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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威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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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坐如松竹,薄金暮光斜斜地打在脸上,似星河流烨,璀璨生辉。
一如既往的神情冷厉,眸子里如同盛着万年不化的积雪,漠视睥睨,吐字如冰。
宣岁宁心跳漏了一瞬,她有点怕他。
“妾……并未与七殿下有过多攀扯。”她低声回话,小心翼翼地钻了进去,墨羽轻垂,乖乖地缩在角落。
“哦?真当孤是眼盲心瞎?”楚辛珏随手倒了一杯热茶,搁在案几上没有喝。
“不敢,今日赏花宴冯小姐遇刺,七殿下和崔大人只是例行问话。”宣岁宁没有多说,她相信他既然都坐在这了,事情应该都已经知晓。
楚辛珏端起白玉盏,持在修长指节上来回轻晃,一个不小心撒出一片,烫红了指尖。
“你看,连这茶水都不听孤的话。”
宣岁宁抬眸看了他一眼,直觉得此人行为怪异,似乎话里有话。她双手交叠,拢在膝上,长睫一阖不想再与他说话。
“你为什么要躲?”
冰冷刺骨的声音瞬间敲醒宣岁宁,她骤然掀开眼眸,瞳孔张大,不可思议地看向楚辛珏。
“是你要杀我?”她语调惊讶,还带着几丝颤抖。
楚辛珏神色如常,拿着锦帕慢条斯理地擦拭双手,随后往帘外一扔。
“为什么?”
宣岁宁想不明白,纵使他万般不喜欢薛凝月,不娶就是,娶回家却是千般刁难,万般针对,现在居然还直接下手杀她……
“因为,你该死啊——”楚辛珏眸光晦暗,语气波澜不惊,清冷的声音稍稍拖出了一点尾音。
听在宣岁宁耳中却格外的刺耳扎心,她万般隐忍只为能好好活着,而这些权贵们总能轻易地拿捏她。在他们眼里,她就是一粒微尘,连草芥都不如。
鼻子发热,喉咙堵塞,她有千言万语卡在嗓子里说不出来。
睫羽轻颤,水光漫延,泪珠成串滑出眼眶,砸到洁白手背上。她又忍不住流泪了,当着那索命恶鬼的面。
楚辛珏盯着那缩成一团的纤弱身影,帷帽挡着看不见面容,砸下来的水光却是十分晃眼。
他皱眉,讥讽道:“这般惧死,当初怎敢嫁东宫的?”
宣岁宁缩着鼻子,伸手使劲抹泪,可是越抹越多,索性双手一摊不抹了,直接提高声量,哭得更汹涌了。
楚辛珏:“……”
“这不是没死吗?叫旁人听见了还以为是给孤哭丧呢!”楚辛珏长眉紧蹙,哭得他心烦意燥。
“前……前几日,我,我被黑……黑黑衣男子挟持,是,是不是也是你干的?”宣岁宁抽搐着,哭腔浓郁,话说得断断续续的。
楚辛珏不耐烦道:“是我又如何?”
“……你,你真的好,好恶毒!”宣岁宁大声哭着控诉。
当初薛凝月说他人模狗样一点都没错,就是个衣冠楚楚杀人不眨眼的阴间修罗。
“薛氏,敢这般妄议孤,你就是死一百次也不足惜。”楚辛珏面色阴沉,咬牙切齿道。
宣岁宁脖子一缩,颤抖了两下,不敢再吭声。
“停车!”
楚辛珏冷哼,起身后长袖一挥,甩了个看死人的眼神,便大步跨出车驾。
宣岁宁下意识倾身过去掀开窗帘,只见车驾停在花红柳绿灯火璀璨名叫花间楼的门前,那长身玉立的白袍恶鬼下车后径直走了进去。
“……不仅是大恶鬼,还是个大色鬼。”传言一点都没错,此人暴戾昏聩,奢靡好色。
宣岁宁回到东宫后,夜里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若是旁人想害她还好,起码有太子妃这个名头可以庇护,但楚辛珏想杀她,那可是太容易了。
更令人气愤的是,她并不知道楚辛珏要杀她的真正原因。眼下处境十分艰难,她不能再坐以待毙了,必须尽快逃出去。
翌日。
永庆侯府遣了个老嬷嬷进东宫,打着妇科圣手为太子妃调理身体的旗号。
“太子妃,这是用熟地、白芍、山茱萸等名贵药材熬制的汤药,有助妇人生育,您快服下吧。”
宣岁宁皱眉,还她要给那大恶鬼生娃娃?那岂不是会生个小恶鬼,想及此处就是一阵恶寒。
“刘嬷嬷,祖母叫你来可还有其他的事?”她接过汤药搁到桌案上。
“老奴旧时曾是宫里的教习嬷嬷,此番正是受薛老太君所托,要好生教导太子妃宫里的规矩。”刘嬷嬷笑得不卑不亢,凑身过去塞给宣岁宁一件用丝绢包裹的东西。
宣岁宁指尖探进去一捏,那触感让她顿觉心惊。
“太子妃,沈卫尉府沈二小姐求见。”苏檀不知从哪冒出来,冷不丁地出声。
宣岁宁吓一跳,连忙将那东西塞进袖口,正襟危坐道:“殿下可允我见外客?”
她其实并不想见沈惜君,昨日她那般咄咄逼人,她一直未应承,今日便急着找上门来了。
“自然是允的。”
“我今日身体有点不舒服,劳烦苏女官寻个借口打发她走吧。”毕竟京都人人都知道沈惜君与薛凝月交好,她不好当着苏檀面直接赶人走。
“沈二小姐特意交待,说是有要事与太子妃相商,若太子妃一时不得空,她便明日再来。”
“……那你唤她进来吧。”
沈惜君今天换了件艳色的衣裳,眉眼描画得别有风情,她躬身行礼,微笑道:“见过太子妃。”
“你们先出去吧,守在门口不要让旁人靠近。”宣岁宁遣退左右,问:“坐吧,你找我何事?”
见四下无人,沈惜君面色立刻冷下来,责问道:“昨日那么好的机会,你为何要救她?她若死了,你我岂不快哉?”
宣岁宁挑眉,“我与她无冤无仇,何谈快哉?同样为人我又怎会对别人的生死袖手旁观?”
“……你会后悔的,这是你要的东西。”沈惜君掏出一个小包裹持在宣岁宁面前。
“什么?”
“自然是那用来掩人耳目的东西,想要吗?”沈惜君神秘一笑。
“原来她说的有人定期过来送这东西,那人指得就是你啊,说吧,什么条件?”
“若不是你莽撞,短时间内我怎么会又要花这么多银子,你一会儿先把这银钱给我付了。”沈惜君提及那二百两银子就心疼。
“我没钱。”
她接着说:“你只需帮我办一件事,就是让太子殿下纳我为侧妃。我仔细想过了,你这人看上去也没什么大本事,昨天的事指望你是指定办不成的,不如我自己来。”
闻言,宣岁宁顿时觉得脑子不够用了,调整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伸手点了点自己的脑袋,问:“你莫不是这里有问题吧?”
她的反应叫沈惜君觉得受到了冒犯,立马拉下脸来,怒道:“怎么?你都能嫁得太子殿下,为何我不能?我怎么说都是堂堂的官家小姐,容貌才识都不比你差。”
“……我怎么来这的你忘了?依我看,不如你戴上那东西,留在东宫当太子妃岂不是两全其美?”
“你以为我没想过吗?可惜我身形和声音都与她不肖像,如何扮得?”沈惜君面露惋惜之色,又道:“怎么样?只要你帮我这个忙,我就帮你掩护,绝不吐露出去半个字。”
“这个忙实在是强人所难,我在东宫尚且日日挨打受饿担惊受怕,日子过得如履薄冰,哪里能做太子殿下的主?”还不止呢,那位还千方百计地要杀她。
沈惜君一脸疑惑,然后想到那件事又释然了些,叹道:“也是,太子殿下那般尊崇的人,又心高气傲,自然见不得自己妻子心有所属,没杀了凝月还按诺成婚已是开恩。”
宣岁宁频繁点头表示认同,这沈惜君总算是说了句能听的话。
但她立马话锋一转:“可你现在怎么说都是名义上的太子妃,定然能想到办法。你若不肯相帮,我便将这杀头的秘密抖出去。”
宣岁宁向来脾气好,她这般说话倒叫她生了怒意,沉声道:“你不用再拿这件事威胁我,要死大家一起死,那位杀人可从来不用讲究证据。你若真想嫁他,还不如自己直接去求他。”
“你——”沈惜君气极,一把将包着面皮的包裹塞进兜里,两眼瞪着宣岁宁道:“你给我等着。”
宣岁宁瞧着被她摔得噼里啪啦响的门扉,心想:从前她与薛凝月也是这般相处吗?还是只欺负她好拿捏?
她掏出先前塞在袖口的东西,默默打开,观察下发现,这张面皮比原来那张做得还要轻薄精致,模样描画得更是入木三分。
看来,这薛老太君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深不可测,短短数日,她便寻得此物还悄无声息地送进东宫。
她瞧着殿外那霞光万丈的日头,只觉得浑身发冷,寒得喘不过气来。
辰华殿。
苏檀躬身汇报:“殿下,太子妃颇为警觉,差人守在门外,我只远远地听见什么挨打,杀人,银钱之类的字眼。”
楚辛珏放下手中折子,抬眸问道:“孤打她了?还是缺她银钱了?”
他独独没问“杀人”二字是何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