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说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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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个物灵诞生之初都是混沌且朦胧的，仅靠一抹意识存在于世，这抹意识就是他们最初的形象，在经过一段时间之后，才渐渐成为一只物灵。
少则半月，多则一年。
但岁宝宝混沌的时间比有史以来的任何物灵都要久，足足七年。在那七年里，他没有记忆，没有情绪，没有情感，连自我都没有。
因为这次受伤太重，法力消耗太多，岁宝宝的记忆混乱不堪，一会儿和原遗在出租屋里，一会儿又在四处流浪，飘飘荡荡，最后停在了记忆之初的地方。
一条不知名的河流。
他在河水中漂浮，脑海里什么都没想，什么都没有，他是空空荡荡的，周围也是空空荡荡的。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一个物灵路过，发现了他，挽起长袖伸手把他从水里捞了起来。
这个物灵就是木椅爷爷：“咦，是从没见过的小物灵。”
木椅作为必需品存在于世的历史相当悠久，木椅爷爷活了很多很多年了，是物灵界最德高望重的原初之灵之一。凭借着常人不可及的丰富阅历，他几乎第一眼就看出了岁宝宝的特殊天赋，先是惊讶了一瞬，随即就是长长的叹息。
彼时的岁宝宝还不知道这声叹息从何而来，就算知道，他也不在乎，只一心想要回到属于自己的河流中去。
木椅爷爷慈爱地抚摸着他的头，蹲下身将一只手放入流水中，缓缓地拨弄着河水。他的手掌淹没在水中，流水顺着他的指缝溜走，没有一丝一毫为了他停留。
物灵没有实体，水有实体，物灵有情，水却无情。
岁宝宝的视线不自觉被这一幕吸引了。
“孩子，你的天赋是我所见过之最。”
“但这天赋既能帮到你，也会害了你。”
【那我该怎么办呢？】岁宝宝懵懂无知地问出了这句话。
“你该去人间看看。”木椅爷爷对他说。
“你的灵魂是透明的，但有人会赋予你其他的色彩。”
“去找他，去找你。”
木椅爷爷握着他的手，和他一起去尝试拦住那些滔滔不绝的水，但那些水都越过他们，固执地奔向自己的目的地。
“你抓不住水，因为水有自己的使命，你同样也有……”
……
“醒了？”一道冷冷淡淡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岁宝宝从混乱不堪光怪陆离的梦境中惊醒，一睁眼就是原遗那张没有情绪的脸和那双黑色眼睛。
或许是受梦境余韵的影响，岁宝宝没什么反应，就愣愣地看着他。
原遗看着他呆头呆脑的样子，皱眉把手搁在膝头，伸出一只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在想……”什么呢。
第一个字刚说出来，他伸出去的那只手就被人猝然拉住，明明是湿的，但握在手中却是炙热的。拉住他的那股力道不小，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连人带书一起扯进了水里。
扑通一声，水花四溅。
“咳咳……”原遗从水面冒出头，长发被打湿，猝不及防呛了两口水，从脖子红到了耳根。刚喘口气，水宝宝又朝他身上泼水，逼得他下意识闭上眼睛。
原遗的眼窝比较深，水积在上面，一睁开眼就往眼睛里滴。他只得闭着眼，在混乱的水中精准抓住某只捣乱的爪子，但对方却直接顺着杆往上爬，一下扑过来，紧紧搂住他的脖子，嘴里还在说些原遗听不懂的话。
“原遗！你看，我抓住水了！”
原遗皱眉：“闹什么？”
岁宝宝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在闹什么，但他就是莫名地觉得很兴奋，特别是看见因他而变得更加生动、情绪分明毫不遮掩的原遗，他仿佛感受到一股说不上来的冲动在他的胸腔里横冲直撞，让他很想做点什么。
一滴水顺着原遗高挺的鼻梁一路滑下去，经过唇瓣时微凉的触感让对方不自觉微抿了一下唇，一副老大不高兴的模样，鬼使神差的，岁宝宝伸手就要替对方抹去那滴不合时宜的水，抬手的一瞬间，他突然看见自己一直透明的灵魂里，染上了一抹红色，就在心尖的位置，像一颗隐秘的心脏，无声却激烈地跳动着，那抹红既是岁宝宝本身的颜色，更是……
那只悬在半空中的手突然被人拉了下来，原遗用力眨了眨眼睛，水滴挂在他的睫毛上，欲坠不坠，他无奈道：“闹够了吗？”
岁宝宝看着他，感觉身体里那颗并非真实存在的心脏跳得更厉害了，让他有些招架不住。他猛地扑过去，湿漉漉的头兴奋地在原遗胸前乱蹭，呼吸急促混乱。
原遗怕他闹腾得太厉害，等下呛到水，一只手环住对方的腰，剩下那只手则牢牢攥住了他的手腕。
炽热又激动的气息打在原遗颈间，他后知后觉感受到了不自在，猛地放手，把对方推开。
岁宝宝还想再游过来，原遗伸出手拦在他身前，抹了把脸，掀开眼皮面色不善地瞧他：“你是狗吗？蹭什么蹭？”
“再闹下去，小心瓶子翻了。”原遗把他从老公园里带回来之后，就按照戊己的嘱咐把岁宝宝泡在了水里，担心普通瓶子太小，还特意把他搬到了之前岁宝宝送给他那个一人高的大玻璃瓶里。
旁边还放着一个伸缩折叠楼梯，原遗刚刚就坐在上面看书。
岁宝宝只是笑，他不知道为什么，心情很好，也不计较原遗骂他的事，绕着他游圈圈。
他对自己记忆混乱那几天并不是全无印象，虽然很碎，但拼拼凑凑还是能大致还原出这段时间的经历。没想到记忆混乱之后，他竟然跑回了那家老公园。
他有些哭笑不得，不过那也正常，这是他来人间经历的第一件事，印象深刻也是难免的。
距离他被带回来，已经过了五天了。
他不知道又想起了什么，唇角翘得老高，亲亲热热地去拉原遗：“是不是你把我送回来的？”
“不是。”原遗提起这茬就烦，甩开岁宝宝的手，双手抱胸，斜着眼看他，一副冷漠酷哥的样子，“是别人收了垃圾卖给我的。”
岁宝宝还是笑嘻嘻的，满月的眼睛都被他弯成了月牙，他不厌其烦地去拉原遗的手，原遗也不厌其烦地扒拉开他的手。
十几个回合下来，岁宝宝靠着死皮赖脸的精神赢得最终胜利。他摇摇原遗的手，笑得更灿烂了。
“还笑。”原遗绷着脸去戳他的额头，“蠢死了。”
“我自杀是有不得已的理由的，你纯粹发疯。”
“一个有人性的物灵是做不出这种疯事的。”
他难得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但岁宝宝丝毫不见生气，甚至还有点乐在其中的意味。他分出一只手把原遗戳他额头的手拉下来，攥在手心。
也学着原遗的样子，一本正经解释道：“首先，我是物灵。”
“难道你见过有人性的物灵吗？没有吧。”
他赶在原遗骂他之前接着道：“其次，你有你的理由，我也有我的理由。”
岁宝宝将原遗的一只手放在自己的心口处，认真道：“我要让你看见我的真心。”
和好的真心。
原遗不知道对方怎么能大言不惭说出这种话，物灵连心都没有，更遑论真心。
掌心下是紧实而平稳的触感，明明安静得没有一丝起伏，他却仿佛真切感受到了一阵热烈又雀跃的心跳，那声音震耳欲聋，在两人之间反复回荡，挥之不去。
喉间早已消失的刀口仿佛在隐隐作痛，但更多的是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痒意。……其实是很痛的，他也是人，他会痛，也会害怕。但他不说，别人就以为他什么都感觉不到。直到某天，来了个讨人厌的物灵，不声不响又霸道至极地给自己脖子上也来了一刀。
对方不是来分担疼痛的，他们疼痛共享。
隔了好一会时间，他才惊觉，那激烈的心跳声并不是从对方的身体里发出来的，而是……来自他自己。
像是被烫到了一样，他蓦地收回手，扬起一捧水泼在了水宝宝身上，拉开两人的距离，后腰抵在冰冷的玻璃上，让他好险找回了一点理智：“我看你就是发疯。”
“再有下次，信不信我就直接把你丢在外面。”
岁宝宝哼哼两声，捋了捋自己被打湿的呆毛，十分不以为然。
虽然他这么做确实存在一丢丢赌气的成分，但这还不是因为原遗说话做事太气人了，他往前走一百步，对方反而后退一步，把他当洪水猛兽，有话憋在心里不说，做了什么事也不说，固执地想要把岁宝宝推开，其罪行简直罄竹难书，这让岁宝宝如何不生气？
他也是实在没招了，不然也不会找上戊己来帮自己这个忙，那副眼镜里下了溯回咒，不过很浅，只能溯回岁宝宝想让原遗看到的那段记忆。
不下点猛药，让原遗亲眼看见自己的真心，对方恐怕一辈子都不会再接纳他了，隔在两人之间的那层薄膜也永远都捅不破了。
一本给的那秘籍确实有用，真心换真心。岁宝宝高兴地想着，原遗虽然表面上生气不虞，但对他实打实地亲近慰贴了许多，喜怒哀乐都摆在了明面上，甚至都愿意把他的壳分岁宝宝一半。
岁宝宝余光瞧见之前被扔在门外的自己的东西，已经堂而皇之并且整整齐齐地搬进了某人能够遮风挡雨的家里。
一缕灵力从他指尖游走到对面人的肩膀上，帮他把湿透的发丝别到原遗耳后：“原遗，我不后悔。”
“我之前跟你说过，再像第一次一样和我吵架，说话来刺我，我可是要生气的。”
“我心眼特别小，这就是我对你的打击报复。”
他又游到原遗面前，两人面对面，浑身湿透，泡在装满了岁宝宝的透明玻璃瓶里，又梦幻，又狼狈不堪。他坏心眼地笑笑，伸手捞了一颗水宝宝放在原遗的手心里：“这下，你可就欠我一辈子了。”
“以后你的命就是我的了，要是下次再敢做这种不要命的事，我就陪你一起。”
好巧不巧，他捞的是一颗红色的水宝宝。
原遗把那颗水宝宝握在手心，张了张嘴，看神情，似乎对某人这种强行“道德绑架”的行为颇为不满。
“无理取闹。”最终，他只偏开头骂了这么一句。各色水宝宝还在水中漂浮，五彩斑斓的光反射在原遗侧脸，显得他耳根那块愈发红了。
岁宝宝鬼使神差地盯着那块发红的地方看，刚刚帮原遗别好头发的那丝灵力不经意地拂过耳根，然后在空中彻底消散。
但他没能看太久，因为有风吹来，把原遗的半长发又吹散了，包括刚刚别在耳后那缕，垂落下来，挡住了原遗的半边侧脸，和通红的耳根。上次岁宝宝的目光被拦在了外面，但这次，他皱着眉，毫不犹豫地上前把原遗的头发绑好，不满道：“原遗，你的头发真该剪剪了。”
原遗反对：“你管得太宽了。”
“因为我家住海边。”岁宝宝理所当然且跃跃欲试，对原遗的头发伸出魔爪，笑容诡异，“要不我来——”
原遗一把钳住这只不怀好意的爪子，当即回绝道：“想都别想。”
两人打打闹闹，水被掀起波澜，一样东西从下面渐渐浮上来，原遗定睛一看，黑色封面，白纸黑字，不是他刚刚在看的书是什么。但现在，那本书已经被泡浮囊了，书页紧紧沾在一起，字也糊成了一团，看起来颇为凄惨。
两人不约而同都沉默下来。
原遗缓缓伸手把书打捞起来。
岁宝宝脑海一下闪现出他把原遗和这本书给拖下水的场景，一时间毛骨悚然。
要完。
他悄摸往外跑，刚游出一步，就被人拎住了命运的后脖颈。
“岁，宝，宝。”
原遗笑：“你还有什么遗言吗？”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说开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