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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神蜕计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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闹钟尖锐的嗡鸣撕裂了卧室的宁静。
一只白皙修长的手从暖黄色的绒被中探出,带着被窝里熨帖的暖意,精准地按停了喧嚣。
指尖在床头柜上摸索片刻,勾起了那副精致的金丝框眼镜。
沈希声坐起身,冰凉的镜架贴上鼻梁,眼前朦胧的世界骤然变得清晰锐利。
思绪如冬日凝结的湖面逐渐化开,缓慢回笼。
林钟…畅岳娱乐……
难怪觉得耳熟。沈希声无意识地用指尖推了推镜梁,脑海里浮现出车载电台里极具穿透力和辨识度的流行旋律,以及商业中心巨幅广告牌上那张笑容耀眼夺目的脸——当下乐坛最炙手可热的顶流男歌手。
他下意识地裹紧了柔软温暖的绒被,贪恋着冬日清晨这片刻难得的温存。身体分明处于休憩状态,灵魂却仿佛刚从另一个硝烟弥漫的战场挣扎归来,疲惫感深入骨髓。
指尖无意识地拂过脖颈,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被紧紧环抱时的压迫感,以及一声低沉“声声”在耳边的嗡鸣。他蹙了蹙眉,将这种怪异的感觉归咎于噩梦带来的过度敏感,将其强行压下。
手机在掌心嗡嗡震动,屏幕上跳动着“谢映”的名字。沈希声划开免提,对方的声音沉静而短促:“沈希声,看直播,链接发你了。”
懒得离开这令人眷恋的温暖巢穴,沈希声指尖在屏幕轻点,直接将直播画面投射到对面洁净的白墙上。
光影流转,屏幕上出现的是另一位颇有名气的歌手,李跃。
以富二代身份出道,标签是桀骜不驯,资源优渥却始终离真正的顶流差一口气。而此刻,镜头前的男人却收敛了所有刻意营造的锋芒,神情是一种近乎肃穆的认真,甚至带着几分释然与深深的疲惫。
“……我决定,不再唱歌了。”他的声音透过高品质的音响传来,异常清晰,没有半点玩笑意味,“一直以来,我都不愿意面对一个事实——我其实并没有多少唱歌的天赋。总想着靠努力,靠堆砌资源,来赢得所有人的认可……但现在我想明白了,自欺欺人没有意义。或许我更擅长的领域,并不在这里。所以,我决定回家,接手家里的生意。”
小说照进现实?真·不努力就只好回家继承亿万家产?沈希声心底默默掠过一丝带着荒诞感的吐槽。
然而,下一秒,这个念头被一道无形的闪电骤然劈碎!
噩梦中,那个穿着笔挺西装独自坐在无尽黑暗里的梁老板,他那张混合着极致遗憾痛苦与最终释然的脸,猛地撞入沈希声的脑海!那句“戏子卑贱,辱没门风”的残酷指责,那份被至亲扼杀梦想、转向所谓“正途”的沉重绝望……
两人的轨迹,何其相似!
一个荒谬却无比清晰的念头瞬间攫住了他:李跃,会不会就是那个噩梦的宿主?
他迅速回溯前两次的经历。河神噩梦,医院噩梦……似乎每一次他们成功通关,现实中就会看到对应的使用了蚀能产品的宿主,都会在某种程度上放下执念,做出截然不同的人生选择。
如果猜想成立,关于李跃,同处娱乐圈的林钟,或许会知道更多不为人知的内情。
他不再犹豫,指尖飞快地在三人小群里输入自己的发现和推测,最后附上一句:【我去找林钟确认。】
畅岳娱乐大楼高耸入云,冰冷的玻璃幕墙反射着冬日的阳光,显得气派而疏离。沈希声赶到时,谢映和阮绡红已经等在了门口。
谢映依旧是那副大学生的模样,靠在光洁的门边,脸色有些苍白,似乎噩梦中的虚脱也影响到现实中的他,但抬眼看到沈希声时,嘴角不自觉挂上了笑容,哪些疲惫也消减了几分。
阮绡红则朝他挥了挥手,脸上带着惯有的略显跳脱的笑容。
三人步入明亮奢华的一楼大厅,径直走向前台。
沈希声说明来意,前台小姐在电话中低声交谈,放下电话,笑容更真诚了几分:“几位请稍坐,林先生说马上下来。”
出乎意料,林钟竟然真的亲自下来了。他穿着私服,风格休闲却不失精致品味,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惊喜笑容,远远就打招呼,语气热络:“没想到你们真的会来找我!走,去我会议室聊。”
会议室隔音极好,厚重的门一关,便将外界的喧嚣彻底隔绝。沈希声没有寒暄,直接切入主题:“我们想了解一下李跃的事。”
林钟脸上闪过一丝显而易见的失望,夸张地叹了口气:“唉,我还以为你们终于被我的魅力和歌声折服,是来求着和我组队的呢。结果是为了李跃……”
“我怀疑他使用了蚀能产品。”沈希声无视了他的插科打诨,目光沉静地看着他。
林钟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了,他惊讶地看向沈希声,眼神里多了几分审视和凝重:“你怎么会知道……?”在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冷静得过分的眼眸注视下,他顿了顿,似乎下了某种决心,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我们圈子里,确实私下流传着一种东西……叫‘天籁喉糖’。是寰宇集团旗下私人定制的蚀能产品。宣称只要你能找到一个天赋绝佳且‘自愿’与你交换的人,就能通过它……窃取对方在特定领域的天赋,据为己有。”
他说到“天籁喉糖”四个字时,牙关不自觉地咬紧,放在桌下的双手死死攥成了拳,手背上青筋隐现,似乎在极力压制着某种喷薄欲出的愤怒与鄙夷。
“李跃他……确实找到了一个家境贫寒却极具歌唱天赋的死忠粉丝,‘使用’了那颗糖。他本人……哼,”林钟的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痛心,“不能说毫无天赋,但确实平平,远不足以支撑他现在的野心。但他今天突然宣布退圈,还亲口承认了自己没天赋……这太反常了,根本不像那个心高气傲不择手段的他会做的事。”
“因为就在昨晚,我们可能刚经历了一场以他为源头发散出的噩梦。”沈希声缓缓道出惊悚的推断,“而按照我们之前总结的规律,宿主在噩梦被破解后,会放弃蚀能产品带来的虚假力量,并做出更遵从本心的选择。”
“宿主是真实存在的?!我一直以为那是系统为了弄死我们瞎编的背景板!”阮绡红惊得瞪大了眼睛,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我经历了三个噩梦,每一个都能在现实中找到对应的宿主。”沈希声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位同伴,将自己梳理出的信息和推测谨慎地道出,“他们都使用了不同类型的蚀能产品,且都在我们通关后,出乎意料地放弃了它,人生轨迹也随之扭转。这绝非巧合。”
他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轻叩桌面,这是他在思考不确定性问题时的习惯:“我现在甚至有一个大胆的猜测……这个噩梦系统,它的底层逻辑或许并非单纯的吞噬。它像一把双刃剑,蚀能产品催生扭曲的执念作为‘诱饵’,而系统则生成噩梦作为‘陷阱’。我们通关,在某种意义上,像是帮它完成了某种‘清理’或‘净化’的程序。”
他抬起眼,镜片后的目光冷静却带着深深的疑虑:“但这只是猜测。它的最终目的究竟是什么,是谁设定了这样的规则,我们依然一无所知。或许,我们至今所经历的,都只是冰山一角。”
谢映赞同道:“没错。至于背后的全部真相……恐怕需要我们要找到更核心的线索,才能真正触及。”
“你们的意思是……我们的噩梦副本,其实是因为现实中有人使用了蚀能产品才被‘激活’产生的?而我们通关,就能让他们摆脱那玩意儿的控制?”林钟的脸上浮现出恍然大悟的神情,紧接着,一种坚定的光芒从他眼中迸发出来。他深吸一口气,坐直了身体,目光扫过三人,语气是前所未有的郑重:“那……你们可以认真考虑和我组队吗?”
林钟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声音里压抑着怒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痛苦:“我曾经有个朋友叫阿哲,因为天籁喉糖被夺取了天赋,走投无路选择结束生命。”
他抬起眼,目光扫过三人,之前的圆滑被一种沉重的决心取代:“所以,我想和你们一起,通关更多的副本,把更多被这东西蛊惑的人拉回来,至少,不能再出现第二个阿哲。但我一个人的力量……实在太渺小了。”
沈希声静静地看着他。林钟的外表圆滑,善于利用规则和资源,乍看像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但此刻,他眼中燃烧着的,是一种近乎理想主义的赤诚和责任感。一个实力强大队友固然可贵,但一个志同道合可以交付后背的同伴,或许更能在这条看不到尽头的黑暗之路上相互扶持着走下去。
“希望你不会后悔。”谢映忽然轻笑一声,语气悠长,带着点意味深长的味道,打破了略显沉重的气氛。
“绝不后悔。”林钟回答得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
谢映拿出组队契约,与林钟的契约叠放在一起。两者接触的瞬间,明亮的金光骤然亮起,最后光芒敛去,只剩下一份看起来毫无变化的组队契约。
“还有件事。”他随手扔过来一份文件。
沈希声拿起翻开。首页,“神蜕计划”四个漆黑的粗体字,如同四把冰冷的铁楔,带着不祥的气息,狠狠撞入他的视线。
旁边传来“哐当”一声轻响。阮绡红像是瞬间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猛地撞在了椅背上,脸色惨白如纸,瞳孔剧烈收缩,呼吸变得急促而浅薄,仿佛下一秒就要窒息。那三百多个孩子惨死的画面、绝望凄厉的哭喊、血肉模糊的“失败品”……所有深埋心底的噩梦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水,咆哮着将她彻底淹没!
谢映的声音平稳地响起,却字字如刀,冰冷地切割着会议室死寂的空气:“这就是阮绡红当年被强制进行改造时所在的绝密实验项目。‘神蜕计划’——美其名曰‘增强人类自身能力,从根本上改善基因缺陷,完成从低等人类到新神的完美蜕变’。”
“这听着怎么跟邪教洗脑似的!冠冕堂皇!”林钟皱紧眉头,脸上满是生理性的嫌恶与强烈的不认同。
“八年前,这个计划的大部分实验都失败了。”谢映的目光落在阮绡红无法抑制颤抖的肩膀上,声音低沉了几分,“失败品……大多因为无法控制暴涨的力量或存在严重生理精神缺陷,被直接‘销毁’了。”
“其实我也是失败品,只是还没有失控……”阮绡红的声音发颤,破碎不堪,她抬起自己的双手,眼神空洞地望着,仿佛那上面沾满了洗不净的血污和同类的哀嚎,“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也会变成那样……我也会被……”极致的恐惧和深刻的自我厌弃如同冰冷的藤蔓,将她紧紧缠绕,勒得几乎窒息。
一只温暖而稳定的手轻轻却坚定地搭上她剧烈颤抖的肩头。沈希声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身边,声音一如既往的冷静,却带着一种能安抚人心的力量:“放心,有我们在。绝不会让你被销毁。”
良久,阮绡红狂乱的心跳和呼吸才在这样坚定的承诺下慢慢平复下来。她深吸一口气,忽然反手一把抓住沈希声还放在她肩上的手,脸上强行挤出一个惯有的带着点戏谑的笑容,只是眼圈还红着:“啧,果然帅哥的安慰效果拔群!被沈医生这么一说,好像……真的没那么可怕了。”
话音未落,另一只骨节分明力道强劲的手更快地伸了过来,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一把将沈希声的手从阮绡红手里抽了出来,紧紧攥住,十指相扣。
谢映脸上还挂着那副人畜无害的漂亮笑容,语气甚至有点撒娇似的抱怨,但握着沈希声的手却收得极紧,仿佛在宣示不容侵犯的所有权:“阮姐,占便宜也没这么占的呀,我们家沈医生的手是能随便摸的么?”
沈希声吃痛地微微蹙眉,却并没有挣开,只是由他紧紧握着,转而继续刚才的话题,将所有人的注意力拉回正轨:“‘神蜕计划’失败后,现在怎么样了?彻底终止了?”
谢映眼底的光芒不易察觉地暗了一瞬,语气也沉了下去,带着冰冷的寒意:“不,两年前,这个本该被永久封存的计划,又被重启了。”
“溯光的公益基金会,也是两年前开始大规模运作的。”沈希声立刻敏锐地联想起来,思路清晰得可怕,“表面慈善,实则大规模筛查收集特殊人群的数据,尤其是那些所谓的‘失败品’或‘高适配者’的数据……是为了给重启的‘神蜕计划’提供实验数据库和活体样本来源!”
“而这个诡异无比,将我们所有人卷入其中的噩梦系统,出现的时间点,也恰好是两年前。”谢映盯着文件夹上那四个刺目的黑字,疯狂的恨意与冰冷的杀机在他眼底翻滚沉淀,最终化为一片深不见底的幽寒,“它们之间,到底藏着怎样肮脏的不为人知的联系……”
“恐怕,所有的答案,只能去噩梦系统的最深处寻找了。”沈希声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面对无尽迷雾的凝重。
谢映抬起眼,目光锐利如淬毒的箭矢,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嗜血的弧度,缓缓说道:“前提是——我们得能一直活下去,活到足够强大,活到足以亲眼见证所有真相大白尘埃落定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