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第 2 章 ...
-
太医院内弥漫着浓郁的药草香气，略显昏暗的光线勾勒出他清晰地下颌线和挺直的鼻梁。
二人四目相对。
仅仅一个对视，二人就知道，对方也是穿越而来的。
这不正是在山上遇到的林山青吗？苏叶清楚地看到林山青那张清俊的脸上此刻却带着浓浓的黑眼圈。
但此刻最关键的问题是，他一个看星星的怎么成太医了，巨大的荒谬感忘记了刚才一路狂奔的疲惫，这能靠谱吗？
显然林山青自己也觉得不靠谱，他自发现自己穿越过来以后就昼夜苦读案上这些医术，努力程度简直赛过高考那段日子。在现世高考落榜只是不能出人头地，在这里医术不通他可就要人头落地了。
然而，即使是他这样从小聪慧的学霸，也难以在几天几夜间就能速成为大师，他到现在，也只勉强学会了分辨几种最基础的脉象。
两人心头都堵，怨恨命运为什么这么安排。懂医的苏叶是宫女，门外汉林山青倒坐太医位置！
荒谬，简直太荒谬了！
但事已至此，沈贵人那边急着用人，太医院里今日当值的太医又只留林山青一人，她只得将林山青带走。
“没时间解释了！”苏叶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紧迫感，她快步走到诊案前，目光地扫过林山青手边那个半开的药箱，“沈贵人突发急症，危在旦夕！我是她宫里的宫女，奉命来请太医！现在，立刻，带上你的药箱，跟我走！”
“沈贵人？急症？”林山青的脸“唰”地一下更白了，但他知道钟粹宫他是非去不可了，毕竟现在他的身份是太医，而真正懂医术的那个，却是个宫女。
“苏叶，你知道我根本不懂医术！”林山青很慌张，这不仅关乎沈贵人的性命，也关乎他的性命。
苏叶上前一步，逼近顾言，声音压得很低，“听着，林山青！你也知道我懂医术！你只要按我说的做，我们就能救她！也能救我们自己！相信我好吗？”
苏叶这番话让林山青快速冷静了下来，他相信苏叶不会骗他。他们现在可是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好！”林山青不再担忧，一把抄起那个沉甸甸的紫檀木药箱，动作干脆利落地合上盖子，紧紧抱在怀里。“我跟你走！你说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寝殿内，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沈贵人蜷缩在锦被中，脸色灰败中透着一丝病态的潮红，身体微微颤抖，呼吸微弱而不规则，时而急促，时而停顿。床边围着几个贴身宫女，个个屏息凝神，眼神里充满了担忧和恐惧。
林山青在苏叶鼓励的眼神示意下，深吸一口气，努力将状态调整到最佳。
他走到床边，打开那沉甸甸的药箱，动作沉稳地取出脉枕。他没有立刻动作，而是先凝神观察了一下沈贵人的气色、呼吸和肢体微颤的情况。
这番姿态，落在紧张的宫女们眼中，倒显得这位年轻的太医格外稳重可靠。
林山青小心翼翼地将沈贵人无力垂放在床边的手腕放在脉枕上，他伸出三指，指腹轻轻搭在寸关尺三处。
苏叶站在他斜后方稍远处，目光锐利地注视着床上的沈贵人，她虽不能亲自切脉，但至少要了解到其他情况。
林山青眉头微微蹙起，起初的慌乱感已经被探寻取代，他努力回忆书上写写得那些脉象特点。
他感觉指下的脉搏又快又乱 。每一次搏动的间隔都毫无规律可循，时而清晰如重锤，时而又微弱得几乎难以捕捉。
过了好一会儿，林山青才收回手，一脸凝重地站起来。
“林太医，贵人脉象如何？”掌事宫女莲心迫不及待地问道，声音里带着期盼。
林山青没有直接回答莲心的问题，而是沉吟片刻，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后以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贵人脉象疾促滑数，乱而无根，且弦劲有力……”这种混乱的脉象已经远超他这个初学菜鸟的认知了，所以他只能说一些客观事实。
苏叶自然知道林山青没有能力再说出别的什么有意义的东西，于是赶紧开口打断，“那可怎么办？林太医，您一定要救救贵人啊！”
“下官自当尽力！”林山青一脸严肃，“只是贵人脉象复杂，为保万全，需即刻斟酌药方，药力需随病情精妙调整，差之毫厘恐谬以千里！”他顿了顿，“笔墨纸砚已备，然……还需一细心之人代为记录，详录下官之思虑，以便核查斟酌。”
苏叶立马自告奋勇道“莲心姑姑，奴婢粗通文墨，可为太医分忧。”
莲心虽然忧心苏叶粗心，但此刻也无更好的人选，万万不敢耽误太医开方救命，忙道：“有劳顾太医费神！小叶，一字不许差错！”
“奴婢遵命。”苏叶跟着林山青，快步走进寝殿隔壁的小书房。
门一关上，林山青那点镇定瞬间垮了，后背全是冷汗。他一把抓住苏叶的胳膊，声音又快又低，带着惊魂未定：“苏叶！吓死我了！那脉跳得跟打鼓似的！快得要命！还乱！一点规律都没有！这是不是特别严重？”
“说脉！照实！越细越好！”苏叶命令，“脉浮还是沉？跳多快？一息多少下？力气大还是小？力气大小有规矩吗？脉粗不粗？间隔长短乱不乱？寸、关、尺感觉一样吗？哪里最冲？哪里最虚？”
林山青脑子被问题搅得飞快转。“脉位…不漂，也不沉，就那样。要一点劲儿按。频率…快疯了！比我心跳快！一息…少说七八下！根本数不清！力气…差太多！有时像砸鼓，有时像打空拳！强和弱…没规矩！间隔也乱！长的等半死，短的一下挨一下！” 他用手腕急促地比划那乱劲儿。
“形状…倒还过得去？不算细条，也不很宽，乱跳起来就糊了。三部…关部最冲，顶手！寸部…弱一丝？尺部…最虚！几乎摸不到！混在乱跳里，分不清。”他盯死苏叶，“就这样…什么脉？能活吗？”
苏叶在脑子里把描述过了一遍：脉位平，快如疾风，力道强弱悬殊没规则，节奏全乱，三部里关猛尺虚。
一个清晰的链条在她脑中咔嚓锁死。
“ 促脉 ！” 她声音低沉而冷，“而且是最凶的那种！”
“促脉？” 林山青虽不大懂，但这几日填鸭式地学习也让他之促脉有多么凶险。
“对！”苏叶语速快起来，“促脉本应快而有不规则停顿。但眼下不止！力道、快慢全无规无矩，尺脉沉弱如游丝断头！”
她目光如炬，再次回忆起沈贵人的脸，“她的面色如灰土，这是 寒极衰败 之象！偏偏颧上这两片红，艳若涂脂！这不是真热，这是 虚阳外越 ！残存的丁点阳气快散了，浮在脸上！这叫‘ 戴阳证 ’！”
她顿了一瞬，结论冰一样砸出来：“再看她喘息如线，微弱欲断，身冷肢厥，尺脉又极弱。这是 真寒假热，虚阳浮越 ！病根是 心肾阳气暴脱 ！心气衰竭，无力鼓动血脉，所以脉乱如麻；肾中元阳将绝，固摄不住，那浮阳才顶到脸上，显出这假红！尺脉弱绝，是下元枯竭的铁证！人，正在阴阳 离决 的边上！”
“心肾阳脱？” 林山青捕捉到核心词，只觉得脚底寒气上窜。
“对！最险的脱证！不立刻拽住那点要散的阳气固住根本，人就没了！”苏叶的眼神钉子般扎向林山青，“每一眨眼都在抢命！一步错不得！”
林山青用力点头：“怎么干！说！”
苏叶语速格外快：“第一，开方！下猛药，急回阳逆，固守元气！用 回阳救逆 的思路！”
她脑中电光急转，关键点脱口而出，“人参大补元气固根本，附子回阳救逆扛大旗！但附子毒猛，宫中规矩大！你必须开得滴水不漏！写明炮制煎法，强调救命！现在就去写！写完立刻让人抓药速煎，附子必须按规矩先煎够时辰除毒！耽搁一秒都活不了！”
“好！”林山青冲到书案前，扑开纸，提笔蘸墨，落笔坚定。刷刷写下脉案、结论和要求，尤其着重点明附子的关键处理，强调危重刻不容缓。
方子一开好，苏叶拿起就喊：“莲心姑姑！莲心姑姑！”
莲心立刻推门进来：“是方子开好了吗？”
林山青对急得不知如何是好的莲心说：“马上去药房！按方抓药快煎！附子务必按规矩先煎够时辰，尝过！要快！”
莲心像抓着根稻草，一把夺过方子，脸更白了，但不敢慢，立马派做事最为利落迅速的小花疾奔而去。
林山青看着小花消失在门口，浑身的力气仿佛被抽走了一半，冷汗这才后知后觉地消下去一些。
苏叶目光没离开沈贵人微乎其微的胸口起伏，林山青按照苏叶所教的，一字一句学给莲衣听：“回阳救逆就靠它！煎透了毒性大去，救命药非它不可！得抢在气散光前灌下去！”
他们现在只能等，等那碗救命的药。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药来了！药来了！”小花气喘吁吁地端着一个热气腾腾的药碗冲了进来，小脸跑得通红，“按方子煎的！附子煎足了时辰，尝过了，不麻！”
莲心立刻接过药碗，手都在抖。
“快！趁热喂下去！”林山青沉声道，努力维持着太医的威严。
一碗药喂完，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死死锁在沈贵人脸上。
沈贵人灰败的脸色和颧骨上那两片妖异的潮红逐渐褪去，呼吸也渐渐平稳下来。
苏叶和林山青悬着的心终于落地。
钟粹宫短暂的平静下来。
这时，林山青才想起来什么，他偷偷凑近苏叶，压低声音问：“苏叶，你知道咱们怎么才能回去吗？”他实在不想再过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了。更何况，他这样无证行医，万一出了差错，跟草菅人命有什么区别？他的良心实在过意不去。
苏叶被他这么一问，才猛地想起来这个最重要的问题。自从穿越过来，她一直疲于奔命，应付各种生死危机，竟然完全没空去想怎么回到现代这件事了！
她问系统：“我们该怎么回去？”
几乎是立刻，系统的电子音在她脑海中响起：
【用户‘苏叶’查询核心任务。】
【核心任务：帮助目标人物沈贵人之子存活，待其登临至尊之位，自能助你二人归家。】
她看向林山青，压低声音飞快地说：“有线索了。终极目标是帮沈贵人的孩子上位。”
林山青差点被惊掉下巴，沈贵人的孩子现在都没影儿呢！这岂不是意味着他们至少还得在这个鬼地方待十几年，他还得再冒充十几年太医！
就在这时，一个尖细的声音，刺破了钟粹宫的平静！
“德妃娘娘驾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