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台与那盆迷迭香》忘渡

17、依赖

　　那个轻柔如羽却又重若千钧的吻，像一颗投入静湖的石子，漾开的涟漪久久未能平息。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全新的、甜蜜又令人心慌意乱的张力。宋知雨的心脏在胸腔里擂鼓，手腕上的疼痛似乎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亲密驱散了几分，只剩下被沈珈安嘴唇触碰过的那一小块皮肤，灼热得惊人。
　　沈珈安率先移开了视线，耳根那抹薄红尚未褪去，但她很快恢复了那副冷静自持的模样，仿佛刚才那个冲动又温柔的举动只是系统运行中一个极短的异常波动。她站起身，语气平稳地转移话题：“今天想吃什么？粥还是面条？医生建议饮食清淡。”
　　宋知雨还沉浸在刚才的震撼里，呆呆地“啊”了一声，才反应过来：“都、都行……”
　　“那就煮鸡丝粥吧，更容易消化。”沈珈安做出决定，转身走向厨房，背影看起来依旧挺拔利落，只是脚步似乎比平时快了一点点。
　　宋知雨看着她消失在厨房门口，这才缓缓抬起没受伤的左手，指尖轻轻拂过刚才被亲吻的地方，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像一个偷吃到全世界最甜糖果的孩子。
　　接下来的日子，沈珈安理所当然地承担起了照顾宋知雨的全部职责。她向公司申请了为期一周的居家办公，将工作完全搬到了宋知雨的公寓。客厅的餐桌成了她的临时工位，笔记本电脑、外接显示器、各种文件井然有序，而与它们并排摆放的，是宋知雨的水杯、药瓶、零食和一堆散落的彩色画笔。
　　这是一个奇妙的场景：沈珈安对着屏幕处理数据、开视频会议，语气冷静专业；而几步之遥的沙发上，宋知雨像只被妥善安置的猫，裹着毯子，时而看看书，时而用左手笨拙地摆弄手机，或者对着打着厚重石膏的右手臂发呆。
　　沈珈安将时间管理发挥到了极致。每隔一小时，她会准时起身，给宋知雨的水杯续上温水，提醒她吃药，或者帮她调整一下靠垫的位置。她会严格按照食谱准备三餐，营养均衡，口味清淡却花了不少心思。她甚至学会了如何用一只手帮宋知雨把头发扎成勉强算整齐的马尾。
　　宋知雨从未被人如此细致入微地照顾过。起初她还很不习惯，觉得太过麻烦对方，但沈珈安的态度自然又坚定，仿佛这是世界上最重要且唯一需要她专注的项目。渐渐地，宋知雨也放松下来，心安理得地享受着这种“特权”。
　　依赖，在这种日常的琐碎中悄然滋生，带着一种令人沉溺的甜度。
　　但宋知雨毕竟是活泼好动的性子，一只手被禁锢的日子实在无聊透顶。尤其看到沈珈安专注工作的侧脸，她更是心痒难耐，总想去做点什么。
　　一天下午，沈珈安正沉浸在一个复杂的算法模型中，眉头微蹙。宋知雨盯着自己雪白的石膏臂，忽然灵光一闪。她小心翼翼地蹭到沙发边缘，用左手够到那盒沈珈安买给她解闷的彩色画笔。
　　她开始用左手，笨拙地、一点点地在冰冷的石膏上作画。先是画了几朵歪歪扭扭的小向日葵，然后又画了一只打着领结、表情严肃的卡通小猫——她觉得这只猫莫名神似沈珈安。色彩鲜艳明快，与苍白的石膏形成了鲜明对比。
　　沈珈安结束一段落的工作，抬起头，恰好看到宋知雨正聚精会神地给那只小猫涂色，舌头无意识地抵着嘴角，神情专注得可爱。她的目光落在那个突然变得五彩斑斓的石膏上，愣了一下。
　　宋知雨察觉到她的目光，有点不好意思地把手臂往身后藏了藏：“呃……是不是有点丑？太无聊了我就……”
　　“不会。”沈珈安站起身，走到她身边，仔细端详着那片小小的彩色王国，眼神里带着一种新奇和欣赏，“很好看。像……彩虹。”
　　她用了“彩虹”这个词。宋知雨的心像被轻轻撞了一下，甜甜的暖流蔓延开来。
　　“这里，”沈珈安忽然指着石膏上一小块还空着的地方，语气认真地问，“可以画一个小一点的、迷迭香吗？”
　　宋知雨惊讶地睁大眼睛，随即笑逐颜开：“当然可以！”她拿起绿色的画笔，小心翼翼地勾勒起来。沈珈安就安静地坐在她身边，看着她画，偶尔在她够不到某个角度时，伸出手，稳稳地托住她的石膏手臂。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两人身上，洒在那片画着向日葵、小猫和迷迭香的石膏上。空气里安静得只剩下画笔摩擦石膏的沙沙声，和彼此轻柔的呼吸声。一种难以言喻的温馨和亲密，将她们紧紧包裹。
　　画完了迷迭香，宋知雨看着自己的“作品”，满意地笑了。她抬起头，看向近在咫尺的沈珈安，眼神亮晶晶的：“珈安，谢谢你。”
　　沈珈安看着她，目光深邃而温柔：“谢什么？”
　　“谢谢你不嫌我麻烦，谢谢你把我的石膏变得这么漂亮，谢谢你的彩虹。”宋知雨的声音很轻，却充满了真挚的情感。
　　沈珈安没有立刻回答。她只是伸出手，用指尖非常轻地、小心翼翼地碰了碰石膏上那朵刚刚画好的绿色迷迭香，然后目光上移，落在宋知雨清澈的眼眸里。
　　“不是麻烦。”她低声说，声音里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是……我很高兴，能为你做这些。”
　　这句话比任何情话都更打动宋知雨。她清楚地知道，对于沈珈安这样习惯独立、不擅表达的人来说，说出“很高兴能为你做这些”意味着什么。这几乎是最高级别的告白和认可。
　　她忍不住伸出左手，轻轻握住了沈珈安放在膝盖上的手。沈珈安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却没有抽开，反而缓缓翻转手心，与她十指相扣。
　　掌心相贴，温度交融。谁都没有再说话，但无声胜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