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有问必答的含金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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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过了五点，宋承屿利索下床，把睡得几乎昏迷的陈醉给薅醒。
碍于宿舍里还有另外三位祖宗，陈醉没敢反抗Beta的“暴行”，只能勉强穿好衣服，戴上光脑就被拉到操场上。
索兰军校各年级的晨训早上八点准时开始，宿舍楼里听不见任何声响。星球阴影占据了整片天空，没有一丝朦胧的晨光漏出，操场上漆黑如墨。
陈醉崩溃至极，朝在他前面十米处的宋承屿喊：“大哥，能不能让我睡个好觉啊？太早了！真的太早了！”
宋承屿一派悠闲：“这是训练计划的一部分，错开晨训，早上跑个几十圈。不这样，你练不出来，索兰之锋的那个比赛是肯定保不了前二的。”
“再说了，跑完刚好可以洗个澡，吃早饭，再去上早课，多舒服。”
人言否？
陈醉瞪着这个每天只用睡四小时的怪物，恨不得冲上去跟他大干一场。
可惜，这只能是一个美好的幻想。他抬头望天，望不见一点光，像他黯淡的前路，找不到一丝希望。
“到底要跑多少圈？”
“今天，就跑三十圈吧。过几天，慢慢加到五十圈。”
冷酷无情的安排，如雷霆重击，无处躲避。
为什么非要参加索兰之锋？为什么非要拿前二？河惟仁闲得慌吗？陈家有什么巨额财产要等着他继承吗？他不是一个天才型摆烂选手吗？
脑子里的复读机翻涌着海量的骂声，陈醉两条腿都被带得更有劲了。
宋承屿降低了自己的配速，和陈醉相隔有大半圈，转头观察到他变快的步频，在操场斜对角给他递了一个近似鼓励的眼神。
这个Beta有时候出乎意料地迟钝，陈醉汗如雨下，独自崩溃。
这不能摆烂的日子，真是越发难熬了。
晨光微熹，跑完步，陈醉坐在食堂里，幽怨地望向宋承屿：“你不是每天早上都要去实验室待一两个小时的吗？今天不去祸祸那堆污染物，怎么反倒来祸祸我来了？”
“这几周的时间改到晚上了。”
“它们长得乱七八糟的，动不动就应激，难道不是白天更好观测吗？”
“新进了一批海里的，光线会影响它们的正常活性，晚上更适合。”
陈醉没话了。
食堂大门口，迪曼扯着景御的袖子踏进来，迟寒翎抱臂轻打哈欠，跟在两人身后。他们在食堂里转了一圈，默契地在宋陈两人身边坐下。
迪曼好奇问道：“你们早上去哪了？刚起来就发现你俩不见了。”
陈醉单手支着头，气若游丝：“跑步。”
“这么勤奋？前几天怎么没见你跑？”
“因为这个死Beta回宿舍了。”
话里话外被控诉着的当事人宋承屿不动声色，往陈醉盘子里放了三个水煮鸡蛋，言简意赅：“吃了。”
食堂里的预制早餐嚼起来有点缠牙，迟寒翎将一个冷硬的花卷撕成一块一块，吃得极其矜持：“听说你们要参加一个叫索兰之锋的比赛？这个比赛比的什么？我们能参加吗？”
哪里来的这么多问题——陈醉简直快要失去伸筷子的力气。
宋承屿暂时放下筷子，又双叒叕解释了起来。
索兰之锋是索兰军校最重要的赛事，一年一办。
以小组为单位清理规定区域内的异变动物，参考相关异变动物的数量和等级来判定小组名次。这场比赛的前两名获得“索兰之锋”的荣誉，这项荣誉由第一军区的任意一位将军亲自授予，跟随学生终生，获得荣誉的学生毕业后可以直接进入中央军。
进入中央军的资格极难获得，所以索兰的学生对这个赛事趋之若鹜。
“你们也注册了索兰军校的新学籍，理论上应该是可以参加的。”
“你想进中央军？”景御和迟寒翎异口同声问道。
两个Alpha默契对视，难得露出了一分窘然。
他们欲言又止，该怎么和其他军区的原住民形容——那支酷爱敬礼的军队呢？
“他没有！他不想！”陈醉有点受不了宋承屿有问必答的样子了，他向面前几个Alpha摆摆手：“中央军规矩太多了，他只是这次接了校长的委托罢了。”
一份有利无害的委托。
陈醉的父亲一直都在积极发展自家的军火生意。没有权势支撑的军火生意在几十年前如履薄冰，他努力巴结贵族，试图借此打通军方的关节，但收效甚微。这时，河惟仁出现了，他有着惊世的才学，步步登高，成了陈家在军队里得以施展的关键。
如果说，河惟仁是陈家无意间抽中的一注巨额彩票，陈醉就是陈家想主动刮出来的第二张彩票。
校长办公室的窗帘很少拉上，窗内的光景一览无遗，索兰军校的学生经常可以看见沉思的河惟仁、批阅文件的河惟仁、开会的河惟仁——将人生全部献给工作的河惟仁，一个永远尽职尽责的校长。
陈醉很早就知道，河惟仁和宋承屿有一些不为人知的协定，这次的新协定却完全不符合他素常的风格。
急躁，功利，刚愎。
反倒像陈父的风格。
加入连换班都要喊一声“科林斯特万岁”的中央军，这不是奖励，而是明晃晃的惩罚。
但陈父不在乎，他是唯结果主义的信徒，一往无前，从不踌躇。
“陈醉！”
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他抬头，西尔维拧着他厚重的眉毛，粗声道：“你来说一下，如何判断异变动物的危险性？”
撞枪口上了。
正好，他刚吃过预制早餐的大脑一团糨糊。
兵器工程技术类课程太为广博，索兰军校的学生原先猜测，西尔维总不至于会抢掉学校里所有军武工程老师的饭碗。显然，他们多虑了，西尔维只打算上几节绪论意义的先导课。
早上第一节课，他播放了一条条异变动物突然袭击军队的录像，高清录像没有打任何马赛克，血腥铺满了整片屏幕，让所有军校生瞬间清醒。
“我们明明有机会检测到污染因子的浓度，为什么异变动物的袭击仍然会让军队防不胜防？”西尔维没有赘言，让所有人试着转换成异变动物的视角，从异变之始来看待兵器的使用逻辑。
陈醉站起身，西尔维盯着这个Alpha学生微躬的肩膀，心中有些不满。
“我认为，异变动物的危险性来自于异变的不可预见，它们没有准确或者说一致的异变途径可供参考。所以，异变动物的危险性实际上并没有明确的判断方式，目前主要依靠已有的评级和即时的情况来判断。”
“你所说的即时情况，依据的是死人的情况吗？”
“某种意义上，可以这么说。”
教室一片嗡鸣。
一旦涉及道德，问题就会变得复杂起来。
有人悄声道：“说得挺中肯，但是话听着不太入耳。”
也不乏有一些言辞犀利的人评价道：“无功无过，实则是推卸责任。”
西尔维没有阻止学生们的窃窃私语，众人的关注点开始歪向军人的私德问题，细碎低声的议论里空气也粘稠了起来，陈醉旁一道铿锵有力的话轰然炸响，如平地而起的疾风，盖过了所有人的声音。
“西尔维督导，异变动物的危险性从来不因人类的判断而有所改变，恕我直言，既然决定要从异变动物的角度来看待它们的危险性，就不应该再以人类的主观判断作为单一的基准。”
西尔维熄掉屏幕，看向宋承屿：“这位同学，我是不是可以理解成，至少在这堂课上，你认为，我们对异变动物危险性的判断是没有意义的？”
“至少从我的角度来看，是这样的。甚至对异变动物来说，我们现在发起的这个讨论，对它们都是极其有利的。因为，我们明明想依靠大家的讨论来建立对异变动物危险性的判断，但这却成了我们彼此质疑、攻讦的开始。”
宋承屿扶着陈醉的肩膀，让他坐下。Beta自己则站起来，扫视教室里的众人，“我倒认为，队伍的能力，或者说夸张一点，人类的能力才是异变动物危险性真正的判断标准。”
“了解异变动物、善于找到异变动物弱点、记录新异变动物，在拥有这些特点的人类队伍面前，异变动物的危险性会减小。反之，哪怕是已有记载的异变动物，都会极其危险。”
西尔维微微点头，重新打开了一张新的图片。
图片上是一片斑斓的黑红，看上去像大量喷溅而出的血液染上了黑灰斑驳的岩石。西尔维将图片放大至三百倍，底下的学生惊异地发现，这黑红的表面是无数张泛红的超小人脸拼出来的。
节肢动物本身的颜色混杂着另一色调的红，配上逼近真人的昆虫背部特写，经放大、还原分辨率之后有翻倍的视觉效果。
犹如无数人脸浮动在血海之中，见者无不悚然。
“是红显蝽。”宋承屿小声跟陈醉科普。
“没错，这是一群集体异变的红显蝽。”Beta压小了声量，但西尔维还是听见了他清晰的答案，“半年前，一支第一军区的先锋军队清扫一颗沦陷星球时遇见了这群异变红显蝽。”
红显蝽群看着老实巴交，一动不动，对人类的靠近没有任何异样的攻击反应。
那支军队经验丰富，立即检查了自身的防护装备，接着用大口径的燃烧武器、微小型射线武器接替对红显蝽群趴着的地带进行清理。清理结束之后，红显蝽残留的尸体碎片和残渣被这支军队收集进了生物隔离袋中。
该日下午，第一军区收到了这支军队的任务报告和归队申请。
次日凌晨，这支军队失联。
“这张图片上展示的，就是后援的军队到达那片区域拍到的第一现场，除了复活的红显蝽群，检测不到其他的人类生命迹象存在。”
“至今我们都尚未调查清楚，那个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未知总是令人遐想无限，教室里有人已经冷汗淋漓。
西尔维走下讲台，在学生之间的走廊里穿行，“我不否认刚才两位同学的任何发言，今天我们坐在这里，也不是为了进行任何具有一定价值导向的辩论。”
“你们可能觉得我耍了你们。但是，我只想用这节课告诉你们，即使想从异变动物的角度来思考，我们也很难触及这个领域。我们不知道的太多，我希望所有人在将来能够记住，永远不要用习惯和傲慢来代替你的思考。”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有问必答的含金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