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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旧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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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是你啊,靳谙,好久不见。”
何徽眉眼含笑,温和地看向面前脸色有些茫然的青年,温声道。
靳谙疑惑道:“你是谁?我们认识吗?”眼前的这个Alpha修长挺拔白皙俊秀且神色温煦如春风,这样一个人走到哪里都必然会收获大片好感的,哪怕是一面之缘这人自然也会轻易地给人留下印象,可是靳谙寻遍记忆也找不到这个人的半分影子。
Alpha接着道:“还没想起来?靳谙,也是,一晃好多年过去了,读直博的时候,我曾和许睦时同在一个课题组,然后许睦时把你也拉进课题组了,所以我们见过面聊过天的,当时你好像是研二。”
一提到是研二时见过面,靳谙神色舒然,疑惑顿消,道:“我研二后来因为一场车祸失了忆,后来休学一年,所以很多事都不记得了。”
“原来如此啊。”何徽了然道。而后,他歉意道:“抱歉,我提起让你感到不好的祸事了。”
靳谙没想到在研究所里能碰上曾经熟识的人,更没想到是在他自己失忆的时候。
“没事。”靳谙温声道。
何徽不经意又瞥了靳谙一眼,顿时眼睛瞪大,神色震惊,道:“你是beta?!不是Alpha吗?”何徽自知并非记忆力过人,但也能保证自己不会记错别人性别,更何况是曾经认识的人。
靳谙神色平静,似乎见惯了这种类似的反应,道:“我曾经确实是Alpha,后来二次分化成beta了。”
人的性别自出生而定,二次分化少之又少微乎其微,只有不到百分之一的概率。对于常人来说,二次分化意味着生活的巨变,试想一下,你活到成年之后突然变了性别且并非自愿,意味着你的性别定位,社会身份以及生理结构等等改变,更遑论认识你的人对你的评价认识。
何徽神色有些讪讪,道了声:“哦,原来如此。”他素来外向,同人社交与人交谈从不会冷场也不会无话题可谈论,但偏偏这时候他搜肠刮肚也不知如何接话。
靳谙是今年航大的硕士毕业生,生物科学专业,25岁,在同届人里,他称得上是佼佼者。
并且顺利通过航大和沧珠药业集团的人才引进计划,拿到了沧珠药业集团旗下生物制药研究所的offer。今天是他入职的第一天,在研究所里碰上曾经认识的人倒也出乎意料。
一上午的工作顺利结束,到了中午,热情洋溢的何徽拉着靳谙去食堂,边走边说食堂那里出了新的菜品要是走的晚就被人吃完了。
正值炎炎夏日,靳谙原本没什么胃口,就想着在食堂随便应付几口就行了。但出乎意料的是,这顿午饭竟然格外美味,令人胃口大开。
香菇瘦肉白米粥性温暖胃沁人味蕾,白米煮得莹白软糯,细品之下淡淡甜香绕唇齿不绝:切得齐整的香菇丁口感极佳,咀嚼之下,软烂不腻,鲜美异常;瘦肉品相上佳,筋道十足,肉香四溢之下却全无油腻荤膻之感。牛肉饼也是让人大饱口福:奶白色的面饼不仅蒸得卖相极好,咬下一口,口感极佳,清淡鲜美中仿佛叫人嗅到丰饶的小麦田香;大块牛肉经煮熟后泛着令人垂涎三尺的红色,令人在牙齿沾满白面香之余于味蕾上猛地增添心满意足的肉香;饼皮里除了有牛肉,还有腌得入味干菜,新鲜咸香的菜香恰好中和互补了肉味,叫食客欲罢不能。当然,其他菜品也同样是色香俱全,美味得让人胃口大开,只不过靳谙更喜欢香菇瘦肉白米粥和牛肉饼。不知为何,香菇瘦肉白米粥和牛肉饼让靳谙感到了似曾相识的温馨和美好,曾经失去的一痕记忆似乎被牵动,但却依旧隐匿于失忆的重重迷雾里,叫他看不真切,无法辨清。
何徽夹了一筷子菜塞进嘴里,咀嚼几下后,瞥见靳谙一双明净清浅如溶溶月色的眼眸里似蒙上了一层失神与陷入思绪的惘然,开口道:“唉,你怎么了,吃个饭怎么还能走神。”
一闪而过的虚影里,似乎还是这样的粥和饼,但却不是眼前食堂里的不锈钢桌子,好像是夜色烟火气里的蒙着一层墨绿桌布的木桌,但,与他相对而坐于桌前的那个人,面孔却模糊到看不真切。忽然,这个场景如云雾般消散,似轻舟浮水却不留半点痕迹,现实的场景完全清晰起来,对面杵着何徽清晰的吃饭相。
靳谙捏了捏后颈,何徽的话将他出游的心神唤了回来。
“没事,我刚才好像想起一些有的没的。”他接着道:“想不到研究所食堂的饭这么好吃。”
何徽道:“也就今天好吃而已,平日里其实不怎么样。”
“那倒奇了,怎么今天突然发福利。”
“那是因为封总和章曜集团新上任的副董事长兼CEO刚谈成一笔大生意,喜出望外之下,想起给我们改善一下食堂伙食。”说罢,何徽一脸神秘地接着道:“你猜猜,章曜集团新上任的副董事长兼CEO是谁?”
靳谙一脸好奇道:“是谁啊?”
“是许睦时。”说罢,何徽又想到靳谙说自己失忆的事,于是,又接着道:“你还记得你有这号高中同学不?”
许睦时,靳谙的高中同桌,何徽的大学同学,后来读直博生时,也是和何徽一个导师。
当初失忆后,别说一个许睦时了,所有的高中同学靳谙忘得个一干二净。不过后来,从不经意一瞥到高中毕业照片上许睦时与他位置挨近,到回母校时,看到贴在墙皮上优秀毕业生榜中,许睦时的C位照片与一鸣惊人的履历,靳谙大致记起自己有个高中同桌叫许睦时,但也只记起这么一点东西。
靳谙道:“记得。”然后,他才后知后觉,有些惊奇道:“真的吗?”
任何人提及许睦时,脑海中都会浮现起“绝世天才”,“一鸣惊人”,“出类拔萃”等词,毕竟,这么一个天之骄子,连身影轮廓都像是镀着耀眼夺目的金光,叫人挪不开眼。
高中时,许睦时就已经在《Nature》,《Cell》,《Science》等国际权威期刊上发表具有科研价值的论文,斩获国际奥林匹克数学竞赛冠军,各种学科竞赛桂冠荣誉拿到手软,诸如斯坦福,剑桥等世界名校的offer也是上赶着给他。但出乎意料的是,他就没有申请外国大学,也放弃了国内顶尖大学的保送资格,却和普通学生一样循序地上完三年高中,参加高考。后来,他25岁那年就在清大直博生毕业,这个年轻的物理学博士在学术科研界大放异彩,灿若明珠,甚至被誉为中国科学未来的新星。
但凡见过他的人,都会评价一句“绝对理性者。”诚然,清冷肃正与理性之上都是他作为科研人士的权威标签,证明了他与严谨科研事业的绝对适配。
但这样一个人,竟然会退出科研学术界,转而从商,实在是令人震惊。
何徽放下筷子,道:“当然是真的,骗你干嘛。不过,只要你知道他的身世,你就会觉得他从商是理所当然的。”然后他微微眯眼,卖关子道:“你想知道吗?”
或许八卦之魂真的镌刻在人骨子里,靳谙被激起了好奇心,道:“别卖关子了,快说嘛。”
何徽道:“京城这块地上,姓许的恐怕不在少数,但是,有权有势的只有一个许家,许睦时就出身那个许家,是许贤山的孙子。章曜说白了算是许家的企业,许睦时是许家少爷,当然要继承家业。”
人们都知道许睦时是天才,知道他的科研成就与荣耀,却几乎没有人知道他的显赫家世,许睦时也是低调的,从未在大众面前谈及自己的家世。
许贤山是声名显赫的政坛高官,他的长孙许壑年最初一手创办了章曜科技集团,这是广为人知的,但许贤山另一个孙子的名字大众却鲜为人知。
何徽接着道:“我还听说,咱们封总会陪同许睦时,呃,不,也该称呼一声许总,他们今天要来这个研究所里视察一下。上午没来,可能就是下午了。”
靳谙笑道:“你哪来的消息,准吗?”沧珠和章曜谈成生意这事在研究所里没几个人谈论。一来是这里的研究员多数性格内敛,不怎么谈论八卦闲事,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扑到科研里。二来正因如此,研究所里信息不怎么灵通,这事可能鲜为人知。
“当然是真的,我消息可灵通了。你新来,不知道,但待久了,就该明白我的消息可信度有多高。”何徽谈笑神色中添了几分认真。研究所里难免枯燥,有何徽这样一个外向温和爱谈笑的人,倒令日常工作多了几分生趣的氛围。
午饭过后,会有中午休息时间,下午两点半才开始工作,专为午休设置的。不过,何徽没午休习惯,靳谙睡眠不好,中午再困也睡不着,所以两个人就打算一块走回实验室看数据。
实验室在这条走廊尽头,午休时间,人极少。二人快要走到实验室门口了,突然,玻璃仪器打碎在地的声响猛地在空气里炸开,随后,何徽闻到一股浓重的Alpha信息素以黑云压城之势蔓延于周遭,空气有些凝滞了,紧接着,一个Omega面色惶恐地发出一声尖锐爆鸣,而后又着急忙慌地跑开,生怕下一秒自己就会被强行诱导发情。何徽赶紧重重捏紧眉心那一小块肉,压制住脑海里因那股信息素而升腾起的暴躁因子。
Alpha过于浓重的信息素会诱导Omega发情,同时也会激起周围Alpha体内的暴怒狂躁因子。
这么浓的信息素,除了易感期之外,似乎别无解释,但似乎更可疑。
研究所里有一项特殊规定,研究员在易感期或发情期必须请假回家,不得在研究所里工作,直到易感期或发情期结束。这是因为之前研究所里就发生过因为发情期和易感期信息素失控而造成的重大事故。可能有些研究员担心影响业绩,想着特殊时期里靠抑制剂在研究所里熬过。为了防止这种情况,上层规定了每一位研究员都必须在医务室那里报备自己的易感期或发情期,这样子,根据名单,就能快速锁定特殊时期人员并让他们回家。
所以,如果真的有个Alpha研究员今天易感期到了,这个人早该被命令请假回家了,怎么可能此时在实验室里呢?
除非,另有隐情。
何徽与靳谙立刻冲到实验室大门前,发现门锁了,一个研究员焦急站在门口。
“怎么回事?”靳谙皱眉问道。
那个研究员解释道:“是陈舟,他易感期到了,他现在情况有些失控。为了防止信息素进一步外溢更大事故滋生,我只能暂且把他锁里面。对了,我和医务室打了个电话,叫他们派遣个医生来,毕竟,陈舟这情况,把他挪到医务室不太可能。”陈舟是A级Alpha,级别较高。Alpha级别越高,易感期攻击性越强,越危险。
这时候,一个穿着白大褂的Omega医生提着医药箱来了,她很年轻,脸色慌张,说道:“今天中午所长请医务室所有医生出去吃大餐,说是犒劳我们。我恰好胃疼,没去,现在医务室只有我一个人。我拿了抑制剂镇静剂过来,但我一个Omega进实验室太危险也不合适,所以,你们有谁能进去给那个人打一针?”她脸色极差,都快哭了,一方面是被空气里的信息素影响,另一方面,有Alpha研究员易感期在研究所里失控,没有回家,是医务室的失责,只怕领导要重重追究。
何徽立刻道:“我去。”
靳谙也说道:“我和你一块去吧,我是Beta,基本不受信息素影响。”听到“Beta”,医生有点震惊。靳谙身高180厘米,体形修长,气质沉稳自信,确实有时会被认成Alpha,当然他曾经是Alpha。
实验室大门打开后,何徽和靳谙进去了。瓷砖地板上到处都是打碎的玻璃仪器的碎片,部分碎片还沾着鲜红血珠,一些废液淌在地板上,一片狼藉。一个身形高大的Alpha正蜷缩在一个角落,他头发凌乱,白褂之上扯着一道口子,浸着几痕土黄的水渍,手背上横着新鲜的伤口,正滴着粒粒血珠,这正是陈舟,他双目猩红,紧咬下唇,像极了被激怒正欲争勇斗狠的狼。实验室里信息素更浓,铺天盖地,几乎要将室里的人与物体都凝封进不透气的琥珀里。
见二人进来,陈舟猛地一起身,双目迸发着狂热暴躁的迷乱,像极了兽性大发的饿虎,他已然神志不清,抄起一旁的玻璃仪器就向二人砸去。
何徽冲上前,双手钳制住陈舟的双肩,猛地向下按,然后膝盖一顶,击住陈舟的腹部,趁着陈舟吃痛的时候,把他按在地板上。靳谙手中攥着抑制剂和镇静剂,赶紧上前,撸起他的袖子,对准陈舟的手臂注射抑制剂进去,很快,药液完全注射了进去。
但陈舟非但没有恢复些许神智,反而更加狂躁,眼底猩红更浓,手臂青筋暴起。
何徽靳谙对视一眼,心中一惊,看来陈舟不是正常的易感期,否则抑制剂不会失效。突然此时,陈舟双腿乱蹬,重重攻击到靳谙的肩膀。靳谙一下子倒在地上,但下一秒他忍痛起身,又尝试注射镇静剂。镇静剂倒是起效果了,一会儿,陈舟便昏过去。
两人顿时松了一口气。
何徽关切问道:“你肩膀怎么样了?”
靳谙舒出一口气,道:“没事,现在不怎么疼了。”然后他走到窗前,把窗户打开通风。
何徽看了一眼陈舟,拧着眉,道:“陈舟症状不正常,不像是正常易感期,抑制剂不仅完全失效,反而加重了症状。我怀疑,他是不是服用了PA药剂。”
PA,即Pheromone accelerator,费洛蒙促进剂,国家管制药品。如果真是这样,那真是细思极恐。
靳谙面色有些凝重,道:“把他送医院吧,否则可能出事。”说着,他就拿出手机拨通了120。
二人出来后,把情况大致讲了一下。
医生面色灰颓,毕竟,这件事上报后,可能她的奖金就要泡汤了。
“许总,这边请,我们去看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中年Alpha的语调由从容温沉转而变为惊诧,甚至尾音带了点轻颤。何徽认得,这是他们老板封总的声音。
声音先至,人影后到。
两个西装革履的Alpha在前,一个已经中年,另一个年轻,两个像助理身份的beta在后。
当那个年轻Alpha出现的那一瞬,似乎四周都明亮起来,阳光所过之处,无一不光辉灿烂。他看起来只有二十多岁,但却散发着经久岁月积蕴之下的从容沉稳,清贵不凡。以及他身上淡淡却威压如山的菩提信息素,这毫无疑问昭示了他S阶Alpha的精英身份,黑色西装贴合着他高大挺拔的身形,望之似青柏入云,颀长俊秀,目测之下,他绝对一米九以上。
一副黑色淡框眼镜端于他清俊不凡的面容之上,一双风目云淡风轻地扫过周遭,带着目下无尘的气质。
靳谙乍见一眼,觉得眼熟,下一秒才想起,这就是他的高中同学,许睦时,如今的章曜集团的副董事长。
一旁的封总气质稳重,到底是二十多年在生意场上沉浮博弈所积攒起来的世故精明,让他此刻面色平静,哪怕生意伙伴亲眼看到了发生在自己地盘上的混乱。
许睦时的目光扫过离其最近的靳谙身上,将靳谙肩上沾着脚印灰的衣服收入眼底,一切都漫不经心。忽然,他皱了眉,道:“怎么这么重的信息素味。”陈舟留在走廊和实验室的信息素尚未完全散去,当然,靳谙和何徽身上也沾着陈舟的信息素味道,也没消散。
“这是怎么回事?”封总发问道。
之前那个把陈舟锁进实验室的研究员资历更深,开口向封总避重就轻解释了几句。
然后,封总和许睦时又客套了几句,就和许睦时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