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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一滴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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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俞说完那句自以为直白又狠辣的话,便紧抿着唇,等待着预想中的反应——或许是傅大小姐被冒犯的怒意,或许是千金面子挂不住的难堪,最不济,也该是一丝尴尬或退缩。
他从未被真正充沛地爱过,所以他不懂。
被爱意精心浇灌长大的孩子,内心往往拥有一种稳固的、甚至近乎傲慢的自信。他们的世界根基牢固,不会因为外界一两句质疑就轻易崩塌或自我怀疑。
敏感多疑、容易“破防”的,从来都是像他这样,在否定和忽视中挣扎求生的人。
果然,傅长歆的脸上没有丝毫被刺伤的痕迹。她甚至没有露出任何不悦的表情,只是很自然地眨了眨那双明亮得过分的眼睛,目光坦然甚至带着点理直气壮的专注,看着靳俞:
“我现在的工作,”她语气平稳,像是在陈述一个再自然不过的事实,“就是让你看到我。”
站在一旁努力降低存在感的服务生嘴角几不可查地抽搐了一下,内心吐槽:结果导向型。
靳俞被她这副油盐不进、理直气壮的样子彻底噎住了。一股无名的火气混合着深深的无力感直冲头顶。他猛地站起身,木质椅脚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
他几步走到傅长歆的餐桌旁,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傅长歆挑了挑眉,似乎有些意外他的动作,但并未退缩。她抬手,对一旁恨不得隐身服务生挥了挥,示意他先离开。服务生如蒙大赦,立刻低头快步走开。
现在,这个相对僻静的角落只剩下他们两人。
靳俞死死盯着傅长歆的脸。几年过去,她的脸庞褪去了少年的圆润,线条更加流畅清晰,下颌线利落,鼻梁高挺,是一张兼具时尚感与大气度的脸,漂亮得极具攻击性。
也正是这张脸,曾让他心情如同坐过山车般大起大落,让他在无数个夜晚辗转反侧,又爱又恨。
记忆的闸门轰然打开。她曾经俯在他耳边,用甜蜜得能溺死人的声音说尽了好话,说什么至死不渝,说什么他是她傅长歆这辈子唯一的珍宝,说什么永远都不会放开他的手。
可也是这张嘴,后来用最平淡冷静的语气,说着分手,说着“一切都过去了,你要放下”,轻而易举地将他打入地狱。
那些被刻意压抑的委屈、不甘、愤怒、以及深埋心底从未真正愈合的伤痛,在这一刻如同沸腾的岩浆,疯狂地冲击着他理智的堤坝。
他那么努力地想要忘记,想要往前走,她为什么非要回来?为什么非要这样一次次地逼他?凭什么她可以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想追就追,仿佛他靳俞的情绪和人生,永远只能由她傅长歆主导?
一股极其酸涩的热意毫无预兆地涌上眼眶。
靳俞自己都还没反应过来,一滴眼泪就那样毫无征兆地、迅速地从他眼角滑落,顺着脸颊的弧度,砸落在傅长歆面前的桌布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
傅长歆脸上的从容和笃定瞬间消失了。
她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慌乱。她手忙脚乱地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块质地柔软的真丝手帕,下意识地就伸手要去替靳俞擦眼泪,声音都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你……你怎么哭了?别哭啊……”
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他脸颊的瞬间,靳俞像是被惊醒般,猛地一挥手,狠狠打开了她的手腕!
“别碰我!”他的声音压抑着剧烈的情绪波动,带着明显的哽咽和愤怒。
傅长歆的手僵在半空,手里还捏着那块手帕。她看着靳俞通红的眼眶和脸上那抹狼狈的泪痕,再看看自己被打开的手,脸上写满了真正的错愕和莫名。
她真是太过分了?她做什么了?她只是……只是想让他看到自己而已啊?他为什么反应这么大?甚至哭了?还推开她?
一个她从未想过的、让她心口突然发紧的可能性浮上心头。
难道……靳俞已经不喜欢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