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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职业素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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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倾姝收回视线坐正望向远方,眼底藏匿某种情绪。
慕瓷放下筷子,从表情到语气都冷静的有些过分:“昨晚你喝醉了,我知道那并不是出于本意。我不会多想的,如果顺利的话,我会尽快忘掉。”
许倾姝后槽牙紧扣,“那当然不是我本意。”
唇线弧度在扭曲一瞬后被调整完备:“慕老师总是这么善解人意。”
“不过我有件事很好奇。”
“连接吻都毫无波澜,慕老师是拍吻戏拍麻木了,还是实战经验过于丰富,以至于习以为常?”
这两种假设似乎都不什么好话,更遑论这走戏一般的语气。
冬日的阳光没有温度,明亮的光线似乎只是为了掩饰世界冰冷的真相,让万物傻傻以为自己还在热源可达的范围,有光照拂,有暖袭身。
两人的眼里都没有对方,装满了无关紧要的东西。
慕瓷望着桌面透过玻璃而来的日光,“麻木也是一种保护机制。”
“你的机制对所有人都开启吗?”
“是的。”
包括我自己。
慕瓷听着清脆的脚步声,待声音渐远后才缓慢扭头,看向许倾姝渐远的背影,直至完全消失。
许倾姝回来时,已经做好了妆造。
许倾姝手捧着剧本,一步一步迈步踩着青砖而来,金冠玄袍,黛眉赤唇,俨然一副不怒自威的统治者模样。
女帝顿至慕瓷身前,轻抬眼皮扫了她一眼。
慕瓷灰头土脸站在水牢外,衣袍上下满是破口,皮开肉绽的特效妆极其逼真,肩头的豁口仿佛还在渗血。
许倾姝露出个好看的笑:“这副狼狈不堪的模样,很适合你。”
昨天在妆造间实锤二人不和的工作人员眉头一动,悄悄朝对面的人使了个眼色。
那人接收到信号,默默低下头,静静聆听两大顶流的博弈。
慕瓷在戏外的情绪起伏总是如一潭死水,即便往水中掷下一块大石也无法打破惯性一般的寂静,只能惊起似有若无的涟漪。
“谢谢。”
她只淡淡看了许倾姝一眼,在整理好后跟着工作人员迈步进了水牢,然后抬起手,配合她们将手腕套进锁链里。
玄袍下捏住剧本的手指因用力而泛白,许倾姝视线死死钉在刑架上的慕瓷。
这场戏是承接昨天那场对峙戏的后续,在大殿内给摄政王男主演完决裂戏码后,对方并未放松警惕,而是以忠君之名在御前进言,逼迫许倾姝对慕瓷上酷刑审讯。这场戏就是男主伴圣驾至天牢,试探二人是否是真的决裂。
男主向异鸣是新人,科班出身,虽然只拍过两部戏,但演技很不错,外形出众,人气一片向好,距离大爆就差一把火候。
因为身份角色原因,男主和女二的对手戏篇幅很大。据说这也是周芷欣非要出演的一大原因。
昨天许倾姝一出现,向异鸣便像个小迷弟一样不时偷看许倾姝,眼中蕴含情感丰富。
这会儿到了片场,望见许倾姝立马便凑了过来。
虽然一路看的是许倾姝,可到了水牢前却先跟慕瓷打了招呼:“慕老师。”
慕瓷泡在水里,看向来人:“你好。”
“待会儿这场戏多有得罪,还得慕老师多多包涵啦。”向异鸣真心实意。
待会儿主要由他负责刑讯逼供慕瓷,那一堆的刑具,他是真担心不慎误伤慕瓷。虽然慕瓷一向不会计较,但还是提前叠个甲。
果然,慕瓷依旧是理性模样:“大家都是在工作,你不用特意说这些的。”
“早知道慕老师这么宽宏大量,我就来当这个用刑的人了。”
周围能听到这句话的人都纷纷投来了目光,尤其是那个“知道内幕”的妆造助理,眼睛一亮,一副吃到瓜的表情。
向异鸣找到话头,顺理成章转向许倾姝,“许老师真幽默,哈哈。”
没得到慕瓷眼神的许倾姝侧目看向这个出声的男人,微笑:“小向不错,你是为数不多懂我的冷笑话的人了。”
“谢谢许老师。”小向满眼感激。
“聊什么呢?”欧驰突然冒出来,“好了先收一收,别让慕瓷一直泡着了,大冬天的。咱们赶紧开始吧。”
二人点点头,欧驰回到监视器前,拿起对讲机:“各部门准备。”
“开拍——”
【水牢第一场第一镜】
般若垂着头颅被束在木架,两臂被锁链悬挂在半空,了无生气。
远远的,狱吏开锁的声响传来,锦袍刮擦砖石的声音愈靠愈近,一对气势逼人的男女停在水牢前。
水牢的水平面与地面齐平,几台阶梯隐于水下。般若半个身子浸在水里,胸部以上曝于空气。
“啧啧,如此重刑也撬不开嘴,从朱雀营出来的人果真是不一样。”独孤长巽含笑的目光由慕瓷转向身侧,“您说是么?陛下。”
独孤悯真望着眼前遍体鳞伤的般若,两手藏在袖中冰冷发麻。
被迫下令审讯后她并未来过。从前此处由般若统领,手段雷霆,骨头再硬的人也藏不住秘密。
可她万没有料到,仅一日,般若便被折磨成了这样。
她们手底下的人绝不会如此,这其中定有独孤长巽的手笔。
她忍住自上而下的颤抖,开口是朝堂之上的冷峻声线:“我见她身上伤口寥寥,可见这水牢中数百刑具都尚未施展,如此又如何能审出真相?朱雀营又如何,不听话的鸟只能死在笼子里。”
“陛下当真能狠下心?”独孤长巽挑眉,“这可是跟随您多年的左膀右臂。”
“毒入骨髓,自当果决断臂。”独孤悯真冷眼看他,“皇叔今日来,莫非是在一旁冷观,让朕亲自动手不成?”
“怎敢?臣自是来替陛下分忧的。“
男人说罢,走向一旁木架,左右挑选着品目繁多的刑具。
回头望了一眼般若的距离,他趁手拿了一条长鞭。
自水牢舀一瓢水泼向池中昏迷的般若,冰水刺激伤口,女人急嘶一声转醒。
她费力抬眼,在扫到一方熟悉衣角后便静静垂下,一言不发。
“般若大人,陛下来了也不看一眼么?”
一片沉寂。
“呃啊——”长鞭划破空气落下,女人同步发出痛苦的嘶哑。
独孤悯真心脏剧烈收缩,站在独孤长巽身后目眦欲裂。
“既然大人无意叙旧,那我们便直入主题。是谁指使你假传圣令屠方相满门的?”
“无人指……啊——”
“事到如今,还在狡辩。看来这金刚鞭对于朱雀卫统领而言还是太怀柔了些。”他换做烙铁扔进火盆,负手而立。
“我再替陛下问一遍,你是受何人指使假传圣令残害忠良?”
“我说——无人指使。”
男人嗤笑一声,悠然握着手中的长柄,翻转已经烧得通红的雀形烙铁。
较冷的一面投入碳心,绯红间炸出几两火星。
烙铁嵌入血肉滋滋作响,水牢中弥漫起皮肉炙烤的焦味,女人压抑失败溢出的惨叫敲打耳膜,独孤悯真神经狂跳,颅脑欲裂。
“住手!”
“朕要的是真相,不是一具毫无价值的尸体。”
“卡——”
欧驰的声音从大喇叭传来,三名主演的情绪跟摄像机一同按下暂停键。
“妆造组!抓紧时间调整妆造!”
吃瓜第一线的两个女助理拎着“定制伤口”凑上前,慕瓷换上事先准备的同款外罩,被烫伤处露出一大个窟窿。
助理将“伤口”背后塑料薄膜揭开,沿着衣服缺口仔细沾合。
许倾姝杵在一旁,歪着个脑袋紧盯住,看着那以假乱真的雀形创口不禁凝眉:“般若真是个重情重义的人,令人佩服。不过——”
“慕老师嘛……”这语气明晃晃的意有所指,两只猹又悄悄竖起了耳朵,“说实话,我很担心,像您这样的人,真的能够诠释好般若的情义吗?”
二猹对视一眼,用眼神对话:「什么叫像慕瓷这样的人?」
「废话!般若有情有义,许倾姝的意思当然是说慕瓷无情无义了!」
「还有这层意思?!对了,你上次的独家内幕还没跟我说呢!慕瓷到底是怎么踩着许倾姝上位的?」
「在这怎么说?赶紧撤!呆会就告诉你!」
“许老师。”慕瓷轻阖着眼皮,任化妆师为她整理眼妆,人离开后,她仍未睁眼,“深情是可以演出来的。”
“无论什么情绪都可以演出来。”
这是她当初教她的,演员的职业素养。
“这倒是,我根本不必多虑。毕竟慕老师的演技在三年前就已经锤炼得炉火纯青了。”
慕瓷睁眼:“那时候并不算好。”
这是实话。
虽然不算好,但能够骗过她。
慕瓷脑中一道光闪过,忽然反应过什么。
她那时的演技并不算好,但洞幽察微的许倾姝却并未看穿。
她目光投向身旁人,许倾姝正垂脸,微张着唇让助理补口红。
仿佛察觉到目光,她忽然转动眼珠,发现慕瓷的视线后眼中滑过一抹傲然的不屑。
慕瓷视线挪向别处,心里的某一处猝尔裂开一条细缝。
或许许倾姝从一开始就没有相信过她会坚定地喜欢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