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世界倒戈》阿时

6、six

　　苏静薇睡着了。这是他们抵达叶城的第一个晚上，他们喝了点酒，期间苏静薇跑出去吐过一次，满脸病态的潮红。于是眠安笑她弱不禁风。苏静薇奇道：“这和弱不禁风有什么关系？”“当然有关系啊，比方你不会喝酒吧还要装出一副千杯不醉的模样。。。。”苏静薇知道他要开始胡扯了。牵起嘴角笑，心里很愉快。眠安胡乱的讲到东又讲到西，苏静薇就渐渐睡意朦胧了。

　　眠安望向窗外，到处都是橙色的灯光。他喝酒之后，微微有点醉意，举起罐子倒了倒。喝的还真是干净。。。。。这个时候暗中有光亮了起来，他摸了摸口袋，事挚鸢的短信。
　　——“叶城好玩吗？”
　　——“不好玩。晚上都看不到星星。”眠安撇了撇嘴角，却忍不住笑了出来。反正她也看不见。
　　——“哼哼哼，这就是你撇下我的后果！活该！”
　　眠安仰头躺在地上，想象着挚鸢现在得意的样子，感觉比什么都有趣。他缓缓的拨通挚鸢的号码。
　　“你该不会是想我了吧。”听到眠安狡猾带着戏虐的预期，挚鸢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鬼才想你…….不过，你什么时候回来。”
　　“先不说这个，”眠安的目光在伶仃的星星中搜索着，“我和你讲个故事吧？”
　　“嗯。”出乎意料的，那一头女生轻柔的应了一声。
　　“很久很久以前，草原上住着一只狼和一只羊，都只有一只哦，所以他们都感觉很寂寞，于是彼此约定好好的生活在一起，狼也答应只吃草……咳咳……不过再怎么说也是狼，怎么可能只吃草。”眠安咳嗽起来，不得不停下讲话。
　　“后来呢？”挚鸢淡淡地问。
　　“后来……啊——让我想想”他本来就有些醉意，现在夜色变浓，渐渐有点发困了，“后来，狼每次看见羊都很想吃掉它，越来越想，都快想疯了……真的有一天，羊向狼打招呼的时候，狼忍不住扑了过去……”
　　电话两端都只剩了均匀的呼吸声。“结——结束了吗？”不知道为什么，挚鸢的声音有些颤抖，这样的故事换做别人讲，她大概会当作笑话听，然而眠安的语气让人不由悲伤起来。她慢慢松开手，才发现“通话已结束”。
　　彼端，少年推电话的手已经滑到颈边，他也睡着了。而苏静薇紧闭着的眼睛里去流出了一行泪，他和挚鸢的通话她都听到，她的脑海里浮起一句话：我们一出生就注定由一个要为对方死。

　　哥哥死了以后会很寂寞，对吧？
　　是不是感觉很后悔，后悔很多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别扭和吵架之后，还来不及道的歉，也来不及说了是嘛？
　　是这样的感觉吗？
　　还有，喜欢上哥哥曾经喜欢的女孩，很矛盾，很痛苦，是吗？
　　是这样吗？

　　苏静薇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嘴角仍挂着笑。她开始发短信。
　　“我回叶城了。”想了想又补充了一点，“能来看我吗？”
　　她发完后，手机一下摔倒了地上，手止不住颤抖了起来，小腿也开始痉朊，她连忙翻包里带着的药，但没有找到。突然说不出一句话了，好像缺氧一般。
　　苏静薇想，死是不是就是这种感觉？好像急速被抽离身体，但她仍能冷静的想，沐叔叔，我真的要死了呢，你为什么不来看我？

　　模糊的意识中，苏静薇好像看见一个小女孩迎面跑来。
　　她脸上有细碎明媚的笑意，格外温暖。
　　然后是她的沐叔叔，他走得格外慢，声音一如之前那么柔和，“薇薇，到这里来。”神秘而又温柔的声音，仿佛宇宙中无息坠落的星辰，在接触地面之前，最后的叹息。
　　“到这里来。”
　　“这里。”

　　当苏静薇站在沐泽的门前时，她背着双手，悬清般的眼神看着他。
　　“明天要走了。”
　　“…….”
　　“来送我好吗？沐叔叔”
　　没有回答。苏静薇的眼眶快要噙不住沉重的眼泪。很小的时候自己是与别人不同的，或许人的生命相对世界而言，其实只是个短暂的瞬间。宇宙万息已是生命的全部，但是自己所拥有的这个瞬间，会比别人短暂的多。
　　不过这些都没关系，如果……你能回答我一句该多好，只要你像以前一样一只领着我，我就一点也不怕了。
　　许久，沐泽终于开口，“薇薇，你还会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只要你相信，你就会有很精彩的未来，不管遇到什么，不要灰心，不要难过，只是那条路会很长，你要耐心地走下去。
　　然后他伸过手来，轻轻拭去那串泪珠，他的指腹擦过她的脸颊，温柔得仿佛云朵。
　　“快回去吧，天要黑了，露气重，对你的身体不好。”
　　那么一句，已把她阻挡千重万重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