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你如春天》冬日猫猫

18、遇游票

　　沈雅茹牵着宋子雯的手走进教室时，屋里静得能听见窗外的风声。同学们都端正地坐着，没有往日的窃窃私语，目光落在两人身上时，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安静。秋风从半开的窗户钻进来，拂动窗台边几盆绿萝的藤蔓，叶片簌簌轻响，混着空气中淡淡的草木气息。
　　宋子雯下意识扫了一圈，没看见栗苏如的身影，李欣媛和赵明月都低着头，指尖攥着衣角，袁烨想来是回了高三的教室。她心里了然，想来方才的风波后，无关的人都回了自己的班级。沈雅茹松开她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胳膊，示意她回座位，随后宋子雯走到李欣媛旁边坐下。
　　刚落座，讲台后的老师突然重重拍了下桌子，沉闷的声响让教室里的安静瞬间凝固。“我说个事！”老师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严厉，“咱们学校绝不允许霸凌同学，更严禁早恋！谁敢碰这两条红线，一律停学处理！”
　　话音落下，宋子雯感觉脖子一僵，下意识把头埋得更低，身旁的李欣媛和后排的赵明月也缩了缩肩膀，后背绷得笔直。就在教室里的气氛压抑到极点时，老师忽然从教案夹里抽出一叠叠在一起的纸条，语气骤然缓和下来：“另外，明天组织秋游。”
　　“哇？”短暂的寂静后，教室里炸开一阵低低的惊呼。同学们你看我我看你，眼里满是难以置信的震惊——明明才开学六个多星期，课本还没翻热，居然就要去秋游了？宋子雯也悄悄抬起头，眼底的阴霾被一丝意外的雀跃冲淡，偷偷瞥了眼角落的沈雅茹，对方正对着她眨了眨眼，嘴角噙着一抹浅浅的笑意。
　　下课铃划破教室的沉寂，方才被秋游消息点燃的雀跃还没散尽，李欣媛就趴在桌沿，长长叹了口气，声音里裹着藏不住的愁绪：“真希望老师别把今天的事告诉我爸妈啊，不然回去又得挨一顿打。”
　　宋子雯刚把秋游通知纸条折好放进书包，闻言转头，满脸不解地看着她：“你家人不是对你挺好的吗？上回中秋放学，你还请我和我妹妹一起吃饭呢，你爸妈还给了你两百块钱。我家爸妈，从来都不给我零花钱的。”
　　坐在旁边的李欣媛听得真切，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宋子雯的手背，语气温软：“那是因为你爸爸妈妈在外地工作呀，他们不是不想给你钱，只不过不在身边。不然的话，我觉得你爸妈也会好好疼你的。”
　　李欣媛抬了抬头，指尖无意识抠着桌角，脸上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眼底却掠过一丝黯淡：“我爸妈说了，我在学校怎么学都行，就是不能闯祸——不然到头来，还得他们放下手里的事，来给我收拾烂摊子。”
　　李欣媛说着，眼角余光瞥见身旁的宋子雯，忽然顿住了话头。她皱起眉，伸手轻轻按住宋子雯的肩膀，把还对着桌子发呆的人转过来，正对着自己，语气里带着几分急切的关切：“宋子雯，你怎么回事啊？是不是刚刚赵明月说的那些话让你伤心了，还是生气了？你脸色怎么这么苍白？”
　　宋子雯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一愣，眼神里满是震惊，下意识地反问：“有吗？我……我也不知道啊。”
　　“当然有啊！”李欣媛点了点头，说着从桌洞里拿出一个镜子，递到宋子雯面前：“这是我儿时最喜欢的镜子，奶奶给我的，说这个镜子特别的好，就是有点脏。”她顿了顿，像是又想到了什么，拿着镜子照在宋子雯脸上，语气带着关切：“你看看你，脸色苍白得很。”
　　宋子雯顺着镜面看了看镜中的自己，皱了皱眉，抬眼看向李欣媛：“什么也没有啊，而且你这镜子太脏了，我都看不清自己是什么样子了。”
　　李欣媛闻言，不由得疑惑地皱起眉，盯着宋子雯满脸不解，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这么说。她随即把镜子拿了回来，从桌洞里掏出一张纸巾，仔仔细细地反复擦了擦镜面，又将镜子对着自己照了照，喃喃道：“还好吧，有一些东西我实在擦不干净，但肯定能看出人样的呀，真是奇怪了，这个镜子。”
　　这时，宋子雯后桌的赵明月正跟她的小团体聊得热火朝天，笑声清脆又响亮，在教室里格外显眼。李欣媛猛地转头，皱紧眉头朝她们扬声说道：“你们能不能小点声啊？都打扰我跟宋子雯聊天了！”
　　赵明月脸上的笑意瞬间淡了下去，表情添了几分火气，她啧了一声，语气带着不耐烦：“怎么的？我跟我姐妹聊天，声音大点怎么了？现在是下课时间，你们要嫌吵，自己走开不就行了？”
　　李欣媛气得胸口发闷，刚冲口而出“你是不是有——”，那句没说完的骂人话都到了嘴边，就被宋子雯一把拽住了胳膊。她猛地挣了挣，眼眶都红了，带着哭腔又气又急地喊：“不是，凭什么呀？他们说话那么大声！虽然说是下课时间，但是他这样吵得我脑瓜子疼！你到底在怕什么呀？宋子雯！”
　　宋子雯听着她这番话，心里竟陡然涌上一股说不出的难过。她默默低下头，手指攥紧了衣角，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一半是心疼好闺蜜受了委屈，明明满腔怒火却被自己硬生生拦住，连句反驳的话都没能说出口；另一半则是这些天赵明月无处不在的针对，像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在心上，她实在不知道，这样两难的局面自己该如何是好。
　　宋子雯喉咙发紧，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哽咽，头埋得更低了，细若蚊蚋地挤出两个字：“对不起……”
　　李欣媛看着她这副模样，也渐渐察觉到自己刚才语气太冲，冲动之下话说得太重了。她深吸一口气，放缓了神色，抬手轻轻拍了拍宋子雯的肩膀，语气软了下来：“算了算了，看你也是吓得不轻，我刚才也不该那么冲。”
　　宋子雯依旧埋着头，额前的碎发被泪水打湿，贴在苍白的脸颊上，肩膀一抽一抽的，声音裹着浓重的抽泣，断断续续地飘出来：“我……我只是不想你……再被老师拉到办公室骂……你自己都说……不想被你的家人知道……”
　　李欣媛见宋子雯哭得肩膀都在发颤，心里顿时慌了神，连忙从抽屉里抽了几张纸巾，伸手轻轻抬起她的头，语气又急又软：“哎呀，别哭呀，我这还什么都没说你呢！”说着，她小心翼翼地用纸巾帮宋子雯擦去脸颊上的泪珠，指尖带着轻柔的暖意，擦完后又往前倾了倾身子，轻轻抱了抱她，拍着她的后背安慰道：“好啦好啦，不哭了啊，是我刚才语气不好，不怪你。”
　　夜色渐浓，第二节晚自习的下课铃刚落，窗外的风已然刮得愈发猛烈，呼啸着穿过空旷的操场，卷着寒意钻进敞开的窗缝。宋子雯坐在窗边，肩头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冰凉的风贴着脖颈掠过，让她忍不住拢了拢单薄的外套，指尖泛起淡淡的凉意。
　　李欣媛搁下笔，揉了揉酸胀的眼睛，瞥见宋子雯紧抿着唇、微微蹙眉的模样，又望了眼窗外翻卷的夜色，起身时顺手拿起椅背上的外套搭在臂弯，走到她桌边轻声问：“子雯，我去趟厕所，要不要一起？外面风大，正好给你透透气。”
　　宋子雯抬起头，眼底还残留着一丝未散的脆弱，她摇了摇头，声音带着点刚哭过的沙哑：“不了，我想再坐会儿，你去吧。”说罢，又低下头，指尖无意识地抠着课本的页角，将脸颊往衣领里缩了缩，避开了窗外灌进来的又一阵寒风。
　　李欣媛应了声“哦”，脚步轻快地往走廊尽头的厕所走去，衣角被窗外卷来的风轻轻带起。宋子雯独自坐在座位上，指尖依旧无意识地摩挲着课本页角，教室里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和窗外持续的风声。
　　忽然，一阵熟悉的男声顺着风飘进耳中，是袁烨！宋子雯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识猛地抬头望向窗口。走廊里挤满了下课放松的同学，喧闹声、脚步声混着风声交织在一起，可她的目光却像有了自动筛选功能，一眼就从熙攘人群中捕捉到了那个挺拔的身影。只是下一秒，她的眼神骤然一凝——袁烨身边，正并肩走着一个女生，女生侧着头跟他说着什么，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姿态亲昵。
　　宋子雯的目光还胶着在走廊里那对并肩的身影上，心头像被什么东西轻轻硌了一下，指尖无意识地捏紧了课本边缘。陡然间，李欣媛那满是惊喜的大叫声猛地撞进耳朵：“哇！张姐，你怎么来啦？我还正想着你在这学校过得怎么样呢？”
　　李欣媛眼睛亮得像藏了星星，踩着轻快的步子蹦蹦跳跳地冲过去，裙摆随着动作划出活泼的弧度，整个人像只雀跃的小兔子。“张少杰！”她清脆的喊声混着笑意，直直扑向袁烨身旁的女生。
　　那女生早有准备，笑着张开双臂，稳稳接住扑过来的李欣媛，手臂轻轻环住她的后背，声音温柔又带笑意：“好久不见呀，李欣媛小妹妹。”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落在两人身上，女生发丝被风拂起，眉眼间满是温和的笑意，亲昵地拍了拍李欣媛的背。
　　李欣媛刚和张少杰抱完，忽然眼睛一转，像是想起了什么要紧事，猛地松开手，转身就往教室冲。宋子雯还坐在座位上怔愣着，没等反应过来，手腕就被一股温热的力量攥住，李欣媛拉着她快步往外跑，语气里满是雀跃：“子雯，快跟我来！”
　　被拽到走廊里，宋子雯还没站稳，就听见李欣媛兴奋地对张少杰说：“张姐，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最好的朋友，她叫宋子雯，她人真的特别特别好，你们或许能认识一下！”
　　张少杰闻言，目光温和地投向宋子雯，嘴角噙着恰到好处的笑意，缓缓伸出手，声音清亮又亲切：“你好，我叫张少杰。”阳光落在她伸出的手上，指尖干净修长，笑容里带着几分熟稔的亲切，丝毫没有陌生感。
　　宋子雯看着那只递到面前的手，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轻轻抬手回握过去，指尖相触的瞬间有些微的温热，她小声回应：“你好，我是宋子雯。”一旁的袁烨依旧插着口袋站着，目光在两人身上淡淡扫过，没说话，却也没走开。
　　宋子雯指尖微微蜷了蜷，带着几分拘谨，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轻轻与张少杰的手交握了一下，触感温热柔软，她连忙又收回手，指尖悄悄攥紧了衣角，声音轻细却清晰：“我叫宋子雯。”
　　张少杰握着宋子雯的手轻轻晃了晃，松开时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转头看向袁烨，笑着打趣道：“袁烨，我可得先走了，我可不能像你们这些快要毕业、等着上大学的大学生比。”
　　话音刚落，她便爽快地转过身，朝着高一楼外走去，走到楼道口时，还回头冲他们挥了挥手，阳光落在她轻快的背影上，裙摆被风扫起一角。袁烨站在原地，嘴角噙着笑意，也抬手朝她挥了挥，目光追着她的身影直到消失在楼道拐角才收回。
　　宋子雯站在一旁，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头莫名一沉，刚才两人自然又默契的互动在脑海里反复闪过——那种无需多言的熟稔，那种不经意间的关照，都让她笃定，他们的关系肯定不一般。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角，方才和张少杰握手时残留的温热，此刻竟变得有些发凉。
　　张少杰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楼道拐角后，李欣媛忽然眼睛一亮，凑到袁烨身边，语气带着几分期待地问道：“表哥，你们明天也要秋游吗？我们明天就要去啦！”
　　袁烨收回目光，低头看向她，嘴角依旧带着浅浅的笑意，轻轻“嗯”了一声，声音温和：“我们明天也是。”
　　话音刚落，尖锐的上课铃突然划破走廊的宁静。李欣媛一惊，连忙拉住宋子雯的手腕，急声道：“快走快走，要上课了！”说着便拽着她往教室跑。
　　宋子雯被拉着往前踉跄了两步，落座时还下意识抬头望向窗口。只见袁烨双手插在口袋里，正漫不经心地转身，朝着高三楼的方向走去，背影挺拔，步伐从容，没再回头。
　　夜幕渐渐笼罩下来，最后一节晚自习结束的铃声响起时，窗外天际已彻底变黑，风裹挟着凉意时不时刮进教室，掀起桌角的纸张。宋子雯默默背好书包，跟着李欣媛一起下楼，楼道里满是喧闹的脚步声和说话声。
　　走到教学楼门口，宋子雯攥了攥书包带，忽然鼓起勇气，抬头看向身边的李欣媛，声音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紧张：“李欣媛，那个叫张少杰的女生，跟你表哥是什么关系啊？”
　　李欣媛闻言，脚步顿了顿，笑着解释道：“她是我表哥从小学就认识的老同学呀！学习成绩特别特别好，对我也很关照，没想到初中高中都跟表哥在一个学校，你说巧不巧？”
　　李欣媛说着，忽然拍了下手，眼睛弯成了月牙，又笑着补充道：“对了对了，她跟我一样，家里还特别有钱呢！上次她还送了我一支进口的钢笔，好用又好看！”
　　宋子雯垂着眸，指尖无意识地蹭着书包带，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追问：“那……他们关系肯定不一般吧？刚刚在楼道里，看着就特别亲密。”
　　李欣媛闻言眨了眨眼，一脸疑惑地歪过头：“有吗？我没觉得多好呀，就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老同学，平时见面聊几句而已，可能是你想多啦～”
　　晚风裹着夜的凉意吹过，宋子雯抿了抿唇，没再说话，心里那点涩意却没散去，总觉得方才两人互动间的默契，远不止“普通老同学”那么简单。
　　宋子雯推开家门，把秋游票递到迎上来的爷爷奶奶手里，轻声说：“爷爷，奶奶，我们明天要去秋游。”
　　爷爷奶奶接过来一看，脸上立刻漾开笑容，爷爷拍了拍她的肩膀，笑着说：“去吧去吧，秋游动动好！整天在学校坐着，偶尔出去走一走、散散步，就当旅游了，放松放松心情。”奶奶也在一旁附和着，眉眼间满是疼惜的笑意。
　　这时，宋朝朝蹦蹦跳跳地从房间里跑出来，一眼瞥见爷爷奶奶手里的秋游票，眼睛瞬间亮了，满脸羡慕地嚷嚷：“哇塞，姐，你这么快就有秋游票了！我们班到现在还一提都不提秋游的事呢，也太不公平了吧！”
　　宋子雯对着妹妹笑了笑，转身回了自己房间，从书桌抽屉里拿出一笔零花钱揣进兜里，走出房门说：“我想去买点儿吃的，明天秋游带。”
　　爷爷奶奶闻言笑着摆摆手：“去吧去吧，注意安全。”爷爷顿了顿，又叮嘱道：“就是外面刮着大风，别待太久。”奶奶站起身，从沙发上拿起一条红色的围巾走过来，轻轻递到她手里：“雯雯，带上这个吧，外面刮大风太冷了，系上暖和。”
　　宋子雯点点头，接过围巾熟练地系在脖子上，又穿上厚厚的棉袄，攥着零花钱出了门。晚风卷着寒意扑面而来，红色围巾裹住脖颈，倒真挡了不少风。她快步走到学校附近的便利店，推门进去时，风铃叮当作响。
　　挑了几样面包和零食放进篮子里，刚要转身去结账，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从零食区传来。宋子雯脚步一顿，下意识转头望去——竟然是张少杰，她正站在货架前，手里拿着一包饼干，低头和身边的店员说着什么。
　　宋子雯瞳孔猛地一缩，手里的零钱都差点攥不住，声音带着明显的震惊：“还要交秋游费吗？”
　　张少杰笑着点了点头，语气带着几分轻松的调侃：“是啊，这学校这么有实力，怎么可能会让你免费去秋游？”
　　话音落下，她见宋子雯一脸茫然无措的样子，又补充道：“费用不算贵，也就100块，你别慌，回家跟家里说一声就好。”
　　宋子雯垂着头，指尖死死攥着那点零钱，声音低得像蚊子哼，带着难掩的失落：“我们家里不算富裕，我只跟爷爷奶奶生活，家里还有个妹妹，要不然……这次秋游我就不去了吧。”
　　张少杰看着她耷拉着脑袋、肩膀微微垮下来的样子，眼底闪过一丝柔软，随即笑了笑，语气温和又笃定：“没关系。”
　　话音刚落，她便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红票，轻轻塞进宋子雯手里，掌心的温度透过纸币传过来。“就当我请你去了，毕竟我们也算是认识了，一起去玩才有意思。”
　　宋子雯看着眼前的红票，像是烫到手一般，猛地缩回手，连连将钱递回去，声音带着几分急促：“不用不用，我真的不需要！”
　　张少杰却轻轻按住她的手，又将红票稳稳攥回她掌心，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温柔：“我们都是同学了，这没什么的，别放在心上。”说完，她拿起自己选好的零食，转身走向收银台结账，动作干脆利落。
　　宋子雯捏着那张带着余温的红票，站在原地没动，看着张少杰结完账、推门走出便利店的背影，风铃再次叮当作响。这个才认识不到一天的女生，漂亮又温柔，还带着这般不加设防的善良，竟愿意主动给自己钱让她去秋游。一瞬间，宋子雯心里又暖又涩，刚才因袁烨而生的滞涩悄然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触动，鼻尖微微发酸，攥着红票的手指却渐渐收紧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