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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舍命守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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帅府一改往日的森严肃穆,处处张灯结彩,披红挂绿,一派喜庆景象。下人们脚步匆匆,脸上却带着几分惶惑与好奇——大帅要正式纳那位救了他性命、据说还是他失散多年“旧识”的“严郎中”为姨太太了!这消息如同投石入水,在府中激起层层涟漪,谁也摸不透这位心思难测的大帅究竟是何用意。
锦云轩内,却是一片死寂。苏宁云面无表情地看着丫鬟们收拾她本就不多的行李,心早已如同被浸入冰窟,冻得麻木。那日听到的闲言碎语和接到驱逐命令的震惊与愤怒,在几日冰冷的煎熬后,渐渐沉淀为一种更深沉的、近乎绝望的死灰。
她想不通,无论如何也想不通。宁言怎么会变成这样?怎么会投入仇人的怀抱?怎么会如此狠心地对待她?那些曾经的誓言、那些相依为命的温暖,难道都是假的吗?
巨大的痛苦和背叛感几乎将她撕裂,但她却连哭都哭不出来了。她就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木偶,任由摆布。
最终,她还是不甘心。在离开帅府,被送往那个遥远偏僻、等同于冷宫的别院之前,她鼓起最后一丝勇气,想去见一见宁愿言,亲口问一个答案,哪怕死,也要死得明白。
然而,她根本见不到宁愿言。宁愿言似乎早已预料到,刻意避开了所有可能与她相遇的机会。她甚至被挡在了张启山书房外,守卫森严,寸步难近。
绝望之下,苏宁云做出了她此生最屈辱的决定——她忍着巨大的恶心和内心的煎熬,低头去求张启山。
她跪在张启山面前,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这一次,半是真心的痛苦,半是表演),哀声恳求:“大帅……求求您……不要让云儿走……云儿只想留在离您近一点的地方,哪怕是最偏远的院子,云儿也心甘情愿……绝不会打扰您和……和严妹妹……求大帅开恩……”
她演得逼真,将一个失宠妇人卑微的乞求表现得淋漓尽致。她深知张启山的虚荣和掌控欲,越是如此卑微,或许越能激起他一丝“怜悯”,让她留下。只有留下,她才有可能弄清楚真相,才有可能……做点什么。
张启山看着脚下哭得梨花带雨的苏宁云,心中确实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毕竟宠爱过一段时间,也确实有几分喜欢。但一想到“言儿”那双带着怀疑和要求的眼睛,他那点怜惜立刻被压了下去。
“言儿”性子刚烈,缺乏安全感,他必须给她足够的诚意和保证。
于是他冷下心肠,淡淡道:“既然你如此恳求,也罢。城西有处小院,你就去那里住着吧。没有我的吩咐,不许踏出院门半步,更不许到主院来打扰。安分守己,自有你的衣食,若再生事,休怪本帅无情!”
苏宁云心中冷笑,面上却做出感恩戴德的样子,重重磕头:“谢大帅恩典!云儿一定安分守己,绝不敢打扰……”
她得到了留下的许可,虽然是被囚禁在更偏僻的角落,但至少,她还在帅府这座巨大的牢笼之内。这就够了。
而此刻的宁愿言,对外面发生的一切几乎一无所知。她将自己封闭在张启山为她准备的新院子里,内心被仇恨和即将展开的复仇计划填满。她刻意不去想苏宁云,不敢去想她会有多痛苦多误解。她只能用“这是为了保护她,为了最终能一起离开”的理由来麻痹自己,强迫自己硬起心肠,扮演好这个即将“得宠”的新姨太角色。她知道,只有取得张启山完全的信任,才能进行下一步,才能给予他最致命的一击。
与此同时,庆喜班也笼罩在一片低气压中。红姑整个人瘦了一圈,眼睛红肿,往日的神采飞扬消失殆尽。她怎么也没想到,“严宁”竟然是个女子!竟然还被大帅看中,要纳为姨太太!那她们之前的“假夫妻”算什么?她付出的那些真心又算什么?她感觉自己像个天大的笑话!
班主何世藩更是又惊又怒,痛心疾首!他原本指望招个女婿继承戏班,谁知竟是个女子!不仅希望落空,女儿的名声也被彻底耽误了!戏班上下如今看他们的眼神都带着异样和同情(甚至幸灾乐祸)。他将所有的怨气都归结到了宁愿言的欺骗上!
“这个骗子!妖女!”何班主气得砸了心爱的烟袋锅,“她把我庆喜班当什么了?跳板吗?把我们父女当猴耍吗?!红姑的名声全毁了!以后还怎么嫁人?!”
红姑只是默默流泪,一言不发。
何班主越想越气,一股邪火直冲头顶。正好帅府送来请帖,邀请戏班在纳妾宴席上唱堂会。何班主看着那刺眼的红帖,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恨意。
“好……好得很!要去!我们当然要去!”他咬牙切齿地对红姑说,“我要亲自去问问那个忘恩负义的东西!她要是不给红姑你一个交代,我……我豁出这条老命,也要让她不好过!”
红姑吓了一跳,连忙劝阻:“爹!您别做傻事!那是帅府!我们惹不起!”
“惹不起?老子咽不下这口气!”何班主已经气昏了头,根本听不进去。
纳妾宴席如期举行。帅府花园里觥筹交错,热闹非凡。张启山心情极好,多喝了几杯,看着身边穿着大红嫁衣、却面无表情的宁愿言,只觉得人生圆满,仿佛找回了失落的珍宝。
庆喜班在台上敲锣打鼓地唱着喜庆的戏文,何班主亲自司鼓,眼神却如同毒蛇般,死死盯着主桌上那个一身红妆的身影。
苏宁云自然没有资格出席正宴,但她被允许在远远的廊下角落观看。看着那刺目的红,看着张启山对宁愿言体贴入微(在他看来)的样子,看着宁愿言那冷冰冰的侧脸……她的心如同被凌迟,痛到麻木,只剩下一片冰冷的恨意。
宴至中途,何班主瞅准一个机会,借口敬酒,端着一杯酒,跌跌撞撞地走向主桌,脸上堆着谄媚又扭曲的笑容:“小的……小的恭喜大帅!贺喜大帅!严……严姨太……小的敬您一杯,谢您……谢您当初对庆喜班的‘照顾’!”
他话语中的异常,让周围瞬间安静了几分。
宁愿言抬起眼,看到何班主那充满怨恨的眼神,心中一惊,暗叫不好。
张启山皱了皱眉,显然不喜被人打扰。
就在这时,何班主仿佛脚下不稳,一个趔趄,手中的酒杯猛地朝着宁愿言的脸泼去!同时,他另一只藏在袖中的手,竟握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切肉小刀,直直地刺向宁愿言的心口!他竟是抱着同归于尽的念头!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众人都惊呆了!
宁愿言因腿脚不便,反应慢了一瞬,眼看那刀尖就要刺到!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纤弱的身影猛地从旁边扑了过来,重重地撞开了宁愿言!
是苏宁云! 她一直远远地、恨恨地看着这一切。当看到何班主暴起行刺时,她的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却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宁言死!即使她恨她,怨她,她也无法看着她死在自己面前!
“噗嗤——!” 那把原本刺向宁愿言的尖刀,狠狠地扎进了苏宁云的肩胛下方!鲜血瞬间涌出,染红了她素色的衣裙!
“啊——!”现场顿时一片尖叫混乱!
宁愿言被撞得踉跄倒地,回头看到这一幕,瞳孔骤然收缩!云娘?!!
何班主也愣住了,随即被反应过来的卫兵狠狠扑倒在地。
张启山又惊又怒,厉声喝道:“拿下!请大夫!”
苏宁云倒在血泊中,剧痛让她意识模糊,她最后看到的,是宁愿言那张瞬间血色尽失、写满了震惊与无法置信的脸庞……
为什么……为什么要替我挡这一刀?你明明……那么恨我…… 宁愿言看着苏宁云苍白的面容,心中那座由仇恨筑起的高墙,在这一刻,轰然出现了一道巨大的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