见几个模糊的字眼。

      什么吩咐,命令,什么的。

      沈珂对案件调查过程中走后门这件事异常厌恶,可以说得上有心理阴影,于是她皱眉看向迟清晚的侧脸。

      见他听完神情依旧,像是早就料到会有这种事发生,沈珂心底沉了沉。

      迟清晚没注意到沈珂的异样,照例询问那被吓破胆的小沙弥话。

      “小僧今日来送饭,远远地依稀听见有女人凄惨地在喊……‘春山’,好似是谁的名字,就想过去瞧瞧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小沙弥敬畏之余流露出难掩的怜悯之情,“来时便只看到这位娘子……”

      迟清晚轻扫了他眼,道:“只看到她吗?”

      小沙弥连忙跪下双手合十道:“确实只有她,没有别人。”

      沈珂趁着迟清晚问话时在屋子里巡视。

      因为在她靠近被白布盖着的人时,眼睛就不受控地酸涩,所以沈珂只远远看了眼,就抹了把眼去看屋子里的痕迹。

      屋里那封据说是梅溪的亲笔信被人收走了,应该是迟清晚收走看过了。

      这间厢房里没什么多余的装饰,角落上的灰厚厚一层,人踩上去就是个脚印。沈珂看到对门的窗户大开,外头是断崖,入目是山上郁郁葱葱的树木。

      又在转过头来时看到桌上被打翻的茶杯,她心中顿时有了数。

      沈珂察看差不多了,就朝迟清晚那边看去,碰上他同样望过来的目光。

      两人目光交错,沈珂疑惑地用眼神问他怎么了。

      迟清晚浅浅地笑着朝外面看了眼,示意去外面聊。

      “我知道你发现了凶手另有其人。”

      两人出去后,来到庙里人迹罕至的荒院子,鹤飞站在不远处,迟清晚站在离沈珂三尺开外的地方,开门见山道。

      沈珂没想到他这么直接,惊讶过后自嘲道:“对,不过恐怕我知道了也没什么用。”

      “梅溪她脖子上的红痕远远看眼都能看出,她不是上吊是被人勒……”她说不出“勒死”这样的话,停顿了下继续道,“且现场有那么明显的第二人的痕迹。你是早就知道会发生什么,昨天你才会答应我!”

      说到最后她有些激动,但还是压低了声音,听起来有点咬牙切齿。

      “对。”迟清晚倒是坦荡地承认,“沈珂,本王昨日所作誓言依旧有效。我帮你洗清生母的罪名,保她身后清白。只要你肯答应我件事。”

      梅溪写下告罪书时沈珂就已经排除嫌疑了,她不用非得答应。

      可梅溪生前那么苦,沈珂实在不忍心再叫她死后遭人非议白眼,且不知是否是原主的影响,每当想起梅溪,她就止不住地心痛。

      她抬起头看着迟清晚浅色的眼,不再犹豫道:“好,你且说什么事。”

      迟清晚像是终于如释重负般笑了,轻轻道:“我要你与我成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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