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校他步入蝴蝶陷阱》森梨礼

35、第 35 章

　　他的言语句句事不关己，但又句句都在火上浇油。

　　话锋一转，宣承炀手轻轻敲着玻璃桌面，试图将话题强行拉回原点：“关于那些芯片，我们上校，想要些知道什么呢？”

　　“这些芯片是谁制造的？”纪迟深听到立马回过神来，他的主要任务是揭开真相。他的目光此刻正死死锁在宣承炀那张嘴脸上。

　　宣承炀很满意，纪迟深能那么快压下私人情绪专注于正题。

　　“纪上校，你查那么久，难道都没有发现那些芯片的工艺和材料都带着浓浓的……军品风格吗？”

　　“军品？”纪迟深不可置信皱了下眉头。其实黎致整理的材料里有提到过，但这个猜测一直盘旋于他的心头，迟迟不敢指出。此刻却被宣承炀如此直白击破，带来的冲击力不亚于在前线战斗。

　　军队内部有人参与？甚至有可能是主导？

　　这他不是没有猜到过。

　　“没错，”宣承炀欣赏着纪迟深的震惊和凝重的眼神，“高度集成、微型化、生物相融性强，还有独特的自我爆炸机制……普通黑市作坊可达不到这个本事。有没有想起什么……比如厄里斯实验室。”

　　“跟厄里斯有关……”纪迟深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但他没想到在这里发生的事情，也跟实验室有着关联。

　　“一个名义上隶属于国家的科学院，实则完全独立运作、资金流向成迷的绝密项目组。”宣承炀放下酒杯，压低的声音带着一种分享秘密的蛊惑，“他们研究的，可不是造福人类社会的东西，人体极限强化、信息素操控、生物武器……以及，”他顿了顿，目光更加认真，“如何将Omega这种‘生物’的价值，榨干到极致。那些芯片，就是他们的成果之一。”

　　纪迟深第一次感觉到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如果宣承炀所言非虚，那么就意味着这个国家最高层有着某个派系，一直在支持着，在暗中进行惨无人道的人体实验，并且目标全部锁定在弱小的Omega身上。

　　“那艺拉夫人是代理人吗？”纪迟深追问，查了这么久，知道的都不如宣承炀短短几分钟的信息多。

　　“她？”宣承炀嗤笑，带着不屑，“她顶多算个掮客，负责‘货源’收集和处理。真正的核心，是厄里斯背后的金主，以及那些暗处的买家。”

　　他又补充：“至于背后那些人是谁，我也不知道。”他摊手。

　　此刻的信息量巨大而骇人，纪迟深的大脑飞速运转，试图将这些碎片拼起来，可怎么都不完整。

　　然而，接下来宣承炀的话，却如同平地内埋有惊雷般，将他彻底炸懵。

　　宣承炀的目光总无意识落在夏希尔身上。这一次，不再是玩笑与戏谑，而是一种冰冷，近乎残忍道出事实审视。

　　“纪上校，你只关心那些死去Omega体内的芯片，”他的声音很轻，但为了让纪迟深听得更清楚，他又咬重了字眼，“你有没有想过，艺拉夫人和那些高层，为什么会对Omega如此执着？甚至不惜在他们体内植入芯片炸弹，这种高成本又高风险的东西。”

　　“因为Omega在他们眼里都是下贱，没有反抗且易于掌控的消耗品。”纪迟深盯着他，“这是你想听的答案对吗？”

　　他咬着牙，顺着宣承炀那股恶意的引导说出这句话，心中的怒火几乎要冲破理智。作为一名军官，他无法容忍这种对生命如此轻蔑的定论。

　　“不错，但纪上校，你只答对了一半。”宣承炀轻轻摇晃酒杯，猩红的液体在迷离的灯光下折射出危险的光泽。他带着一种洞悉一切残忍。“易掌控倒是没错没错，但消耗品这说法不对？你也太低估Omega的价值了。”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每一个字都像沾了毒的针，不断向纪迟深身上刺去，精准扎破纪迟深的认知盲区，“那些芯片你以为仅仅是用来控制的、毁灭他们的吗？那不过是最粗暴直接的利用，真正昂贵的，是Omega本身，是他们的腺体，是他们身上流淌的、蕴含巨大潜能的……信息素。”

　　纪迟深瞳孔骤然收缩。信息素。

　　宣承炀满意地看着纪迟深脸上的震惊，继续投下更深的炸弹：“厄里斯实验室的核心项目之一，就是‘信息素提取和定向诱导’。他们一直研究的，是如何榨干Omega，提取最纯洁、最具有活性的信息素原液。”

　　“信息素原液可以改变自身和模拟Alpha的特征。”纪迟深联想到宣承炀和Veil他们在弗提托牧城的时候行动方式。

　　“没错，你很聪明，但这只是其一。”宣承炀敲了敲已经空瓶的酒，示意着纪迟深：“没酒了，劳烦纪上校亲自一下。”

　　“黎……”他刚想叫黎致的名字，去代劳。

　　没想到宣承炀又开口：“咳咳，不亲自去，显得没诚意，我还怎么跟你说剩下的不是。”

　　纪迟深只能屈辱，毕竟这些事情光他自己和军部去查的话，一时半会根本查不完，甚至查不到，他也只好先顺着宣承炀的意思。

　　“我马上回来。”纪迟深对着夏希尔说。

　　“好。”夏希尔回答。

　　纪迟深下楼去买酒。

　　夏希尔立马换了一副面孔，“死乌鸦，你到底想干嘛，非要我身份暴露你才满意是吧。”他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那样勉强。

　　“什么乌鸦，太难听了，叫哥。”宣承炀一脸笑意盯着夏希尔，“哥帮你看看你的对象能不能对你好。……看看值不值得托付，能不能护住你这只娇贵的小蝴蝶。”

　　夏希尔一改刚才在纪迟深面前恭恭敬敬的行为，他的眼色又冷了几分，语气强硬，“用不着你瞎操心。”

　　“哼哼，”宣承炀从鼻腔里轻哼两声，“谁让你昨天放哥鸽子？说好的接应完喝两杯，结果，嗯？忙着跟你男人在温柔乡里干坏事，把正事都忘光了吧。”宣承炀的手指有意指着夏希尔脖颈处被衣领半遮半掩的痕迹。

　　“就是发情的野猫，也得按时归巢啊。”讽刺的语气几乎要溢出来。

　　夏希尔被他戳中软肋，脸颊不易察觉地微微发烫，但眼里的认真丝毫未减。“少废话，纪迟深现在查的事情很危险，牵扯太深。你故意把他引我身上，你是想要害死我吗？”他压低的声音明显带着一丝紧张。

　　宣承炀的脸上玩世不恭的脸色稍微淡了些。他的身体向前倾，那双眼正直勾勾盯着夏希尔，“害你？放心，害死他都不会害你。小希尔，你太小看哥哥了。”

　　他又补充：“厄里斯的水太深了，光靠他一个人，加上他背后那些愣头青，查下去就是死路一条。哥在给他指条明路，也是给你铺路……”他的目光充满担心，停留在夏希尔身上，迟迟不肯移开，“你以为伊瓦莎她们会放过他吗？”

　　宣承炀一字一句都是对的，纪迟深搜查的一切，都是他们两布下的局，他们要挖出那个所谓的“零号”到底是谁？害了那么多Omega，包括他们俩。

　　自从纪迟深顺利入局后，他已经完全触及了整个庞大而黑暗的利益链条，而他们，重新踏入这个漩涡时，就注定了未来无法独善其身。

　　宣承炀看似在搅局，实际是在用一种极其危险的方式，强行将他和纪迟深捆绑在一起，逼他们更快看清共同敌人。

　　“但你差点暴露我了！知不知道！”夏希尔几乎是低吼着出来，“你这是在玩火。”这句话是他之前在床上看的小说学到的。

　　“玩火？”宣承炀重新靠回沙发上，随即恢复了那慵懒的模样，眼神依旧锐利，“小希尔，我们哪一天不是在玩火。从我们被抓到厄里斯的那天，就注定了会有今天。”

　　他拿起桌上的空酒瓶摆弄着，“纪迟深是个聪明人，也是个有原则的军人。哥给他的信息，够他消化一阵子了，也足够他意识到，这些事情有多可怕。”他的目光再次锁定夏希尔，“你最好祈祷他够强，也足够……在乎你。否则他连艺拉都打不过，你这只小蝴蝶也得赔进去，明白吗。”

　　夏希尔紧抿嘴唇，胸口无规律起伏着，他知道宣承炀的做事风格，一向疯狂，大胆，直往核心。现在他们在逼纪迟深，也是在逼自己，逼他们更快进入状态，逼他们……在危险来临时，建立起更深的信任羁绊。

　　楼梯口传来沉稳的脚步声。纪迟深的身影重新出现在视野里，手里拿着两瓶新开的烈酒。

　　宣承炀瞬间收起刚才的锋芒，脸上重新挂着那副捉摸不透的笑容，仿佛刚才他们的对话未发生过。他甚至对夏希尔眨眨眼，用口型说了一句：“来了。”

　　夏希尔心领神会，纪迟深的目光在两人之间一扫而过，但卡座的气氛跟刚才相比，还是有些不同，他的第一直觉告诉他。他将酒瓶放在桌上，发出磕碰声。

　　“久等了，”纪迟深的声音平稳，目光落在宣承炀的身上，“你们在说什么？”

　　原来纪迟深上楼的时候，有听到细微的交谈声。

　　“迟深，我们在聊订花的事情。”夏希尔保持微笑，假装一切是那么平常，他生怕宣承炀又开口说什么奇怪的东西。

　　纪迟深也没多问，他重新看向宣承炀，“现在可以继续刚才的话题了吗，关于信息素原液。”

　　宣承炀拿起一瓶新酒，熟练打开，将猩红的液体倒满纪迟深面前的空杯，直到满溢。“当然。”

　　“这种原液可以瞬间让一个频临狂暴的Alpha恢复理智，能让一个精神力枯竭哨兵重获巅峰，甚至能定向引导Omega进入发情期，或者强行改变一个Alpha的信息素偏好。”

　　纪迟深瞬间察觉一丝寒意。他明白了那些失踪、被处理的Omega并非全部都被简单买卖。

　　而是成为活体，而芯片，除了控制与毁灭，刚可能是用于检测信息素水平，定位，甚至在必要时候加快信息素分泌的装置。

　　艺拉的背后，不仅仅是人口贩子，更是这条黑暗产业链负责的“刽子手”，他背后的受益人，是那些渴望控制，或者自身存在严重缺陷的权势者。

　　夏希尔一直垂涎着眼睑，长长的睫毛此刻投下一片阴影，他不确定纪迟深是否能消化这一切，是否愿意跟他们合作，揭开真相。

　　“所以，”纪迟深强迫自己冷静，声音因喝了酒，沙哑不少，“你告诉我这么多，还是有条件的吧，说吧，怎么合作。”

　　纪迟深的语气坚定，目光锐利锁定在那张充满笑意的长杏眼上

　　宣承炀没有立刻回答。他端起酒朝纪迟深敬了一个，“合作，”他放下酒杯，十指紧扣，手肘撑在桌面上，十指交叉，眼神在纪迟深和夏希尔之间流转，最后定格在纪迟深的脸上。“纪上校是个聪明人。”

　　“我的条件很简单，对你来说，算是本职工作的一种。”

　　“你说便是。”纪迟深言简意赅。

　　“我需要你动用你的权利，帮我查一个人。”宣承炀的声音压得很低，确保接下来的话，只有面前三个人能听到，“一个……本该彻底消失，在实验室化为灰烬的人。”

　　“厄里斯实验室？”纪迟深秒捕捉重点。

　　“没错，”他仿佛陷入了回忆，“代号：零号”

　　这个名字如同砸进湖面的巨石，瞬间在纪迟深心中掀起一阵巨浪，他猛得看向宣承炀，果然，零号，这正是他们布的局。

　　“零号什么来头，为什么你们对他那么执着。”纪迟深表示不解。

　　“知道为什么我们会被抓去实验吗？”宣承炀一脸无疑，“所有的Omega都是因为他，被强制换取腺体进行改造，为了他一个人，牺牲了多少Omega。”

　　“行。我答应你。”纪迟深爽快回应，毕竟这个零号似乎与他有冥冥之中有某中联系，他也想知道什么，“不过，关于艺拉夫人的事，你们也要配合我的调查。”

　　“没问题。合作愉快。”宣承炀总算主动站了起来，礼貌性伸出手，跟纪迟深握了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