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无限流里做病理分析》眠诺

2、初次分工

　　灯光癫狂闪烁，如同濒死者的心电图最终拉平那一刻的挣扎。墙壁和地面剧烈震颤，解剖台上的器械叮当作响，仿佛下一秒这个空间就要彻底崩解。

　　那怪物——或者说，那具被强行缝合、承载了三百年怨念的尸骸——在许执面前剧烈地颤抖，血泪滂沱，它的哀鸣被淹没在系统刺耳的警报声中。

　　【紧急预案启动！环境稳定性下降！异常数据流隔离中——！】

　　冰冷的电子音失去了绝对的平稳，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气急败坏？

　　“这、这什么情况？！”那个穿着时髦、刚才还瘫软在地的女孩尖叫着，声音被震动撕扯得变调。她连滚爬带地想远离解剖台，却被震得无法站稳。

　　“保持低重心！找掩体！”那个高壮的男人反应极快，一把扯过旁边一个沉重的不锈钢器械柜，猛地将其推倒。柜子轰然倒地，恰好形成了一个三角避险区。他粗鲁但有效地将离他最近的女孩一把塞了进去，然后朝着程墨和许执大吼：“过来！”

　　程墨被许执拽着，脑子还是懵的，但求生本能让他下意识想往那边挪。“老许！走啊！”

　　许执却纹丝不动。他的目光甚至没有离开那具哭泣的尸骸，戴着橡胶手套的手虚悬在空中，似乎还想进行下一步的“检查”，但剧烈的震动干扰了他的操作。他眉头紧锁，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这种“干扰”对他观察“病理现象”造成了极大的不便。

　　“物理性震动，振幅超过安全阈值，疑似空间结构不稳定所致。”他甚至在噪音中冷静地分析了一句，然后才像是终于考虑到现实情况，补充道，“规避风险是合理选择。”

　　他这才松开程墨，两人快速躲到了倾倒的器械柜后面。

　　刚刚躲好，只听“砰”的一声巨响，解剖室天花板的一盏日光灯管炸裂，玻璃碎片像子弹一样四溅开来！

　　紧接着，所有的灯光猛地一暗，只剩下角落里一盏应急灯散发出惨淡的、绿油油的光芒，勉强照亮这片狼藉。

　　系统的警报声和震动如同潮水般骤然退去。

　　死寂。

　　比之前更令人窒息的死寂降临了。

　　只有那应急灯发出的微弱电流声，以及……从解剖台方向传来的、细微而持续的啜泣声。

　　那个怪物还在那里。它没有因为系统的干预而消失，反而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暴戾，只剩下无尽的悲恸，蜷缩在冰冷的解剖台上，肩膀一下下地抽动。

　　躲在掩体后的几人面面相觑，惊魂未定。

　　“结……结束了？”女孩颤抖着小声问，脸上精致的妆容早就花了。

　　壮汉警惕地探出头观察了一下环境，尤其是那个不再具有攻击性的怪物，然后慢慢站起身。“暂时。”他的声音低沉有力，“但这里很不安全。必须尽快搞清楚状况。”

　　程墨也站了起来，拍着胸口，长出一口气：“吓死爹了……这比密室逃脱刺激一万倍啊喂！”他转头就去看许执，眼神像是在看什么外星生物，“不是，许大法医，你刚才那是几个意思？你跟那玩意儿……聊上了？还把它聊哭了？”

　　许执正在摘掉沾了些污秽的手套，闻言抬眼瞥了他一下，语气平淡无波：“基础信息采集和初步沟通。显然，它的攻击性源于死亡真相被掩盖的痛苦，而非单纯的杀戮欲望。解开执念，比物理对抗更有效率。”

　　“效率……”程墨嘴角抽搐，“您管那叫初步沟通？我以为你下一秒就要给它开胸验尸了！”

　　“如果有必要，且条件允许，我会考虑。”许执回答得极其认真，仿佛真的在评估手术可行性。

　　程墨：“……当我没说。”

　　“那个……”女孩怯生生地开口，她扶着倒下的柜子站起来，努力整理着自己凌乱的衣服和头发，“谢谢你刚才拉我一把。”她是对那个壮汉说的。

　　壮汉点了点头，没多说什么，目光转向许执和程墨：“你们认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无限流系统？副本？我们真的会死？”

　　他一连串问题抛出来，显然思维清晰且切中要害。

　　“我叫苏晓悦，是个……呃，美妆博主。”女孩主动介绍了自己，声音还有些发颤，但比刚才镇定了一些，“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到这里来了，我就是下班路上刷个短视频的功夫……”

　　“石峰。前安保人员。”壮汉言简意赅。

　　“程墨，无业游民，爱好广泛。”程墨指了指自己，然后又指向旁边的许执，“这位猛男，许执，正经法医，刚你们也看到了，专业技能点可能有点歪。”

　　许执没理会程墨的调侃，目光扫过新认识的两人，最后落回解剖台。“信息有限。目前可知，我们被一个自称“无限法医系统”的存在拉入了一个名为“网红法医离奇自杀解剖室”的副本。任务目标是生存三小时，或找出“林琪”的死亡真相。”

　　他顿了顿，补充道：“台上那位，大概率就是林琪。或者说，是林琪死后形成的某种异常实体。”

　　“林琪？”苏晓悦突然惊呼一声，捂住了嘴，“我、我好像知道她！大概半年前，社交媒体上有个很红的法医，林琪是她网名，她真名叫刘妍宣，她经常科普一些法医知识，长得又好看，粉丝很多！但后来突然传出消息，说她在自己的解剖室里……自杀了！当时还有很多阴谋论！”

　　石峰皱眉：“网红法医？自杀？这和她变成这样……以及我们被拉进来有什么关系？”

　　“这就是需要调查的内容。”许执走向解剖台，但保持着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观察着依旧在哭泣的刘妍宣实体。“系统的紧急预案中断了沟通，但也削弱了她的攻击性。现在或许是机会。”

　　“机会？什么机会？”程墨有点怵，“她虽然哭了，但看起来还是很……别致啊。”他找了个委婉的词。

　　“询问的机会。”许执道，“她的执念是死亡真相。如果我们能承诺查明，或许能获得更多线索，甚至她的帮助。”

　　“跟鬼做交易？”苏哓悦脸色更白了。

　　“是跟案件相关人证进行信息交换。”许执纠正道，语气理所当然。

　　石峰沉吟了一下，看了看周围阴森的环境和唯一的光源：“系统不会让我们轻易过关。三小时生存，恐怕没那么简单。刚才的震动和警报可能就是警告。同意许医生的观点，主动调查比被动躲避生存几率更高。”他看向许执，“你需要我们怎么做？”

　　许执的目光落在林琪实体那粗糙的缝合线上：“首先，需要有人分散她的注意力，或者进行安抚。她的情绪不稳定。”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程墨。

　　程墨：“……？？？为什么是我？”

　　许执：“你比较擅长进行无效社交和情绪输出。”

　　程墨：“……我谢谢你啊！”

　　话虽如此，看着许执那副“这是最优解”的冷静表情，以及石峰鼓励（？）的眼神和苏晓悦恳求的目光，程墨咽了口唾沫，硬着头皮，小心翼翼地朝着解剖台挪去。

　　“那、那什么……刘妍宣小姐姐？”程墨挤出他那种惯有的、用来哄骗小姑娘的灿烂笑容，虽然此刻看起来有点僵硬扭曲，“嗨，认识一下？我叫程墨，墨水的墨……虽然你现在可能对液体有点过敏……呃，我不是那个意思……”

　　许执在一旁默默地从公文包里又拿出了一副新手套戴上，并取出一个密封袋和一把小巧的解剖刀，天知道为什么他下班公文包里会带这个，低声道：“我需要一些她身上的缝合线样本和皮肤组织，进行更精确的年代和怨念分析。石峰先生，请戒备，如果情况有变，优先确保程墨的安全撤离。”

　　石峰无声地点点头，肌肉绷紧，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

　　苏晓悦则紧张地攥紧了衣角，看着程墨在那里尬聊，又看看许执准备“采样”的架势，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正在反复崩塌又重组。

　　程墨还在努力：“你看啊，冤有头债有主，啊不对，我是说，你有什么委屈，跟我们说说？我们这儿有专业人士，特别专业的那种，保证给你查得明明白白的！说不定还能给你写个漂亮的尸检报告……哎哟！”

　　他话没说完，那刘研宣实体突然停止了哭泣，猛地抬起头，破碎的面孔“看向”程墨，把他吓得往后一跳。

　　但她没有攻击，只是伸出了一只扭曲的手，指向了解剖室尽头一面被污渍覆盖的……大镜子。

　　然后，她用一种含混不清，却带着极致渴望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说：

　　“……镜……子……”
　　“……看……真相……”
　　“……她……看着我……死……”

　　应急灯的绿光映在镜面上，反射出幽暗模糊的人影，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镜面之后，悄然凝视着这一切。

　　许执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镜片后的目光锐利起来。

　　“镜子？”他低语，“第二个异常点么。”