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梧桐未眠时》池小暖

16、暑光漫巷，叶下吻被惊

　　高考结束后的第三周，宁州的暑气裹着梧桐叶的香，漫进老城区的每一条巷弄。江皓在“老地方”餐馆订了包厢，说是给高三（1）班办“解放宴”，包厢里的啤酒罐堆了半桌，笑声快掀翻了屋顶。

　　谢安之坐在靠窗的位置，指尖捏着杯冰镇可乐，听江皓拍着桌子喊“谢安之顾怀瑾你们俩太不够意思了！考这么好还藏着掖着，警校录取通知书下来了可得请吃饭！”，耳尖悄悄发烫。

　　顾怀瑾坐在他身边，替他挡掉递过来的啤酒，笑着把一杯橙汁推过去：“他不能喝冰的，我替他挡。”说着拿起啤酒罐和江皓碰了碰，眼底却时不时飘向谢安之——少年穿着件简单的白T恤，领口沾了点可乐渍，头发被风扇吹得微微晃动，比高考前放松了不少，连平时紧绷的肩线都柔和了。

　　林小满凑过来，悄悄碰了碰谢安之的胳膊：“我哥最近更奇怪了，总往宁州港跑，问他干什么也不说，你跟顾怀瑾出门真的要小心。”

　　谢安之点点头，心里记着□□上周说的“林默最近和境外号码联系频繁，宁州港那边得盯紧点”，指尖不自觉攥紧了杯子。顾怀瑾注意到他的小动作，悄悄在桌下握住他的手，掌心的温度让谢安之稍微松了口气。

　　“走了。”顾怀瑾忽然站起来，对众人晃了晃手机，“我妈让我带安之去拿警校的提前政审资料，先走一步，回头请大家撸串。”

　　江皓起哄“别拿资料当借口啊！早点回来喝酒！”，顾怀瑾笑着应了，拉着谢安之往包厢外走。穿过喧闹的大堂时，谢安之回头看了眼，林小满正对着他使眼色，口型是“注意安全”，他轻轻点头，跟着顾怀瑾走出了餐馆。

　　“哪有什么政审资料？”刚拐出巷口，谢安之就忍不住问，嘴角却带着点笑意。

　　顾怀瑾停下脚步，转身揉了揉他的头发，阳光落在他肩上，把白衬衫染得发亮：“总不能让你在里面被江皓灌酒。带你去个地方，比待在包厢里有意思。”

　　他拉着谢安之往老城区深处走，拐过两个街角，就到了梧桐巷的入口——巷口的老糖糕铺还开着，蒸笼里飘出的甜香裹着梧桐叶的气息，让谢安之瞬间想起小时候的味道。

　　“记得你说过，你爸以前总带你吃这家的糖糕。”顾怀瑾拉着他走进铺子里，对老板喊“要两块豆沙馅的，热乎的”，又转头问谢安之，“要不要再带块给奶奶？”

　　谢安之点头，心里暖得发涨。他从没跟顾怀瑾说过这些，想来是顾怀瑾从李叔那里打听来的。老板把糖糕装进油纸袋，递过来时笑着说“小伙子，好久没见你来了，上次来还是跟你爸一起呢”，谢安之接过糖糕，指尖碰着油纸的温度，轻声说了句“谢谢”。

　　两人沿着梧桐巷慢慢走，脚下的石板路被晒得发烫，梧桐树叶挡住了大半阳光，投下斑驳的影子。走到谢安之家院门口时，奶奶正坐在门槛上择菜，看到他们回来，赶紧站起来：“安之，怀瑾，怎么回来了？不是去同学聚会了吗？”

　　“带安之出来透透气。”顾怀瑾把刚买的糖糕递过去，“奶奶，刚买的热糖糕，您尝尝。”

　　奶奶笑着接过，又转身进厨房端了碗绿豆汤出来，塞到谢安之手里：“刚煮好的，解暑。你们俩要是没事，就去巷尾那棵老梧桐树下坐坐，凉快。”

　　谢安之接过绿豆汤，和顾怀瑾对视一眼，沿着巷子里的石板路往巷尾走。巷尾的大梧桐树比巷口的更粗，树干要两人合抱才能围住，枝叶繁茂得像把大伞，树下摆着两个石凳，是街坊邻居平时乘凉的地方。

　　两人坐在石凳上，谢安之喝着绿豆汤，顾怀瑾则拿着糖糕，小口小口地吃着。巷子里很安静，只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还有远处传来的蝉鸣。

　　“警校的录取通知书，应该下周就能到了。”顾怀瑾忽然开口，转头看向谢安之，“李叔说，咱们俩要是都考上，可能会被分在同一个训练班。”

　　谢安之点点头，放下碗，从口袋里摸出那个绣着梧桐叶的平安符——是高考前顾怀瑾妈妈求的，他一直带在身上。“到时候训练，你可得手下留情。”他笑着说，眼底的清冷被笑意冲淡，像融了的冰。

　　顾怀瑾看着他的眼睛，里面映着梧桐叶的影子，亮得像星星。他慢慢靠近，指尖轻轻碰了碰谢安之的脸颊，温度烫得惊人。谢安之的心跳瞬间快了起来，下意识地闭上眼睛，鼻尖萦绕着顾怀瑾身上的薄荷味，还有梧桐叶的清香。

　　两人的唇越来越近，就在快要碰到一起时，谢安之的手机突然响了——刺耳的铃声划破了巷子里的安静，也打断了即将落下的吻。

　　谢安之猛地睁开眼，慌乱地接起电话，是□□的声音，带着点急促：“安之！你现在在哪？老陈在宁州港附近发现林默的踪迹了，他身边跟着几个生面孔，手里好像拿着账本的复印件！你们赶紧过来一趟，注意安全！”

　　谢安之的心瞬间沉了下去，顾怀瑾也立刻收起了刚才的温柔，脸色变得严肃：“李叔，我们在梧桐巷，马上过去。”

　　挂了电话，两人对视一眼，刚才的暧昧氛围荡然无存，只剩下紧迫。顾怀瑾拉起谢安之的手，快步往巷口走：“我开车带你去，路上给李叔发定位。”

　　路过院门口时，奶奶看到他们着急的样子，赶紧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谢安之回头喊了句“奶奶您别担心，我们去李叔那一趟，很快回来”，就跟着顾怀瑾跑出了巷口。

　　阳光依旧刺眼，梧桐叶还在风里摇晃，刚才差点落下的吻，像一片被风吹走的落叶，暂时飘进了心底的角落。谢安之坐在顾怀瑾的车里，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梧桐巷，指尖还残留着顾怀瑾掌心的温度，心里却清楚——宁州港的风暴，要来了。

　　而巷尾的老梧桐树下，那碗没喝完的绿豆汤还放在石凳上，风吹过，一片梧桐叶落在碗沿，像是在为刚才被打断的瞬间，悄悄留下了一个未完待续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