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血棺验尸 ...
-
冷。
像被摁进腊月冰封的河底，刺骨的寒顺着脊椎噬咬而上，在齿关磕出细碎的颤响。
冰冷的机械音毫无感情地在他脑海中响起：“检测到强烈执念波动...符合‘白泽之愿’锚定条件...载入噩梦副本：《河神新娘》...生存核心：解析规则，规避死亡，寻找‘宿主’，化解执念。玩家身份载入：法医。初始能力：共感·疗愈（初级）。请在副本中收集‘银曜石’或‘金流晶’升级能力…祝您...存活。”
沈希声猛地睁眼，视野被沉滞的血红吞噬。
鼻腔里塞满陈年木料腐朽的酸气，混着劣质胭脂令人作呕的甜腻。他正蜷在一顶逼仄的轿中，厚重的暗红绒帘隔绝天光，形同移动的棺椁。
双手撑上腐锈的木板想稳住摇晃，钝痛自掌心炸开，一股汹涌的、不属于他的绝望与不甘混合着强烈的恨意，如冰锥狠狠刺入脑海！
“逃！逃出去！不能嫁！阿郎还在等我！”
”是你拆散了我和阿郎！”
“是你杀了阿郎！一定是你，我要杀了你！”
这撕心裂肺的念头疯狂冲撞着他的意识壁垒，几乎将他同化。是这顶轿子残留的情绪？还是…新娘的？
“不...”沈希声齿缝间溢出低吟，指甲深深抠进朽木。这强烈的负面情绪勾起了他自己的绝望——是烧焦的木梁砸落时的闷响，是父母被抬出废墟后焦黑的身体，是他的撕心裂肺却再也没有温暖的慰藉，是无数次午夜梦回对着虚空许下的、浸透血泪的痴妄：“我要回去...救他们...”
童谣的诡调穿透轿帘，似哭似笑地缠绕上来：
“红裳入河府哟～独影喂水鬼呀～祭品沾了手呐～白骨换新酒咧～”
寒意更甚。这童谣，是死亡规则！必须记住。
沈希声打了个寒噤，强迫自己冷静，迅速贴近轿帘缝隙。
幽蓝色的萤火如同鬼眼，在轿外浮动，映照着抬轿轿夫僵硬麻木的侧脸。喜轿正被抬着，摇摇晃晃地走向村庄深处，消失在更浓的夜色里。
“嘭！”
一声闷响，轿身剧震，沈希声胃里翻江倒海。吟唱骤停，轿子也停了。外头人声嘈杂。
“欢迎最后一位贵客～”
一双干枯如鹰爪的手猛地掀开轿帘。刺目的光线晃得沈希声眯起眼。他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不适，缓慢适应着，踏出轿厢。
“这位贵客真是气质不凡，英俊无比，定能帮我们找到新娘的死因。”喜婆拖着长长的调子恭维，浑浊的眼里却藏着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
沈希声面无表情地整理被弄皱的衬衫与西裤，一丝不苟的动作恢复了他作为医生的严谨仪态。
他肤色白皙近乎透明，一副金丝眼镜将他那双本应过于出众的丹凤眼约束在冷静与专业的框架之下，成为他隔绝外界的最佳盾牌。他掏出衬衫口袋里的金色怀表——秒针，诡异地停住了。不知是不是错觉，表盖打开的瞬间，一股微弱的电流般的刺痛自掌心窜至指尖，倏忽即逝。
他抬眼扫过灵堂里神色各异的众人，声音清冷：“你对他们也是这么说的吗？”
“她没有夸我帅！”一个年轻男子突兀地举手大喊，试图打破压抑。
沈希声瞥了他一眼，唇角微勾，“那她挺没眼光的。”
“哥们有眼光！”男子咧嘴，露出八颗大白牙，故作轻松地吹了个口哨，可微微发颤的手指出卖了他，“赵潜，交个朋友？”
“既然人齐了，该告诉我们接下来做什么了吧。”一个身穿中式长袍的男子从人群中走出，语气看似平稳，紧绷的下颌线却泄露了情绪。
喜婆空洞的眼珠在听到问话后骤然亮起诡异的光，哭腔陡转凄厉：“我们可怜的二丫！才成亲几天啊，怎么就死了呢？各位贵客，定要查出害死二丫的凶手呀！”
她拖着仿佛随时会散架的身体挪到棺材旁，枯爪般的双手猛地发力推动棺盖。刺耳的木材摩擦声一下下刮擦着众人的神经。当棺盖轰然落地，一个女孩的尖叫终于压断了赵潜脑子里那根紧绷的弦。
“你到底要干什么！”赵潜怒吼，挥拳冲向喜婆。
长袍男子周哲明眼疾手快将他抱住拖开，“兄弟冷静！打死她我们也出不去！”
“那怎么办？等死吗？！”赵潜奋力挣扎，“刺啦”一声，周哲明的长袍被撕开一道裂口。
周哲明抓着他衣襟，呼吸急促：“别慌！按提示找到‘宿主’就能离开！我经历过一次副本！我的能力是‘感知安全区域’！信我！”
“宿主”二字像救命稻草，众人立刻围拢追问。
能力？沈希声忆起轿中触碰木板时那股奇异感知，以及模糊的提示音——共感疗愈。所以他能感受到残留的情绪。
喜婆挤进人群，皱纹堆叠的脸上绽开瘆人的笑：“各位贵客，时辰紧呐～今晚定要查出新娘死因哟～”
“阴魂不散！”赵潜吓得跳脚咒骂。
众人瑟缩着紧靠周哲明，无人敢看那敞开的棺椁。
沈希声却径直拨开人群走到棺前。里面躺着个身着中式嫁衣的女子，面色青灰，显然已死数日。“查死因，最好的方法是验尸。”
“你会？”周哲明质疑。
沈希声斜睨他一眼，金丝眼镜闪过冷光：“不然你来？”
周哲明看着尸体惨状，喉头滚动，强忍呕吐欲，悻悻闭嘴。
屋内灯光昏昧，尸身细节模糊。沈希声眉峰不觉蹙起，那点不悦竟让周遭空气都凝滞了几分。
就在这时，光线陡然明亮了一瞬——有人将一盏更亮的煤油灯递到了尸体头部上方。
灯光挑破黑暗，一双手闯入视野。骨节分明，青筋微凸，在新娘刺目的红衣映衬下，白得惊心，又带着一种冷冽的力量感。
沈希声顺着手臂看去，猝不及防撞入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那双眼，漆黑如子夜，表面的沉静下，涌动着难以捉摸的暗流。
四目相对的刹那，沈希声感到一种近乎心悸的吸引，仿佛要被那片幽深吞噬。但他迅速垂眸，将所有波动完美地收敛于镜片之后，只是淡淡道：“多谢。”
沈希声收回目光，指尖已触上尸身冰冷的皮肤。触感反馈的信息与轿中感受到的情绪一致。
男子垂下眼帘，声线干净，带着恰到好处的委屈：“是我长得太不入眼，哥哥都不愿多看我一眼？”
沈希声头也不抬，专注于死者颈部的扼痕，唯有耳廓微微发热：“建议你多照镜子。”
男子忽地探身凑近，湿润无辜的眸子锁住他镜片后的眼：“那哥哥是觉得...我好看？”距离近得能看清他睫毛的弧度。
沈希声喉结微动，客观来说，这张脸堪称造物主的恩赐。柔软黑发，深邃轮廓，高挺鼻梁，带着野性的下颌线…一切都恰到好处。他避开视线，短促道：“嗯。灯拿稳。”
“你听到童谣了吧，那是死亡规则。”他依言稳持着灯，目光却若有似无地扫过沈希声因俯身而滑出衬衫口袋一角的金色怀表。“合作吗？这地方...一个人可活不下去。”
男子声线清澈，奇异地冲淡了沈希声心头的紧绷，他抬头与他对视：“为何？”
“死在这里，现实中也会死亡。”谢映的语气不再平柔，带着一种冰冷的、不容置疑的笃定，“这不是游戏。找不到宿主，所有人都会死。我不想死，所以，我必须找一个最可靠的伙伴——比如你。”
沈希声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窜起。他不是在商量，而是在陈述一个关于生存的、赤裸裸的法则。
“‘红裳入河府，独影喂水鬼…’”沈希声低声复诵，像是要抓住唯一的救命线索，“新娘着红衣而死，独影喂水鬼…不能落单。规则早就明明白白唱出来了，你早就知道，却现在才说？”
沈希声琥珀色的瞳仁在幽暗灯光下急剧收缩，他重新审视着眼前这张漂亮得过分的脸——缜密、冷静、对死亡视若无睹，这种特质在这个地方，比任何鬼怪都令人心悸。
谢映嘴角弯起一个极浅的、却毫无暖意的弧度。判断没有错，这个人能在极致的恐惧中迅速抓住关键。“谢映。”他吐出名字，像是抛出又一道选择题，“合作，还是赌你一个人能活过今晚？”
沈希声没有任何犹豫，一把抓住他空着的那只手，掌心相贴，冰冷与微热的体温交织，像一个不容反悔的生死契约。
“沈希声。”
未等再言，陆续有人壮着胆子上前帮忙，似乎被周哲明安抚住了。
“如何？”周哲明率先发问。
“扼颈致死。”沈希声言简意赅。众人面面相觑。
“然后呢？”
“然后找线索，查动机。”沈希声将煤油灯移至尸体头部，昏黄光晕下，他从容地从口袋取出一根银簪，插入女子发髻，与另一侧完美对称。“整理遗容，是对死者基本的尊重。” 他顿了顿，清冷的声音击碎众人脆弱的神经：“况且，我们是坐着她的‘婚轿’来的。”
“操！真他妈变态！”赵潜再次破口大骂。
“呦~~~”一声怪诞扭曲的女音骤然响起，如同冰冷鬼手扼住众人咽喉，“我就说这位贵客英武非凡，定能找出死因！嘻嘻~”
喜婆不知何时又幽灵般出现，枯手捏着几把锈迹斑斑的钥匙，慢悠悠朝门口挪去：“夜深露重，贵客们随我歇息吧。”
周哲明第一个跟上：“这边是安全区域。”众人只得硬着头皮鱼贯而出。
老旧阁楼弥漫着刺鼻的霉味。喜婆将五把钥匙塞给周哲明，迅速消失在黑暗中。
十二人，五间房。陈雪短发利落，虽然是女孩胆子却挺大，拉过身边一个怯生生的女孩：“我和林清清是队友，我们俩一间。”
另外两个相识女孩自动选了一间。还剩三间。
一个模样机灵的女孩快步凑到沈希声面前，楚楚可怜：“帅哥，我叫许诺，这里好吓人，我好怕，能和你一起……”
话音未落，沈希声的手臂已被谢映亲昵挽住。谢映眨着同样无辜的大眼，声线软糯：“抱歉哦，我也怕得要命，希声哥刚才已经答应保护我了呢。”
待女孩还要开口，他立刻堵住对方话头，笑得纯良无害：“男女授受不亲，姐姐体谅。”
许诺嘴角微抽，最终没说什么，转身另寻目标。
剩余三男三女自动分成两组。众人正要散去，周哲明忽地瞥向角落阴影，意味深长道：“小心点。房间里，未必是最安全的。”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血棺验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