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女人》苏小淡白

3、第三章

　　无论昨晚发生了什么，第二天还是要上班的。茉莉所在的夜总会有个规矩，每次上班前，都得开一个短会，由花花姐来主持。花花姐是一个很有文化的人，本科毕业，听说以前有一份很体面的工作，但后来，不知道为什么的，就做这一行了。没人会去刻意打听，只是偶尔兴起了，会互相八卦一下。花花姐不比外面的那些妈妈，不是那种见钱眼开的人。可能是比较有文化吧，她总是认为妓女也是一种行业，每个行业都有自己的规章制度。在我们的国家，没有明确的法律制度来规范管理，但花花姐自己呢，则有自己经营的一套制度。花花姐其实不算是老板，但却是幕后的老板最为信任的人，所以，把这家夜总会全盘交给了她打理。
　　到了经常用来开会的包房，茉莉注意到角落处呆着一个很眼生的女孩，看起来十八九岁，有点稚嫩，青涩，很拘束地坐在角落的位置。看着女孩用着好奇的目光打量着周围的人，茉莉突然想起了自己妹妹，妹妹也快十八岁了，就要上大学了吧。想到这里，茉莉淡淡地笑了。花花姐说了一些注意事项，无非就是强调迂回战术。说完了，对着角落里的女孩招了招手，对着大家说道：“这是小馨，今天会加入我们的大家庭，大家可要照顾好她啊。”叫小馨的显得有些不自在，看着众人的目光躲躲闪闪，花花姐也不多费唇舌，一句散了，就结束了。茉莉也没有多留一会，最后看了叫小馨的一眼，也站起来打算回去补妆。但花花姐却叫住了茉莉，“茉莉，你带带小馨，她直接学陪酒。”茉莉眼里透过一丝疑惑，但还是点了点头，答应了。随即，茉莉，小馨，一前一后地离开了包房。
　　说道茉莉的疑惑，这不难理解。花花姐的确是有自己的一套法子。她的夜总会，不是你说要进，就能进的。妓女这个行业呢，也不是你肯脱衣服就能当的。这个得从低做起，先是推销酒水，然后陪酒，最后，选择性地提供性服务。一级一级，慢慢来，得让你心甘情愿地走上这条路。其实，也不难理解，对着客人推销酒水，能不被揩油么？揩得多点，卖得就多点。几乎跟陪酒做的是差不多的事情，但陪酒的，就比销酒水的薪水多几倍，提成也多很多。想想就能知道，身边的都有得揩了，还得揩你卖酒水的么？之后就陪夜吧，一晚等于你陪酒的两三个晚上，陪酒的时候，都被男人揩得浑身发热了，也不差最后一步了，不是么？所以，最终的性服务就是这么炼成的。所以，花花姐手下的女孩几乎都是心甘情愿地为夜总会的繁荣做贡献。想当初，茉莉是靠着蓉姐的才进了夜总会，也是靠着蓉姐三个月内三级跳，直接升到最后一级。茉莉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在做什么，她已经不像刚开始那样那么急迫地需要钱，欠蓉姐的钱也还得差不多了，以前的那些旧债也在一年前还清了，妹妹上大学的钱，茉莉还有一点点积蓄足以应付。不干这一行了，找个工作后紧凑点用，还是可以的。但茉莉还是没有离开这里，人就是这样的，一旦习惯了，也就不在意了。
　　茉莉看着眼前的女孩不停地打量着那些化妆品，一副茫然的样子。茉莉想起了刚开始的自己，不也是这样过来的么。茉莉突然抓住小馨的手，仔细地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女孩有些愕然，挣扎了一下，就由得茉莉摸了。
　　“手，保养得挺好，还算滑。以后，你就叫我姐吧。现在呢，帮你化妆，听话，不要动，好不好？”茉莉自顾自地说着，也没注意女孩脸上倏忽变化的表情。
　　茉莉一边帮小馨化妆，一边说着些化妆技巧，还有平时和自己在一起需要注意些什么。小馨支支吾吾地应着，也不打断茉莉的话。突然，茉莉停了手，低头看着小馨。
　　“小馨是你在这里的名字么？你真名叫什么？告诉姐，好不好？”
　　小馨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田婉馨。你，”小馨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你，真的就叫茉莉吗？”
　　茉莉脸色沉了一下，小馨有些怕地向后仰了头，唇膏立刻画出了界。茉莉也不急着说话，抽出旁边的抽纸，仔细地擦着过界的唇膏。
　　“就是叫茉莉，没什么的。以后，不许你直接叫我茉莉，要叫姐，懂不懂？”
　　小馨嗯了一声，不敢再乱动。
　　茉莉其实不叫茉莉，茉莉姓白，单名夜。茉莉真名叫白夜，因为茉莉是在夜晚出生的，采药的父亲就直接改名为白夜了。说起来也凑巧，妹妹的名字就叫白天，因为妹妹是白天出生的。山里的人就是这么简单，所以，连名字也起得简单。不过，妹妹就没有自己那般无所谓了，白天这个名字曾经给妹妹带来很大的困扰，上初中的时候，都是处于叛逆期的孩子，很多男生都借着 “白天”这个名字借机取笑白天。白天没把这事告诉家里人，只是在写信给白夜的时候偶尔提及一下。后来，也就没什么了。至于白夜为什么会叫茉莉，茉莉也不知道。白夜只是在花花姐问及的时候，想到了家里的那一片茉莉花，于是就说了茉莉，白茉莉。这就是茉莉的由来。
　　化好妆后，茉莉带着小馨来到舞池，熟悉熟悉场地。通常在没有客人要求到包房的时候，这些时候比较少，她们就会坐在离舞台很近的位置，一边听着上边的人唱歌，一边小酌几杯，展现自己的最大魅力。
　　没走上一圈，花花姐叫人来唤茉莉。茉莉看着身边的小馨，神色有些凝重，低声说道：“等下坐在我旁边，学着点，千万别胡乱接酒，等下，留意点，懂吗？”
　　小馨点了点头，挽着茉莉的手又紧了些。
　　茉莉显得驾轻就熟，带着小馨示意性地敲了两下门就推开门进去了。看了一下，都是平常认识的人，但角落的男的，却不大眼熟，可能是王老板新带来的朋友吧，茉莉也没多想，对着坐在中间的男人笑了一下，佯笑道：“王老板，还好啊？”小馨也抬头看了四周，包房里坐着两三个男的，边上还坐着一个比较瘦削的男的，不过，灯光有些暗，小馨看不清楚那人的样子，只能估计个大概轮廓。
　　叫王老板的人也笑了笑，眼光却落在了茉莉身旁的小馨，贼笑了一下，“莉莉，又来了新人啦？”
　　茉莉也不绕圈子，点了点头，又说道：“恩，还是小姑娘，可别欺负她。”
　　“哈哈，我老王是这样的人吗？当年，我怎么对你的，你又不是不知道？都别老站着了，来，坐我旁边，今天，来了个朋友，得介绍你认识认识呢。”
　　茉莉就着王老板身边坐了下来，拉了拉小馨，示意小馨就坐在角落的那个男的身边。小馨稍稍扭捏了一下，还是坐下了。之后，没过几分钟，又进来了好几个人，都散落地坐在了男人们的身边。
　　唱歌的唱歌，猜拳的猜拳，喝酒的举杯，少不了被揩油的份。小馨看着茉莉被王老板灌了一杯又一杯，不禁有些担心。再看看旁边的男的，小馨就着光线，仔细打量了一下，目光所及之处，眼前的男的有些清秀，刘海常常的，人也瘦瘦的，也不怎么喝酒，不怎么搭理自己，但视线却一直没有离开茉莉。
　　王老板喝得正高兴，却突然停了下来，似乎想起些事情。拉着茉莉的手就往小馨的方向过去，举着酒杯要跟角落里的男人碰杯。那个男的站了起来，也举起了酒杯。
　　王老板举着杯子对茉莉说：“这是韩小姐，韩经理，巾帼不让须眉啊，今天才跟我们签了合同，真是做生意的料啊。人，也够胆识，说要跟我们来见识见识。莉莉啊，你认识认识她，敬她一杯。”
　　茉莉现在才看清楚角落的“男人”，楞了一下，手有些颤抖，还是举起杯子了。
　　“王老板，我跟茉莉以前就认识的。今天，算是托你的福，我们又见面了。”韩霜淡淡地说着，语气里丝毫没有重逢的喜悦，但，茉莉刚才的一举一动，却一丝不差地落入韩霜的眼里。
　　“是吗？这真够巧啊，小姑娘，今天很照顾你了啊，让你呆在了韩小姐身边，莉莉，我够好了吧。”王老板一只手搂住了茉莉的肩膀，对着小馨说道。
　　茉莉没接话，移开了视线，对着小馨说了一句，“小馨，好好陪陪韩小姐。”说完，拉着王老板回到原来的位置。
　　小馨有些愣了，要不是听王老板喊身边的人小姐，自己都不知道原来她并不是男的。小馨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她不知道该和身边的人说些什么，更何况，身边的还是女的。小馨试着从桌子上拿了杯酒，她没有喝过酒，看着茉莉姐一杯又一杯地往嘴里灌，还不时地往自己这边看过来，小馨在想，是不是应该学着喝一下呢。说着，小馨拿着酒就往嘴里倒了，却不料，酒烈得很，一入口，就呛到了，喉咙辣辣的，小馨立马就咳了起来。
　　听到声音，茉莉放下了酒杯，让身边的人招呼着王老板，又走了过去。低着头，轻轻地顺着小馨的背，小馨咳得眼泪都出来了。茉莉摸了摸口袋，没找到纸巾。这时，却有一张纸巾递了过来。茉莉没敢抬头，看着那只白皙的手，左手食指上的伤疤还是那么明显，接过了纸巾，递给了小馨。小馨就坐在韩霜和茉莉中间，一边咳着，一边纳闷，不是以前认识的么，怎么这么生分？
　　小馨咳了一下，没有那么难受了，只听见茉莉低头说了一句，“喝酒不是这样喝的，下次机灵点，慢慢来，别急。”然后，茉莉又回到了王老板身边。
　　茉莉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她只是不想清醒过来，不想面对那个人。或许，她今晚根本不应该来上班，她很想立刻离开包房，但她不能。要面对的，还是要面对的，不是吗？再说，王老板对自己一直很好，或许，她身边的男人，还有个干净点的话，那就是王老板了。虽然，总是喜欢嘴上占些便宜，却不会拿自己真当妓女来看待，就像是邻家的大哥哥。
　　茉莉喝得有些模糊，好久都没有喝成这样了。她隐隐约约地听到一堆人在说话，然后，好像被人半抱半扶着上了车，接着，彻底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