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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不再秘密的逃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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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里的并盛町,空气就像一张湿漉漉的毯子盖在人身上,赶不走,抖不掉,连呼吸都像肺里泡着一汪水,和我家完全不一样——虽然白天常有骆驼被活生生晒死在路上的传闻,但夜晚总是凉爽而干燥的,就算热,但也不至于走几步就想把衣服扒下来扔到外太空去。
嫌屋里太闷,我端着一个水盆走到廊下,把脚浸进清水。冰凉的触感顺着脚踝一路往上爬,我舒了一口气——整个人都要融化了。
夕阳被树枝分割成了水面上零零散散的金屑,眼前一花,我仿佛看见了家里的客厅:金碧辉煌的穹顶、半人高的大吊灯,每盏灯旁都嵌着水晶——开灯时,水晶把光折射成无数光斑,照得整个大厅金灿灿——就像现在这水里的夕阳。
院门外传来脚步声,我不用抬头都知道是谁。
那爱打棒球的笨蛋又准时回来了:一身臭汗,比落日还准点。进来半天没动静,我从眼角偷瞄了一眼:果然一进门就停在那儿偷看我。
“热死了啊——累死了啊——”看够了,他就开始边走边叨叨,好像在等我接话似的。
......谁理他啊?
我沉吟半天,偏偏又想不起来“滚”这个词该怎么说,只能憋着气,假装没听见。见我没回,他更得寸进尺,笑嘻嘻地坐到我旁边,叽叽喳喳地在我耳边讲着他今天挥了几次球杆、打出了多少好球、教练夸了他多少次。
我“嘬嘬”两声,召唤走廊那头的奶牛猫。
“跟它说。它乐意听。”我顺手拎起猫后颈丢到他怀里,“别烦我。”
“哈哈哈哈,是吗?你还真是幽默啊,扎赫拉。”
山本武笑着从命,居然一本正经地对猫开始复述刚才那堆无聊事。
猫:“咪?”
我的白眼翻到天花板。
懒得理他。
我脑子里盘旋的,是逃亡这几周的沉寂:追兵连一个影子都没有。是我跑太快了?还是他们根本没想到我能跑到国外?
“说起来,最近野狗变多了。”身旁,山本武忽然语气一变,“成群结队的。我都不记得并盛上次出现这么多狗是什么时候了——你要出门的话,最好叫上我和老爸跟你一起。”
我眉头一跳。平时我对狗没那么敏感,偏偏我恰好认识一个爱狗如命的叔叔:他养的个个都是猎手,其中,最狠的一只叫做“月牙”——它从不让猎物完整离开,一旦扑倒就是永无止境的撕咬,直到猎物彻底断气。
我弯腰,提起奶牛猫的后颈。
“你在月牙面前能撑多久?”
贝姬夫人和郎文先生的第十三女蜷着四肢,被我提在半空:“……咪。”
我叹气。
不能指望它。这蠢猫能知道不要跑到猎犬嘴里,我都该去神殿谢恩了。
——叮铃。
我一愣。放下小猫,看向围着院子的高墙。(山本武:咪咪,过来——)
——叮铃。
那声音越来越近。
我抬起湿漉漉的脚,踩进拖鞋。(山本武:咪咪——)
——叮铃。
这次,声响就在山本家的后门外停下。
那棒球笨蛋还在逗猫,对“客人”的到来浑然不觉,居然还要我亲自去开门?
我刚迈出两步,那熟悉的气味就钻进鼻子——神殿香料的味道。肃穆、冷淡,如果是我记忆中那群虔诚至极的信徒,恐怕一闻到就会忍不住跪下。
能一边走路叮叮当当、一边带着这种味道的人,我只认识一个。
——伊曼。
他竟然亲自追来了。
既然伊曼能来,法里斯也一定能来。
我在门前停下脚步。
看来,我的秘密逃亡要在并盛画上句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